第二十七章 流言

篱悠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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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娘,燕窝已经炖好了。”沐兰拎着鸡翅木朱漆雕花食盒在门外支会了一声,将帘子掀起小小的缝隙,但是人却没有进来。

    锦澜正侧着身半倚半靠的躺在白梅雕花软榻上,一手扶额,一手执书,一串碧玺石的佛珠手串松松的扣在白皙的手腕上,更衬得她肤白如雪。待翻过一页书才轻声言道:“进来吧。”

    沐兰听到声儿便撩起帘子进屋,见锦澜虽一副慵懒的样子,双眼却盯着书卷看得津津有味,似乎眨都不眨一下,她边从食盒里取出一盏官窑甜白釉锥花的瓷碗,边劝道:“姑娘,休息会儿吧?见天这般看着书,仔细伤了眼睛。”

    锦澜执书的手垂了下来搭在腰间,扫了眼包得严严实实的右脚踝,侧着头看向沐兰,一脸无奈的说道:“如今我这般摸样,也只能在屋里看看书,练练字了。”说着便要坐起身,却无意中拉扯到受伤的脚踝,尖锐的痛楚让她忍不住吸了口凉气。

    沐兰见状赶紧上前搀扶,小心翼翼的将她从软榻上扶起,却瞥见她因疼痛而泛起一丝苍白的脸色及鼻尖上渗出的冷汗珠子,白嫩的包子脸不由皱成一团,愤愤道:“大姑娘怎能下如此狠手!”

    “大姐姐是失了神智,也并非是故意的。”锦澜端起沐兰送上来的那盅燕窝,用汤匙轻轻搅了两下,慢里斯条的吃着。

    那日在秀筠楼,她被风吹起的纱幔掩住了眼,还未来得及作反应,耳边就响起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她认得那声音,是叶锦薇。当下心里一急,抬手就要拨开纱幔,不料竟有一股巨大的冲力将她纤细的身子狠狠一推,瞬间便往后退了好几步,重重的撞向布置在墙角的多宝阁。一支摆在多宝阁上的青花底琉璃花樽坠落在地,恰巧砸在了她的右脚踝上,整个脚踝立即肿的像个馒头似的,动都不能动了。

    碧荷急急忙忙将她抱回澜园,又打发人请了大夫,所幸并未伤及骨头,只是这伤也不轻,沈氏知晓后便彻底禁了她的足,起初连床都下不来,更别提出门了。

    如今过了七八天,脚踝上的肿胀已经消退得差不多了,但偶尔牵扯到,还是会让人疼痛难忍。

    “姑娘今日觉得怎样?太太昨儿说了,若是姑娘还疼得厉害的话就再去将宫大夫请来瞧瞧。”沐兰一边收拾文案上散落的宣纸,嘴里一边噼里啪啦地说着。

    “那倒不用,感觉比前几日要好些,估摸着再吃几副药也就差不多了。”锦澜看着在一旁忙碌的沐兰,这丫头是临时调来顶了挽菊的缺儿,人长得讨喜,性子也老实勤快,乍看之下倒有几分挽菊的影子。

    想起挽菊,她的手顿了下,心里不禁堵得慌。自从挽菊出府到现在都快一个月了,竟一点消息都没有,奶兄和雇的几个人都快将整个扬州城翻了一遍,还是没有头绪。唐嬷嬷借着身体不适出府休养的由头,日日奔波在扬州城中,偶尔传回来的书信也是草草几笔,只是字里行间隐隐含着劝她放弃的意向。

    她怎会不知,事情到了这般田地,挽菊只怕已经是凶多吉少。可总有一道声音在心底坚持着,夜深人静时,挽菊那双明亮的眼眸总会时时浮上心头。因此,只要一日没有确切的消息,她都会相信挽菊依然活着!

    “姑娘,姑娘?”沐兰口干舌燥的说了半天,忽然发现自家姑娘竟一副神游天外的摸样,于是她那颗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忙问道:“可是哪儿不舒服?”

    锦澜敛下外露的思绪,嘴角微微往上翘,“没有,只是在想碧荷怎么不见影儿了?”

    沐兰诧异的看了锦澜一眼,“今儿个是领月例的日子,碧荷姐姐到锦秋阁去了,临出门前还特地和姑娘告了声,姑娘怎的不记得了?”

    “是我一时忘了。”锦澜略一笑,却忽的想起了什么,当即问道:“这月例一向不是素心送来的吗?怎么今日却要碧荷去取?”

    沐兰摇了摇头,“奴婢也不大清楚,只是听说大姑娘病着,姨奶奶如今又要照顾大姑娘又要打理府里的事物,实在忙不过来才让碧荷姐姐去领的。”

    锦澜皱起眉头,随即心里一声冷笑,韶姨娘这是撕破了脸皮,连最基本的样子都懒得维持下去了吗?只是这般做对她又有什么好处?以韶姨娘的为人,若是没有好处,断断不会贸然出手。

    她低头思忖着,外间的帘子高高撩起,碧荷的身影出现在门前。

    “姑娘。”碧荷的脸上染着两抹嫣红,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一瞧便知道外头的天气暑热难耐。她朝锦澜屈膝一礼,将一直握在手中的荷包双手捧上,“这是咱们院子下个月的例银,一共八两银子。”

    锦澜瞥了眼她手里的荷包,并不接过,淡淡的说道:“放到笼箱里去吧。”

    碧荷一怔,抬眼就对上了双如墨般的眼眸,嘴里不由应道:“是。”可脚下却没有移动分毫。

    锦澜吃了口燕窝便将碗推开了,拿出帕子轻轻拭了拭嘴角,看见碧荷还站在原地不动,顿时眉梢微扬,“怎么了?”

    碧荷迟疑了一会儿,才含糊的开口说道:“姑娘,方才经过园子的时候,奴婢无意中听到几个小丫鬟说...说府里最近起了些流言。”

    锦澜皱了皱眉头,不解看着碧荷,“什么流言?”

    “奴婢不清楚,不过奴婢将其中知道内情的小丫鬟带回来了,姑娘可是要见上一见?”

    锦澜沉吟了一会儿,点点头道:“让她进来吧。”

    碧荷转身便出去将门外候着的小丫鬟带了进来。

    那小丫鬟不过八九岁的摸样,生得敦实,脸蛋儿圆圆的,想来是园子里的洒扫丫鬟,整日风吹日晒的,皮肤倒比一般的丫鬟略黑。一进屋便朝锦澜跪下磕了个头,颤声说道:“奴婢翠丫,见过二姑娘。”

    锦澜仔细打量着翠丫,半响才浅笑言道:“你先起来吧。”

    翠丫忐忑的站起身,忽闪忽闪的眼睛瞄了锦澜一眼,发现这位二姑娘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生得又好看,嘴角还挂着甜甜的笑,让人忍不住想亲近。这么一想,颤抖的身子便慢慢缓了下来。

    碧荷见她傻傻的站着,也不说话,眼神直愣愣的盯着锦澜看,顿时心里不喜,遂冷冷的开口说道:“翠丫,还不赶紧把你刚才在园子里说的话原原本本告诉姑娘!”

    翠丫肩膀一缩,怯怯的看着碧荷,“这些话不是奴婢说的,奴婢也无意中听到姐姐们说,说大姑娘的病来的古怪,二姑娘每次到秀筠楼,大姑娘就会发病,指不定是二姑娘害的大姑娘。还说,还说证据就是二姑娘前段时日落水,醒来就变了个人似的,怕是撞了什么脏......”她的声音越说越低,瞧见锦澜的脸色忽的变了,不由捂住嘴止了话头。

    碧荷也是听到这些流言,心急下不加思索便将翠丫带了回来,这会子见锦澜脸色时青时白难看得紧,心里顿时浮起几分悔意,姑娘的脚还没好,她怎么弄这些糟心事给姑娘听?真真是糊涂!

    她忙给锦澜倒了盅热茶,“姑娘,先喝杯茶水吧?”

    锦澜一动不动的坐着,仿佛听不到碧荷的声音,整张小脸冷若冰霜,掩在水袖下的手止不住颤了颤,心里却是怒极生笑,难怪会突然将碧荷喊到锦秋阁领月例,原是打着这样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