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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饭桌上,当高明谈起与丁方的赌局,感慨道:“说实话,如果不是我师哥给我使眼色,还真得被丁先生的气势吓住了。相信没有人能够在面对这么大赌注时还表现得如此泰然自若。再者,不是师哥及时出手,如果被丁方在底牌里带进红桃K或者别的牌,那我就对不起赵先生您了。”
赵敬武点头说:“虽然丁方输了,但我们不能不承认他的赌技确实达到出神入化的水平,我相信,民国再也没有比他更有赌博天分的人了,但是,正由于他太相信自己的赌技,因此自信自大,从来都不把别人放在眼里。在天津,他就没有不敢得罪的人,就算我们小刀会给他提供保护,他非但没有感恩,还多次挖苦我们,这让兄弟们非常不满。说实话,舍掉他,我也是迫不得已!”
独锤笑道:“像丁方这么孤傲的人,突然输了这场赌战,真不知道他会不会疯掉。”
赵敬武沉默片刻,缓缓地抬头盯着高明:“贤弟,赌博,无论你的技术有多高,最终的结果都是失败,你师哥八斤与丁方的事情可以证明。不过呢,这次也不能让你白帮忙,临走带几万大洋,回去过安稳日子,不要再赌了。”
高明点头说:“在下遵听赵先生教侮,从此洗手。”
正着说,赵信的贴身随从哭咧咧地来到餐厅,说:“会长,不好了,出大事了。”
赵敬武瞪眼道:“天塌啦?有话不会慢慢讲。”
随从说:“丁方把公子用枪打啦。”
大家听说赵信现在在医院抢救,生死未卜,马上奔往医院。赵信已经被推进手术室5个小时,至今还没有出来。在等待的时间里,赵敬武问了详细原因,听说赵信去强暴丁方的夫人水萍,正好丁方回到家里,向他开了枪,赵敬武叹了口气,没有说什么。
独锤说:“妈的,我们不能饶了这个丁方。”
赵敬武说:“这是医院,我们先不谈这件事情。”
又过了两个小时,医生们才从手术室出来,赵敬武他们迎上去问情况。医生说:“命是保住了,不过是否醒得过来,这要看个人的情况。说实话,这一枪打得巧了,子弹是擦着心脏过去的,如果再偏一厘米,就没命了。好了,你们可以到病房看他,但不要太吵了。”
当滑轮车把赵信送进病房后,赵敬武他们到病房里看了看,就被护士给赶出来了。赵敬武对独锤说:“这件事情不要再找丁方的麻烦了,说到底也是赵信不成器,我们要换位思考,如果在那种情况下,我们是丁方,也不会冷静的。再说了,何况我们算计丁方在前,这对于丁方是不公平的。赵信没事就好,现在我们需要做的,是把高明送走。”
独锤说:“我师弟说了,想留下来帮着会长做事。”
赵敬武摇头:“我倒是希望这样,可是你想过没有,他赢了这么多钱,如果他还在天津,丁方肯定还会向他挑战,再次交手,胜负就很不好说了。再说,现在丁方是周大年的人,实际上是在为袁诚印与租界的人做事,我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晚上,独锤给高明包了些银元,开车送他去港口,车子刚拐过胡同就被一队当兵的拦住了。独锤把车停下,打发一个小兄弟过去问情况,那小兄弟回来说:“他们说现在形势紧张,督军下令禁夜,任何人禁止出入天津,如果有重要的事要办,也得去督军府开出入证,否则格杀勿论。”没有办法,独锤只得把高明拉回去了。
赵敬武明白,高明赢了这么多钱,租界与袁诚印肯定眼红,他们不会让高明走的:“高明贤弟,这段时间只能委屈你了,等风声过后,我们再想办法把你送走吧……”
事实就像赵敬武想的那样,卫皇赌战的风声还没平静,紧接着报上就登出丁方向高明挑战的启事,发誓要把输掉的钱赢回来,要把尊严赢回来。丁方还在报纸上大骂小刀会与赵敬武,说他们是利用自己的正直欺骗了他,并妨碍了赌博的公平,号召天津卫的人都要谴责小刀会,并希望官方取缔这个黑帮团伙……赵敬武对高明说:“没办法啊,这就是赌博的魔咒,你赢了就无法脱身,输了还想赢回来。现在丁方不在我们的控制下,再赌胜负难料。以我看,高明你回应丁方接受他的挑战吧。我们争取这次小注输给丁方,然后在他们得意之时把你送出天津。否则,他们死盯着你,想要脱身太难了。”
独锤说:“会长,我们想办法把丁方干掉?”
赵敬武瞪眼道:“胡闹,这是什么办法。现在我们赢了这么多钱,租界与督军正在想办法利用丁方把钱给赢过去呢,如果我们这时候把他们的工具给搞没了,他们肯定合力对付咱们,那我们还有什么精力去对付周大年。跟兄弟们说,任何人,在任何时间都不能动丁方,我们的原则就像以前那样,不只不动他,还要保护他。”
住在周大年家的丁方寄人篱下,本来心里就不痛快,当他得知自己那枪并没有打死赵信,不由悲愤交加,用拳头对着自己的头就打,咆哮道:“我为什么不再补上两枪呢?我怎么这么笨呢?”水萍与丫鬟小凤死死地拉着他的手,最后跪到他面前,丁方才没有继续摧残自己。从此以后,丁方变得沉默了,每天都在案前练习赌术,把麻将玩得哗哗响,玩得都烫手。
周大年明白,自己的手现在还没任何起色,以后能否上牌桌,谁都说不好,必须要仰仗丁方代自己抛头露面了,因此,他对丁方格外的照顾,几乎每天都过去跟他寒暄:“丁贤弟,千万要把这里当自己的家,不要客气,有什么需要尽管提出来。如果你闷了,让老三保护你去租界里随便转转,租界里还是有很多好玩的地方。不过呢,最好不要走出租界,相信小刀会的人肯定在想办法找你。”
“周兄,大恩不言谢,以后有什么需要小弟的,尽管说。”
“贤弟,你太客气了。对了,你对下面的赌战有何看法?”
丁方摇头说:“他们知道没把握赢,相信是不会下大注的。我感到这次的赌约只是在应付咱们,少下注认输,让我们赢得比赛,平衡咱们的心理。我感到这样的赌局不是我想要的效果,我想让他赵敬武吐血,让他付出惨重的代价。”
“贤弟说得是,那我们怎么办?”
“我们要求,双方的赌本决不能少于10万块大洋,否则就是没有诚意。”丁方说着,眼睛里露出了凶光。
在接下来的协商中,赵敬武提出的要求是,如果赌资规定10万块大洋以上,那么就必须由两方各选出赌战的场地,然后掷骰子按大小点决定去哪家赌场。其实对于赵敬武来说,去哪个赌场并没有什么关系,他本意是想输掉这场,平衡一下气氛,想以输者的身份把高明送走,以防被赌博的魔咒套住。他之所以提出公平选择赌场,只是想表明自己对这场赌博的重视,给对方一种错觉。
在签订协议这天,双方又来到卫皇大赌场。独锤带着兄弟站在高明身后,三秃子带着兄弟们站在丁方身后,以赌台为界,虎视眈眈。由于就是在这个桌上输给高明的,丁方盯着高明那张胡碴脸分外眼红。独锤对丁方冷笑说:“丁先生,你能活到现在,真是个奇迹。”
丁方说:“如果你有胆量,我想专门跟你立个合同,附加赌你的那只手还有你那张臭嘴,怕你并不是站着尿的。”
独锤说:“如果你肯押上你夫人,我说不定会考虑。”
三秃子瞪眼道:“独锤你存心来捣乱的是吗?”
独锤说:“好啦好啦,我们开始吧。”
高明选的赌场是在小刀会地盘里的港角大赌场,丁方这方选的是英皇大赌场。港角大赌场是小刀会置办的,主要接待来往的船员以及商人,里面的设备相对朴素,而英皇大赌场就不同了,是几家租界合资投建的赌场,曾在这里举办过几次赌王大赛,提供的是世界上最高级的赌博业务,其入门级别也高,想在那里赌博,底码最少一万大洋以上。
周经理拿来6枚骰子、两个摇筒,发给双方。高明首先抓起骰筒来,把骰子吸进去晃几下扣下,开筒时都是六点。丁方拾起骰筒来,用手捏着骰子一个一个扔进筒里,闭着眼睛一阵摇动,摇得那骰筒都变成影子了,然后猛地扣到桌上,轻轻地把骰筒提起来,结果比高明多了一点,因为他把一枚骰子摇成了两半,一面是六点,还有一面是一点。
独锤叫道:“这是抽老千,不算。”
丁方冷笑说:“我们以点的多少决定输赢,你懂不懂?”
三秃子得意地说:“你们有本事也给摇成两半啊。”
独锤说:“这局不算,重新来。”
周经理说:“大家不要再争了,我来说句公道话,按照赌场的规矩,丁先生赢了,由丁先生选择赌场。”
丁方站起来,耷下眼皮说:“既然我有选择权,那好,我们就定在港角大赌场里赌。”此话说出,大家顿时愣住,因为之前争议的就是到哪个赌场进行赌战,丁方不选择对自己有利的英皇大赌场,却选择小刀会旗下的港角大赌场,这太不符合常理了。三秃子灵醒过来,眨巴着眼睛问丁方:“丁先生,您刚才是不是说错了?”
“没错,我选择去港角大赌场。”
“什么什么,那可是小刀会的地盘啊。”
“是的,我知道,所以才选择那里。”
“为什么?”三秃子梗着脖子,“为什么选择那里?”
“因为那是小刀会的赌场。好了,不要多说了,就这么决定了。”
在回去的路上,三秃子说:“丁先生,这就是您的不对了,您明明赢了,为什么还选择去港角赌场?你是不是之前并不知道港角大赌场的背景,那可是小刀会开的,所有的服务人员都是小刀会的人,您刚打伤了赵敬武的儿子,现在他们正处心积虑地想报复您,您还选择那里。就算您赢了,怕也不能全身而退。”
丁方淡漠地说:“生死由命,富贵由天,我不害怕。”
回到府上,周大年听说丁方赢了选择权并且选港角大赌场,不由感到吃惊。这么多年,他从来都没有去过港角赌场,因为那里是小刀会的地盘,并且是小刀会成员最密集的地方,他去了怕回不来了。丁方刚把赵信给打了,现在各界都在议论,说丁方敢谋杀黑帮头子的儿子,他丁方虽然活着但已经死了,可是他却选择到港角赌场去赌:“贤弟,你可能对天津卫不太了解,你的选择太下策了。”
“周兄,我在赵敬武那边时,曾听他们谈论英皇大赌场里有老千机,如果我们选择在那里赌,他们肯定不敢下注,也就是应付我们一下,可是,到了他们的赌场,他们看到了赢的希望,必然敢于出本儿,那样赢过来才够劲。”
“这倒是个实理,不过我担心贤弟的安全。”
“赌博本身就是不安全的。我曾听赵敬武说过,真正的赌博不在桌上,而在人的心里。我不只要跟他们赌钱,还要跟他们赌勇气。”
“你确定能赢他们吗?如果再输了,就不好办了。”
“放心吧,我敢于破釜沉舟就是有必胜的决心。”
虽然周大年佩服丁方的胆量,但内心深处还是感到丁方太年轻了,缺少沉稳,面对大事考虑不周。现在哪个赌场不玩点老千,不弄点猫腻?如果只靠抽水赚钱,赌场根本无法生存。周大年感到这件事应该跟督军袁诚印谈谈,让他出面保护丁方的安全,如果只是让三秃子他们跟着丁方,怕是应付不了这局面的。
他给袁诚印打电话说:“丁方考虑到在英皇大赌场里开局,赵敬武他们肯定不敢下注,所以他选择了去港角大赌场,目的是诱使他们敢于下注,只是我担心他的安全问题。”
袁诚印说:“好,我就喜欢丁方的这种做事风格。放心吧,你们要做的是给我赢钱,至于安全问题,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
对于赵敬武来说,丁方选择港角大赌场,这不只让他感到意外,还让他感到有些为难。他的本意是到英皇大赌场赌,故意输掉这场,让租界与袁诚印小有赚头,让他们眼红得轻点。在临出发前,他还让高明第一次摇骰时要摇全点,第二次要以一点的差距输给丁方,不让对方产生怀疑,还要达到去英皇大赌场的目的,可谁想到丁方用这么出人意料的办法赢了,更出人意料地选择了港角。
赵敬武忧心忡忡地说:“丁方太让人琢磨不透了,他明知道是我们的地盘还来进行这场赌战。我能够明白丁方的想法,他是怕我们到英皇大赌场不肯下本,所以选择到我们的地盘我们的场子里赌。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再赢他一次。”
独锤点头说:“会长,只要我们再赢他一次,丁方就死定了。”
赵敬武握着烟斗,细长的眼睛眯成线,硕大的鼻头括开的八字纹越发显深刻,他轻轻地呼口气说:“记住,在我们的场子里赌,决不能抽老千,如果事败,赌场都保不住。还有,一定要对会里的兄弟们说,在我们的地盘里,就是丁方把脖子往咱们身上撞,我们也得赶紧躲开,如果伤着他,事情将会变得非常麻烦。”
随后,独锤通知分会的头目开会,向他们传达了会长的指示,让他们通知到小刀会里的各个兄弟,决不能在小刀会的地盘动丁方,不只不要动,还要保护他的安全,以防有人嫁祸小刀会。几个小头目都感到不解,七嘴八舌问:“您是不是听错了?他丁方刚把赵信公子给打了,会长为什么下这样的命令?”
独锤瞪眼道:“你们懂什么,会长是什么层次?他的任何决定都是正确的。比如,他对周大年恨之入骨,有无数可以杀掉他的机会,可他老人家为何不动手,因为他考虑的不只是自己的恩怨,还要考虑到小刀会各个会员的安全。你们要明白,他丁方与周大年现在是督军与领事们赚钱的工具,我们动了他们的工具,他们就会对付咱们小刀会,毕竟袁诚印握有重兵,我们无法与他匹敌。”
当新的赌约与赌场决定下来并且见报后,天津卫又掀起押注的热潮。没办法,这就是赌博,输的人总想赚回来,赢的这方还想赢。由于之前丁方惨败,大家并不了解内幕,他们认为这次高明还会赢,因为高明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所以,大家都向高明下注,而丁方这边却是冷冷清清的。
赵敬武对于赢不赢这局并不在意,所以向外界声明,小刀会不接手注资,大家可以向专门经营赌事的卫皇去下注,无论这起赌战的结果如何,跟我们小刀会没有任何关系。谁想到在这个公布发出去后,美国领事奥查理前来拜访,拿出10万大洋的票据要求押高明赢。赵敬武感到有些意外:“有个问题想请教您。”
“赵先生请讲。”奥查理耸耸肩。
“听说上次大家都看好丁方的情况下,您却押了高明赢,这本来就是出人意料之举。这次您明知道丁方有备而来,势在必得,您还来押高明,为什么?”
奥查理又耸耸肩,笑道:“我相信我的判断。”
赵敬武说:“这次我们没有任何把握赢丁方,如果您把钱投在丁方那边,我相信赢的概率会大。”
美国领事摇摇头:“NO、NO、NO,我就支持那个山西佬。”
赵敬武说:“我们不接手注资了,您可以去卫皇赌场,他们在经营这个。”
美国领事意味深长地笑着说:“赵先生,我可是一直支持你的,希望你能接手我的注资,把他作为财本运作。你放心,无论输赢我都不会怪你,因为这是赌博,不是用零散的票子兑整。如果你不肯接受的话,那么我会认为你有什么阴谋,要是我在外界乱说的话,对你就很不利了。”
赵敬武托着烟斗的手抖了两下,宽厚的嘴唇抿得紧紧的,闭上眼睛轻轻点点头:“好吧,既然您这么支持敬武,再不接受,这就太过分了。”他们随后签订了协议,表明自愿参与,后果自负。当奥查理告辞后,赵敬武把独锤与高明叫来,疑惑地说:“奥查理又送来了10万大洋的赌注,并要求以赌本运作,这件事让我感到不对劲,我们不能让他总是感觉这么好,这让我们没有安全感,这样吧,我们出10万资本,再加上奥查理的赌本,全部输给丁方。”
高明有些不解:“为什么?”
赵敬武端着烟斗,眯着眼睛盯着某个角落,叹口气说:“不为什么,我的直觉告诉我,我们必须这么做,而我的直觉向来是很准确的。你们想过没有,我已经跟外界声明,我们不经营这次赌事的注资,他亲自到门上来,还要求我们把这些钱作为赌本经营,而我们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任何一个人有反常的举动必有特殊的原因,可问题是我们并不知道这个原因。”
在三秃子的保护下,丁方赶往港角大赌场,周大年并没有陪同前往,说到底,他还是害怕赵敬武会对付他,毕竟他身上押着54条人命,赵敬武每天都想取他的脑袋,他不敢拿着头去验证这次赌局的安全性。在丁方他们走后,他给袁诚印打电话,问他派的兵到了没有,现在丁方已经出发了。
袁诚印说:“我马上就派。”
周大年吃惊道:“什么,还没有派?”
袁诚印放下电话后,随后又拨通了警厅,让他们多带些警员,要确保港角大赌场这场赌局的安全,并要确保丁方的人身安全,把赢的钱安全带回来,如果小刀会敢来横的,不要对他们客气。
由于是丁方与高明的赌战,港角大赌场外面格外热闹,有很多下注的人堆在那里等好消息,还有些小商小贩趁机前来兜售。当警厅厅长带着几十个警察到来后,把门前堆着的人都给赶到远处,他们把警员布防在门前。
在赌场内,丁方与高明隔台而坐,两人的心情与表情是不同的,由于高明必须要输掉这局,所以他的心情比较轻松,显得悠闲自在。他掏出盒火柴,从里面掏出根火柴棍来,用舌头舔了舔头,开始剜耳朵。这种火柴易燃,如果不搞湿就剜,怕是耳朵就得表演火山爆发。丁方端坐在那里,双手扶着案沿,冷冷地盯着高明。现在的高明已经刮去了胡子,脸上显得非常干净,而丁方的嘴上却留出了小胡子。回想他们第一次赌战时的情景,他们的精神面貌好像整个调过来了。
当发牌开始时,每发一张牌,丁方都扔上5万大洋的筹码,高明总是跟5万。最后,当丁方抛出20万的底码后,对方不跟了,一副认输的样子。丁方明白,自己的牌决定于对方,所以对方不敢下注了。高明知道自己必须要输给丁方,但也不能太明显了,赵敬武曾说过,如果太明显了,就失去了输的意义了。
丁方感到赢得20万太微不足道,这离上次输掉的百万大洋差得太远了,他决定抽老千,把自己的牌换小,并让对方指出自己抽老千。这样的话,他就可以站出来说,你们听说过抽老千让自己的牌变小的吗?然后说对方存心捣乱,另约时间再赌。于是,他把自己底牌中的K变成8,让自己的牌变得最小,并故意放慢换牌的动作,期望高明能够指出来。
高明也看到丁方换牌了,但他要输掉这20万大洋,所以他装作没有看见。
当双方打开底牌后,高明吃惊地发现,自己这么小的牌竟然还大于丁方,他明白,丁方刚才换牌,把自己的牌换小了。
丁方面无表情地站起来:“你赢了。”
三秃子见丁方又输了局,他感到这人是死定了,也没有必要再替他保驾护航了,带着兄弟舍弃丁方走了。他们来到大门口,警厅厅长问是不是丁先生赢了,三秃子朝地上呸口痰说:“他妈的,简直是个废物,又输了20万。”
“什么什么,又输了?”
“我算看明白了,他丁方就是个大话篓子,实际上连个三流的赌徒都不如。高明那么小的点子还让他赢了,这牌就是我打,我也不会输掉,像这样的人还有必要保护他吗。”
破墙乱人推,痛打落水狗,厅长听说丁方又输了,他招呼着属下也走了。三秃子回到府上,用很夸张的表情对周大年说了经过,周大年首先目瞪口呆,然后沉默了好一会儿,问:“你是说丁方换牌了?”三秃子说:“是的,他换牌的手法太慢了,场边上的人斱看到了,他们还在议论丁方抽老千,让人感到遗惑的是,高明好像看到了,却并没有指出来。对了对了,他们是不是串通好的?是不是丁方故意输给高明?”
“你马上把丁方给我找回来。”
“老板,怕是现在他早被小刀会的人砍了。”
“这个你放心就是了,我相信赵敬武不会在他的地盘动他,不但不动他,还会把他安全地送到租界门口。我感到他们快到了,你马上去租界门口等着。”
“为什么?”三秃子不解地问,“他丁方把赵敬武的儿子打了,现在还在医院呢,人家为什么不动他?”
“你懂什么,马上把他给我接回来。”
三秃子带人来到租界大门口等着,他越想越感到纳闷了,自从丁方来到府上住,他周大年也变得让人不能理解了。没多大会儿,他发现独锤那辆专用的小车开来,停在租界门口。独锤从车里跳出来,把车门打开,丁方从车里钻出来,倒背着手站在那里,歪着头看租界大门上方的字。
独锤对三秃子说:“人我交给你了。”
三秃子问:“独锤你现在是不是信佛了,这么好心?”
独锤笑道:“我只信我们会长,别的不信。告诉你吧,你们以为我们会杀掉丁方,我们就不杀他,要杀你们自己杀。”
三秃子跟在丁方身边一同往租界里边走,歪头问丁方:“姓丁的,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故意输给高明的?要不你为什么换了牌后,点子还这么小?”丁方冷冷地说:“你懂什么?”三秃子不由火了,临来时周大年说你懂什么,现在丁方又这么说,他吼道:“我他妈的什么都不懂,就懂这次你小子死定了,让你媳妇来赔偿损失。”
丁方盯着前方,把绷着的指头猛地弹开,三秃子的鼻子被一枚骰子给击中,眼泪与鼻血都蹿出来了。他捂着鼻子叫道:“谁他娘的打我?”低头看看是枚骰子,抬头看看丁方倒背着手向前走了,他掏出枪来:“好你个兔崽子,敢暗算我,我毙了你。”
丁方依旧没有回头,不紧不慢地往前走着。
当他们回到了府上,周大年见三秃子捂着鼻子,问他:“你捂着那玩意儿干吗?”三秃子盯着丁方,鼻音挺重地说:“他把枚骰子弹到我鼻子上,都流血了。”周大年点点头,回头盯着丁方:“贤弟,坐吧坐吧。”
丁方坐下,平静地说:“周兄,有话你就说吧。”
周大年摸了摸头皮:“为什么故意输给高明?”
丁方平静地说:“如果我赢了这局,那我们就败了。说实话,我的点子本来比高明的要大,我用了极慢的速度换了小牌,期望他能够指出来,然后我说没有人抽老千抽小牌的,他是存心捣乱,然后另行约定,可是他装作没有看见,这足以说明,他是存心把钱输给咱们的。所以,这次虽然咱们输了,但是实际上咱们赢了。”
三秃子叫道:“你放屁,明明输了你还狡辩。”
周大年瞪眼道:“这里没你的事,出去。”
丁方说:“我想要的不是这几十万大洋,我要把赵敬武赢得倾家荡产,走投无路,暴死街头,这局我必须要输。”
“丁老弟,说实话吧,我也知道这次赵敬武想让我们赢,我们赢了反而是败,可问题是,租界的领事们想钱都想疯了,他们肯定不会理解咱们的做法。这次的赌资全是租界出的,是想用来赚大钱的,如今把钱输掉,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丁方说:“周兄如果解决不了,就任凭他们处置吧。”
周大年说:“我尽力,你先休息。”
为了能保住丁方,周大年亲自登门拜访袁诚印,跟他说明整件事的经过。袁诚印听说,丁方想用抽老千抽最小的点子让对方指出来,然后说对方存心搅局,另行约定,感到这小子非常有创意,便点头说:“没想到丁方这小子越来越成熟了,好,我支持他这么做,至于租界那边,我会跟他们沟通的。”
送走周大年后,袁诚印前去拜访莫德。他知道20万的赌资,有10万都是莫德出的,现在输了钱,肯定在家里发火。结果,莫德看到他就吼道:“丁方这个王八蛋存心帮着赵敬武,我怀疑他们是同伙,马上派人把丁方干掉,让周大年出面跟那山西佬赌。”
袁诚印平静地说:“这件事,丁方用了欲擒故纵的计策。”
莫德急了:“老是纵,可我的钱呢?我讨厌你们中国的这种办法。”
袁诚印问:“您是想要20万大洋,还是想要赵敬武的家业?”
莫德说:“我不管那么多,马上让他们给我赢钱。”
袁诚印说:“你以为我就不想赢,我现在比您更需要钱,可是我们要明白,钱是不进急家的。我想过了,我们不只要赢几十万大洋,而是要把赵敬武的家业给赢过来,然后控制小刀会。只要把小刀会给控制了,以后就算我们不赌,也有源源不断的进账。你想过没有,他们有多少会员、多少店铺、把着多少码头、每天的收入多大。说实话,用赌博来赚钱,这多少会有些风险的,上边不问是不问,如果问起来,我们就很难应付。”
莫德怒道:“那你尽快去办,不能老纵,你老纵我有你好看的。”
袁诚印随后来到周大年的府上,跟周大年与丁方协商,策划一起豪赌。周大年分析说:“他赵敬武赢了这么多的钱,现在想着输点钱把高明送走,我担心,我们老是对高明提出挑战,他赵敬武会不会把高明给暗杀掉?然后对外界说,高明携款逃亡,没法跟我们应战,这样我们的计划就落空了。”
丁方双手插着,两个大拇指轻轻地逗弄着:“只要我们向外界公布,高明与独锤是师兄弟,高明是赵敬武请来的赌手,无论高明有什么不测,那就是赵敬武杀人灭口,如果他赵敬武不敢再赌,那就说明他是耍赖,是种诈骗行为,政府应该对他进行制裁。只要舆论影响造得足了,想必他赵敬武不敢轻易退出。这就是赌博的特性,你赢了你就无法脱身,你输了你就想赢回来。”
督军袁诚印点点头说:“我相信赵敬武不敢拒绝,他这么聪明的人,不会不知道他赢得巨款之后已成为天津人的焦点,都盯着他呢。现在的问题不是赢高明,而是我们要想办法把赵敬武的家业给弄过来,这才是我们要做的事情。”
丁方点头说:“这正是小弟我真实的想法。”
周大年说:“你督军握有重兵,他市长都不敢对你说声不字,这么多年了,你为什么不找个理由把他办了?以至于让他的实力越来越大,人变得越来越猖狂,竟发展到跟你抢食儿。”
袁诚印瞪眼道:“你懂个球,能动的话我早动了。他赵敬武能够混到现在的地步,你以为他是个小混混啊。你周大年知道抱租界的大腿,他赵敬武就不会有自己的后台?据我得知,他赵敬武跟政府要员有来往,我们没有充足的理由是不能动他的。就算他没有后台,我们把赵敬武给杀了,小刀会的人还不反了天,到时候天津卫大乱,上面还不拿我来问罪。所以,想要把赵敬武给整倒,得想个万全之策,不是冲动就能解决的问题。”
周大年对袁诚印说话的口气感到非常难受:再怎么说我也是你岳父,你平时不叫父亲也倒罢了,我听着难受,但你也不能张口闭口的大年,有时候还大年老弟,有时候还像训自己的孩子。他说:“我真怀疑他赵敬武给了你什么好处。”
袁诚印恼了,骂道:“扯你妈的蛋,他给我什么好处了?”
周大年用鼻子喷口气,嘟哝道:“我哪知道。”
袁诚印站起来,指着周大年的鼻子叫道:“大年,你比赵敬武的层次差远了,赵敬武每天都想要你的小命,可他这么多年就不动你,因为他动了你就会失去安全感,会影响稳定的格局。他之所以这么想,是因为他明白有些关系是微妙的,是相互制约的,牵一动十,所以他暂时不动你。这就是他的层次。算啦算啦,跟你说什么相互制约的道理,你根本就不懂。”
丁方说:“咱们不讨论那个了,还是说说下面该做的事情吧。我感到从今以后,我们不能再跟高明挑战了,直接针对赵敬武。我们就跟赵敬武提出挑战,让他没有退路。只要赵敬武参与进来,我们就有机会把他给彻底打败。”
袁诚印说:“大年啊,看看人家丁方老弟,他的办法就不错嘛。我的想法也是这样的,把赵敬武硬拉到赌坛上,让他没有退路,我们找合适的机会让他以身家性命作为赌资,这时候我们赢过来,他赵敬武必定全盘皆输。”
丁方说:“现在我们不能忽视报纸的力量,我感到应该拿出点钱来,找些记者,让他们发表文章造造赵敬武的舆论,就说他赵敬武赢得巨款,成为了天津卫的赌王之王,不用动手就能赢得比赛,让他再也没法全身退出赌坛……”
事情就像丁方预测的那样,赵敬武突然见报纸上到处都登着他是赌坛王中王,是赌坛最大的赢家,是最高境界的赌圣……他的心情非常沉重。那天,他焦躁不安地在书房里踱着步子,眉头皱起了个疙瘩。独锤通过赵敬武的表情,就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赵敬武是那种能拿得起放得下的人,无论面对什么样的事情,他都能够心平气和地对待,但是今天他却皱起了眉头。
“会长,其实我们没有必要这么紧张。”
“八斤啊,你明白什么叫不失不得吗?”
“会长,在下不太明白。”
“我们虽然赢了钱,但我们却输掉了安宁,输掉了安全感。我们赢了钱之后,现在想把钱交出去都没有机会了,从此之后,我们将无法停手,被赌坛牵制着,将来最终的结果是失败。”
“会长,我们就是不赌,他们还能拿咱们怎么样?”
“我们没法不赌,这就是赌博的特性,我们用赌博赚来了巨款,让天津卫各界的人都感到眼红,都对咱们产生了敌对情绪,甚至盼着我们发生意外。督军与租界更是处心积虑地想从咱们手里挖出来,并想尽办法对付咱们,所以,我们没法停手了。”
“会长,那我们现在怎么办?”独锤问。
“我们被逼到这种分上了,还能怎么办,发布启事,接受挑战。”
随后,赵敬武跟太太来到医院看望赵信。自从赵信醒过来之后,赵敬武从来都没有来过,这次突然来了,赵信慌乱地低下头说:“父亲,他们是血口喷人,孩儿真的没做那种事,孩儿想要女人,什么样的没有,怎么会看中个有夫之妇呢。”
赵敬武拉着脸说:“那件事情不要再提了,你安心养病吧,现在会里的事情多,所以这么久没有过来看望你。希望你这次康复之后,再做什么事情要动脑子,不要再莽撞做事。你想想自从你辍学之后帮我做了几件有意义的事情?哪次不是给我惹堆麻烦。”
夫人兰芝雅忙说:“孩子还小嘛,得需要慢慢学嘛。”
赵敬武哼道:“小什么小,我在他这个年龄已经拼出自己的地盘了。丁方也大不了他几岁,你看看他的作为,现在都能跟我叫板了。唉,我本想赵信你能独当一面,我也好安心地休息,可是他做了几件撑起眼皮的事?我把小刀会交给他,能服众吗?所以,我现在感到自己很失败,太失败了。”
赵信低下头:“父亲,我会努力的。”
赵敬武说:“你应该想想怎么能树立起自己的威信来,不能再这样胡闹,这样下去不只我对你失望,整个小刀会都会对你失望的。”
等父母离开病房,赵信把自己的亲信小胡子叫到房里,跟他商量说:“小胡子,你要知道,将来我是要继承小刀会的,如果我不做出点成绩来,还怎么让大家信服我?现在我父亲年龄大了,精力也越来越不好,我想做点大事。”
“老大,您吩咐就是。”小胡子说。
“父亲自来到天津,他的目的就是想把周大年给杀掉,告慰死去的54名老乡。从小我就常见他在54个死者的牌位前上香,掉泪,诉说歉意。这件事小刀会的人都知道,如果我能把周大年杀掉,那么我的威信必然就高了。”
小胡子嗍嗍牙花子说:“老大,会长这么大本事都没有动周大年,我们能行吗?要不,我们还是想办法对付丁方吧。”
“你他妈的懂个屁,他周大年死了,丁方自然失去靠山,到时候还不是任我们宰割。妈的,我决不能轻饶了丁方,我要把他的双手剁去,把他的老婆给娶了,看他还能怎样。”
“老大,你说我们怎么杀掉周大年吧?”
“你看你,办法不是想的嘛,它自己会跳出来?”说到这里,赵信脑海里又浮现出水萍那娇美的面庞,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清爽的香气,他深深地叹口气说,“我一定要把她弄到手。”
“老大,到底是杀,还是抓活的?”
“你懂什么,我说的是杀周大年,弄丁方的娘们。”
“明白了赵公子,你是文化人,说出的话意思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