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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小姐不得了啦,不得了啦……”
正在午休的灵晚,酣梦正甜,却被长一声短一声的叫唤惊醒。她揉了揉睡眼惺松的眸子,挣扎着从床上起来,勉强将眼睛拉开了一条缝!
迷糊间,一团嫩黄的身影,撞开了房门,扑身上前。她利落地起身,躲开那一团嫩黄。那嫩黄色的身影一下子扑了个空,倒在了灵晚的床上。
“秋歌,跟你说了多少回了,再这么毛毛躁躁的可怎么好?”
那嫩黄色的身影从床上爬了起来,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啊!小姐,秋歌一直记着小姐说过的话,只是今儿个这事太着急了,所以才一时忘了形!小姐,真的不好了啦!听说三位王爷他们打起来了!!”
正打算洗脸的灵晚听到三王打起来时,先是一愣,不过,马上便恢复了平静,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秋歌夸张地蹦到灵晚跟前:“小姐,你怎么没反应啊?”
灵晚指了指秋歌身边的面巾,秋歌会意,顺手递了过来。擦完脸上的水渍,灵晚才慢条斯理地说道:“他们打就打呗,都是一家人,伤不了谁的!”
“可是,他们是因为小姐才打起来的啊!”
“那又怎样?”灵晚反问着,起身坐到镜前打算梳妆。
秋歌很自觉地来到灵晚身后,为其梳发,嘴上却还是忍不住再次发问:“小姐真的不去看看?”
灵晚不答,反问:“去了他们就不会打了?”在她看来,这种事情,因她而起也好,不因她而起也好,她去了只会让情况变得更糟,还不如当做完全不知情。
“我以为小姐会担心秦沐王殿下嘛!”
灵晚弯起嘴角轻轻笑了:“要担心也是担心表哥,他们三人之中,数他最品性纯良、心思单纯!”
“啊!小姐,你又喜欢周汉王啦?”秋歌一听说小姐担心周汉王,吓了一大跳,她一直以为小姐最中意的应该是秦沐王。
灵晚微笑着摇摇头:“你呀!跟表哥一样,心思也简单!”
秋歌不太明白小姐为何这么说自己,但也不再多问,只是心里头嘀咕,早知道小姐不着急,自己刚才也不必那么着急了,还急出了一身汗。
这当口,秋歌已为灵晚梳妆完毕。灵晚望向镜中,明快一笑,如珠星转帘,若清花初绽。
镜中的人儿,粉面桃腮唇如樱,肤若凝脂眼如夜,素手红裙春无色,环佩叮当明珠垂。这便是风灵晚,拥有“天国之珠”美称的大旭第一美人。
秋歌看着对镜自照的小姐,唉声叹气道:“小姐,只怪你长得太美了!”
灵晚闻言,转眸看着秋歌,很认真地说:“秋歌,又是谁在你面前说我是绝世祸水了吧!那些人会这么说,要么无知,要么忌妒,秋歌你大可不必理会!更不能信这无稽之言!”
“没有啦,小姐,我才不会听那些人胡说呢!我想说的是小姐要是长得不这么美,那么三位王爷就不会都喜欢上小姐,那自然也就不会为了小姐打起来了啊!!”
灵晚淡淡地摇头,幽幽地说:“你以为,他们只是喜欢我这张脸吗?权倾朝野的殿阁大学士风青止的宝贝女儿,威震朝纲的威武上将军最疼爱的亲妹妹,还有个和亲到连国的王妃姐姐,这样的背景,任是我长得丑于无盐,他们该是也不会介意的。”
秋歌自十岁入风府为婢,就一直跟在灵晚身边,已经四年多了。灵晚对她极好,她自然是懂得知恩图报的,所以,她见不得灵晚伤心、难过。灵晚莫名流露出来的忧伤,着实也让秋歌吓了一大跳,连忙后悔地说:“小姐,你别难过,是秋歌不会说话,是秋歌乱嚼舌头根子,不管他们了,打死打活都不管了!”
“不管怎么行?妹妹想不管,恐怕还得问问爹答应不答应了!”
闻言,灵晚回头。有一人斜倚门前,青衣玉冠,神情风流,不是她那只爱风月的三哥又是谁!
“三哥,此话何意?”
风云详也不说话,只斜斜地瞟了一眼不远处。灵晚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不远处隐约有三个人影,虽然看不真切,但足以让灵晚判断出来人的身份了。
秋歌见状,也歪着头朝窗外探去,想看个清楚,看到来人是三个,便再次大呼小叫起来:“呀!不是三位王爷亲自找上门来了吧?”
云详邪邪地笑了笑:“他们三人正在宫中较劲,哪有工夫来这儿呢?”
“那他们是谁?”秋歌指着窗外问。
灵晚眯了眯清眸,淡淡地说:“是云哩、墨雪和留雁。”
“啊?三位王爷的侍女?那怎会穿的是男装?”秋歌擦了擦眼睛,再次定睛望去,最终不得不承认小姐的眼力真太神了,果然是那三个人。
“她们是三位王爷的近侍,一般情况下不会出宫,但若是紧急出宫了,为图方便,一律会以男装示人!看来,那三人闹得够大的。”灵晚一边说一边看向门边的云详,问道,“三哥,是爹派你来通传的,还是你自己来报信的?”
云详闻言,咧开嘴笑了:“妹妹,太聪明的女人不讨人喜欢!”
灵晚猜得不错,云详确实是来报信的,而不是为他们的爹风大学士传唤灵晚。灵晚的这位三哥,外人只道他成日游手好闲,风花雪月,却只有灵晚明白,他只是不屑于朝堂之事,所以故意如此让爹对他不寄予厚望,才好乐得清闲。
但,云详向来最疼灵晚这个妹妹,素来也最了解这个妹妹,他自是明白灵晚一定不想去沾惹三王之争的这趟混水,所以才急急地前来报信。
“三哥,那你还不带我走?”灵晚出声央求道,云详不耻地白一眼灵晚。
“你个鬼精灵,这时候了还来调侃你三哥。你那个‘凌波十里’要使出来,十个三哥也追不上,你还要我带你走,哼!你就笑话你三哥我吧!”
灵晚漾出一抹笑花,轻轻一旋,风云详只觉眼前一花,便不见了灵晚的身影。
没有带秋歌,灵晚一个人还真是没什么方向感的。作为风府的四小姐,她除了在府上待着,就是跟着师父们习文练武,根本没有独自一人上过街。
早就想一个人出来逛逛了,可现在,等她终于有机会了,她又有些后悔没有带秋歌出来,连个路也走不清楚,可叫她怎么逛?
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却发现行人都在偷偷看她。灵晚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脸,平日里出门,为了方便,她都是以男装示人,所以,根本没几个人认识自己。她本就长相出众,而今,又突然以女装出现在街上,确实也让人惊叹。
灵晚渐渐受不了那些人的眼光了,太过直接,太过于热切,让她感觉自己就像是放在案板上的肉,等着人来称斤算两。犹豫着,她闪身进了一间茶楼,要了一间上等的雅室,这才算是避开了人们灼灼的视线。
一个人独自饮着茶水,灵晚第一次觉得特别没意思,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真真无聊死了。
连叹三声后,她突然听到对面传来一人说话的声音:“小姐也是一个人吗?”
灵晚本不愿相信是自己被人搭讪了,但四下望去,却也似乎只有自己这么一人,淡淡抬眸,却见一人坐在街对面的酒馆里,正目不转睛地望着她温柔浅笑。
灵晚细细看他,仙姿玉仪,白衣胜雪,飘逸如风的衣和发,微微地拂动着,衬着他如满月般的脸,直似神明降世。他的肌肤上隐隐有着微光在流动,眼睛里闪动着近乎琉璃般的光芒。
这种容貌,这种风仪,就算他只是随便穿件白色的袍子,也仿似不真实的存在,可称得上是一种超越了世俗的美态。灵晚一时间看得痴了,竟是已不能用言词来形容。
呆愣间,那人已向她举杯又言:“看小姐的模样,似乎也很无聊,不如我过来和小姐共叙如何?”
温润如玉的声音,带着特有的磁性,仿佛倾注了魔音,这一切都让灵晚无法拒绝,但短暂的迷惑之余,她突然清醒,冷笑着看着对面的那人暗讽:“看公子模样,那般怡人,怎么如此轻浮?”
“怎地小姐如此看我吗?看来,确是我唐突了佳人。”他低低暗笑,眼波流转间,又是另一种风情。灵晚只觉心儿狂跳起来,王公贵族她自问见得不少,但唯有此人,在俊朗的外表下,似乎还有另一种邪妄的美态,勾魂摄魄,直指人心。
灵晚定定地看着他的脸,似乎想寻找什么东西。可正是她那无意识间的怔愣,却给了他另外的暗示,待她恍然回神,却见那人已坐到了自己的对面。灵晚的心瞬间狂跳着,如此一瞬,竟然已飞越而来,此人的武功极深,应该超出自己很多倍。
想到这里,灵晚不禁有些紧张起来,此人到底是谁?为何缠上自己?
灵晚警惕的眼神让夏侯昭不禁轻笑出声:“小姐不必紧张,我并无他意,只是正好也是一人,颇觉孤单,正巧遇到小姐,所以,就冒昧地不请自来了。”
他的笑意很温柔,让人感觉不到什么危险,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能从他身上看到一种妖孽的气质。
“可我并不欢迎你,所以,公子还是请回吧。”
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灵晚言语间并不客气,对于这样的人,就算不是登徒子,也是个自命风流的主,她可不吃这一套。
“小姐说话何必如此伤人?”
“怎么公子还认为是我伤人吗?你我独处,若是让那些多事的人看了去,我的声名何在?”灵晚句句紧逼,并不打算因为那人长得绝美,就对他客气。
“小姐说的是,确是我太唐突了。可是,来都来了,人家看也都看了,小姐何必再拒人于千里之外?”他是打定了主意不肯走的,不管她理还是不理,他都打算赖在这里不走了。
见他如此赖皮,灵晚也懒得再废话,直接就起身朝外行去。惹不起她还躲不起吗?他不走,自己走总行了吧。
可方才走了几步,夏侯昭又轻飘飘地说了一句:“小姐若是现在开门,我保证,小姐一定会后悔的。”
灵晚冷哼:“我倒想看看我为何会后悔。”言罢,她刻意用力地打开了雅间的门。一阵香风拂过,灵晚只觉眼前一花,再回神,屋子里已多了许多的莺莺燕燕,个个盯着灵晚一副要吃了她的模样。
“夏侯公子,奴家原以为你只是说笑,不曾想原来公子真的有了意中人,而且还是这等大美人。”那率先开口说话的女人,打扮异常妖艳,灵晚不用细想,也知道来人是何身份。
正嫌恶间,却见夏侯昭轻笑着开口:“这位姐姐,你们都吓着我的小美人了。”
“公子,你只记得你的小美人,都不记得奴家了。”另一个穿着碧绿衣衫的女子也开口了。可这会儿,灵晚的耳中只盘旋着他方才的那句,我的小美人,她什么时候成他的人了?
“都给我闭嘴,谁是他的小美人了?”
作为风家的小姐,随时随地都要保持仪态,她本不欲发火,可他们的对话,让她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姐姐们请回吧,她都生气了,姐姐们莫要让我为难啊。”他故意表现出一副紧张的模样,甚至起了身,跑到灵晚身边说,“你别生气啊,我刚才都让你不要开门,是你不听我的话啊。”
“你还怪我了?”
听到他的话,灵晚越发地生气了,这没有撇清自己和他的关系不说,现在还弄得别人误会她和他是一对的,是可忍孰不可忍。灵晚也顾不得其他,直接就出手,朝他脸上狠狠地打了过去。
夏侯昭早有防备,三两下就架住了灵晚的手。灵晚不服,使出浑身解数,一招招和其对打起来。那些莺莺燕燕,一看这架式,纷纷尖叫起来:“唉呀!公子小心,小心啊。”
“这位小姐,不要生气了,公子真的是个好人,你就不要生气了。”
“唉呀呀!不要打了。”
“……”
混乱之余,店家也惊吓着跑了过来。本想低调地一人独处的,这下可好,招来的人是越来越多了。灵晚越发生气,怒从中来,却见那人单手点在了灵晚的腰侧,只一瞬,她便全身麻木,不能动弹。
他竟点了她的穴道,灵晚正要生气地大叫,却见那人再度出手,而这一次,却是将她整个人都打横抱了起来,飞出窗外。
灵晚怒极,一路叫骂着,直至他终于将其放了下来,她还在愤愤不平:“你这厮,怎地如此过分,你凭什么掳我至此?到底有何企图?”
夏侯昭伸出纤长的手指,压在了灵晚的唇上:“你一直在骂我,不嫌累吗?”
灵晚被其点了穴位,又不能动弹,只恨恨地扭头避开他的碰触:“拿开你的手。”
“你为何如此排斥我?我自问长得不丑,脾气也不坏啊?”他笑笑地说着,完全没有要帮她解穴的意思。
“放开我。”恶狠狠的,灵晚真觉得自己快要气死了,她是倒了多大的霉啊,竟然会遇到这样的人。
他笑笑摇头:“放开你不难,只是,你这么暴躁的话,放开你我是不是会有危险?”
灵晚真的恨不得当场吐血啊!他的身手,会有危险?
“少说废话,放不放?”
他扭头看她,双眼似有滴得出水的温柔,但却坚定地说了一句:“不放。”
“你……”
“我……我怎么了?”
灵晚气得说不出话来,只是恶狠狠地盯着他的脸,那样愤怒地盯着他。
“有没有人跟你说过,其实你生气的样子更漂亮了。”他不但不害怕,反而笑得更加得意。
灵晚怒极,忍不住又骂道:“你这浑蛋,怎能如此欺负我?”
“我何曾欺负过你?”他反问她,表情简单,似乎越来越觉得逗她是件多么好玩儿的事情一般。
“你……”
看到灵晚真是气得不轻,夏侯昭终于决定不再逗她,只笑笑道:“只要你保证我放开你后,能不乱来的话,我可以放了你。”
灵晚很想大吼他几句,可想到自己目前的处境,也只得忍了气道:“我保证。”
“唔,一点儿诚意也没有,我都不敢相信你。”
“你……好吧,我保证,我不会打你,这总行了吧?”灵晚真是呕得不轻,她堂堂风府的四小姐,现在居然被一个不知名、不知姓的家伙逼成这样,怎么能让她不生气。
“这还差不多,看在你表现不错的份儿上,好吧,放了你吧。”他一边说话,一边把手放在灵晚的头上轻轻拍着,就像她只是一个三两岁的小娃娃一般。
灵晚很想直接给他两拳,但现在自己还不能动弹,只能咬紧牙关什么话也不说。夏侯昭见灵晚真的似乎服了软,这才轻轻点了她一下,瞬间,灵晚的手脚活动自如。
强压着想要痛打他一顿的冲动,灵晚扭身就走。好汉不吃眼前亏,既然打不过人家,就不要强出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她就不信,查不出来他是谁,到时候,哼哼!别怪她风灵晚心太狠。
灵晚走得急,他也追得紧,一边追一边还不停地在她身后说话:“跑什么呀?我又不会吃了你!”
“哎!让我猜猜你在想什么好不好?是不是在想我是什么人,回去后要让你爹怎么怎么着我是不是?唉,我劝你省省力吧,你查不出来的,我呢……”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灵晚已忍不住停下脚步,猛地转身,打击他道:“我是要查你又怎么样?有本事就直接告诉我你是谁。”
灵晚自知对付这样的人,就应该以退为进,他不是自命不凡吗?那就让他好好地不凡一下,看他还敢不敢嚣张。
“我吗?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告诉你然后让你想办法报复我吗?”他倒也是直接,什么都敢说。
“不敢就不要这么狂,哼!”一看夏侯昭的表情,灵晚就知道他心里肯定不愿意告诉自己。不过,他不告诉也罢,反正,她也只是想气气他,没打算要他真的说出来。
“其实说出来我也不怕,那你听好了,我呢就是风府三公子,风云详。”说完这话,夏侯昭本还在得意,为自己编出这么个好出处而高兴,可是,当他看到灵晚一副要吐血的表情时,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灵晚撇了撇嘴:“我怎么不知道我有这样一个不要脸的三哥?”
此言一出,轮到夏侯昭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了:“你是风灵晚?”
“不然呢?你以为我是谁?”灵晚开始是气得要吐血,可现在,真是要笑到内伤。
“哈哈,哈哈哈。”天底下最可笑的乌龙事件,居然让自己给撞上了,夏侯昭心情无比好,突然发觉自己今天选择出来散心,真是散对了。
“居然还有脸笑?”灵晚真是觉得自己开眼了,竟然会遇到这样无耻的人,冒充自己三哥不说,被拆穿了还那样不以为意,实在是不可理喻。想到这里,她再不愿待在这里,仿佛多待一会儿都能沾上晦气一般,于是她加快了脚步,匆匆离开了那里。
看着灵晚逃走时的背影,夏侯昭的心情无比好,喃喃自语道:“原来风青止那个老匹夫,居然生了这么有意思的一个女儿,好玩儿,好玩儿啊。”
正笑得开心,身后不远处缓缓走来一个人:“太子殿下,该回宫了。”
夏侯昭笑笑转身:“是吗?这么快要回宫了吗?”
“不早了,三位王爷都打完了。”小桑面无表情地说着,其实也有些不明白太子殿下为什么会这么高兴。
“是吗?真是没意思啊,这么快就打完了。”夏侯昭无比遗憾地说着。事实上,他之所以出宫,并不真的是出来散心,而是奉了铭帝的旨意出来劝架的,可是,他们打架,他看戏还看不够,又怎么可能会劝呢?
“殿下,不是他们打得快,是您惦记别的去了。”小桑向来快人快语,所以,这一次也同样说得直接。
“是吗?不过,这一趟还真的没有白来,怪不得我那三个弟弟都如此神魂颠倒。风灵晚,的确不是一般女子。”他浅浅地笑着,忆及灵晚方才气得要跳脚的模样,又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小桑一直担心地看着夏侯昭,直到听完这话,心里更是紧张得不行:“殿下,您不会说方才那位就是风四小姐吧?”
“嗯!我也是没想到会是她。本还打算骗骗她说我是风云详的,结果,竟被她当面给拆穿了。”说到这里,夏侯昭又笑了起来,今日真是太让人愉快的一天了,遇到了这么开心的几件事。
起初听说三王打起来了,夏侯昭心里就乐上了,后来又说铭帝怒了,大发雷霆,他更是兴奋到不行。出宫后,居然还让他遇到了引起三王相争的风灵晚,真所谓不虚此行啊,每一件事,都让人想不开心都不行。
小桑一直在观察着主子的表情,在看到他总是忍不住暗暗发笑时,不禁冷汗不止,这个风灵晚令三王相争,铭帝大怒,现在怎么又惹上了太子呢?真真是绝顶祸水啊。
“殿下,该回宫了。”再度出言提醒,虽然担心太子的态度,但看着天色已晚,他觉得还是先回宫再打算。
“嗯,回吧,也该回了,我猜宫里该是还有一出的,你就等着瞧吧。”预测着未来,夏侯昭的笑意更甚,一甩手打开折扇,优哉游哉地去了。
小桑看着主子的背影,不由得眉头深锁。
看来,宫里真是要出大事了啊!
翌日清晨,灵晚便被风青止叫了过去训话。风青止说来说去,无非是一些不能得罪三王的话语。
灵晚一直是明白爹的心思的,他原本一心想要自己嫁给周汉王,以巩固风家家族的地位。可这几年来,他对周汉王的表现十分失望,所以,才转了心思到另两位王爷身上。只不过,灵晚不明白的是,为何爹爹看上的是三位王爷,而非太子呢?
“灵儿,爹也不跟你绕圈子,你自己说罢,喜欢哪一个?爹明白你不喜欢爹这般安排你的婚事,可灵儿你要知道,这世上除了三王,也没有人配得上我家灵儿。”风青止说这话的时候,却是真心的,他虽然会拿女儿的终身幸福来做筹码,却并不是完全地不考虑女儿的处境和幸福。
“爹,女儿一直想问您,为何你总是在女儿面前提三王,而没有让女儿去选太子妃?”灵晚问得直接,这令风青止不由惊愕地看着她。
“灵儿,你难道属意太子?”
灵晚摇摇头,笑道:“爹,女儿从未见过太子,怎会钟情于他?女儿只是想到了,便问了。”
风青止擦了擦额头上原本就没有的“汗滴”,嘴里喃喃道:“没有就好,没有就好!”
他的反应,越发勾出了灵晚的好奇心,于是她又问道:“爹,太子怎么了?为何您好像挺怕他的?”
“怕,当然怕,千年祸害,万年精,谁人不怕,谁人不避?”风青止这话说得太子跟瘟神似的,灵晚不禁睁大了眼:“爹,他要真如您所说,为何又能成为太子?”
风青止拍了拍灵晚的手背:“灵儿,你只要记得见到太子能躲就躲、能避就避便成,别的便也不要再多问了。”
“……”
风青止越是不肯说,灵晚就越发好奇,这太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竟然能让爹如此区别对待。
“灵儿,你还没回答爹的话呢!”
灵晚嫣然一笑:“爹,女儿若是说一个也不喜欢呢?”
风青止宠溺地摸了摸灵晚的头:“灵儿啊,这三王虽都有缺点,不过,却也个个是人中龙凤。只除了你那表哥差强人意以外,另两个女儿也瞧不上吗?”
灵晚羞赧再笑:“爹,其实女儿觉得……”
风灵晚话未说完,便听到屋外一阵嘈杂声,风青止皱了皱眉道:“这么快?”
灵晚一脸不解地看着面有忧色的风青止,轻声叫道:“爹。”
“灵儿,爹原本想让你说出你最钟意的那个,爹去求皇上赐婚。只不过,看样子来不及了!”风青止的话刚刚说完,门口便出现了风云非的身影。
“爹,妹妹,圣旨到了!”
风青止回头望了一眼灵晚,语重心长地说道:“灵儿,天意如此,是福是祸,各凭天命了。”
灵晚不再言语,却是紧张得握紧了双拳。
风云非此时安慰道:“妹妹放心,有爹和大哥在。”
灵晚心头一阵沉重,嘴上却说:“谢谢大哥,我没事!”
三人急急行至花厅,却见正中一人,身着暗红衣袍,银发白眉,正是铭帝身边心腹——常青公公。
常青一见到风青止,便堆着满脸的笑上前一揖:“恭喜殿阁大人!”
风青止本以为这道圣旨是因为三王相争之事而发难,却不想常青来了这么一句,他心中顿喜:难不成,事有转机?
“有劳公公,不知何喜?”
那常青用细长的媚眼瞄了一眼灵晚,笑嘻嘻道:“老奴今天带来的是赐婚的圣旨!殿阁大人,您说这是不是天大的喜事?”
风夫人一听这话,顿时喜极而泣,拉着灵晚的手,就直掉泪:“灵儿,可吓死娘了,没想到居然是……”
“娘,别哭!”灵晚出声相慰,却突然觉得心跳如雷,为何她会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风灵晚接旨。”
常青公公一声吆喝,尖刺入耳,一屋子人,顿时规规矩矩地跪了一地,只将那常青公公围了个半圆在中间。常青抚了抚肩上的白发,抖抖手,拉开了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殿阁大学士风青止四女风灵晚,贤良淑德,秀外惠中,品貌一等。今,特召入宫,侍奉皇帝陛下,赐字‘剑’,封一品贵妃!
钦此!”
静,绝对的安静,静谧得让人心慌。
常青颤巍巍地收了圣旨,递予灵晚:“娘娘请接旨!”
灵晚晶亮的美目,此刻一片清冷,她举起双手,嘴里磨牙似的回答着:“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此时,常青再拿出一张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殿阁大学士风青止教女有方,赐黄金万两,良田千倾,风氏尹宝珠,封一品诰命夫人。
钦此!”
风青止双手高举,艰难地开口:“老臣接旨!”
常青前脚才走出大门,云详便上前一步,将灵晚手中的圣旨扔在地上,狠狠地跺上了几脚。
“妹妹,三哥带你走,咱不嫁那老不死的。”说罢,云详伸手拉着灵晚便要出门。此时,云非一闪身挡在了两人眼前:“三弟,休得鲁莽!”
“你,让开!”云详一脸不爽地看着云非,“大哥,你要发财要升官,我管不着,可妹妹现在要嫁给那大半边身子都入了棺的老东西,这事我必须管!”
“三弟,你怎么说话的?”云非也恼了,虽然平时和云详也总互看不顺,但这是第一次争得脸红脖子粗的。
“我就这么说了,怎么地?要动手,我打不过你,妹妹可不一定!”云详越说越大声。风青止黑着脸,看着他们你一句我一言地吵着,最终大喝一声:“都给我闭嘴!”
三兄妹同时回首看着风青止,只见他握了握手中的圣旨,叹息道:“都跟我进书房!”
风青止屏退了所有人,包括风夫人,他看着灵晚的脸,意味深长地说:“灵儿,爹要你一句话!”
“还问用吗?不嫁。”云详冲口而出。云非虽然看不惯云详一贯的作风,却也跟着说道:“爹,明日我与爹进宫请皇上收回成命。”
灵晚看着眼前脸色不一的父子三人,牙关紧咬着下唇,都渗出血水来了,她也没有发现。风青止心疼地看着女儿,终于下定决心道:“灵儿,爹以为怎么着也会是三王之一,却没有想到皇上始终是留了一手,灵儿,是爹害了你!”
“不等明日了,爹这就进宫。他同意也罢,不同意也罢,爹只接受一个结果!”
灵晚知道,爹口中的他指的是谁,那个六十多岁的老皇帝,已近二十年未纳新宠,今日为何如此,她心知肚明。
三王争美,令得皇家颜面尽失,灵晚猜到他会生气,却没有想到后果如此严重。她同样也知道爹的意思,权倾朝野的殿阁大学士和威武上将军若是一同相逼。皇帝想不让步也难!只不过,这,最后一层纸若是也捅破的话,皇家哪可能还会容得下他们风氏一族。
她不能,也不可以,因为一己之私,而毁了所有人。
她的眼角,晶莹的一滴泪,转来转去,不肯滴落,她深吸一口气:“爹,我嫁!”
云详一听这话,急了:“妹妹,你怎么能答应呢?”
灵晚摇摇头,坚定地看向自己的父亲:“爹,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风青止老泪纵横,含恨点头,转身重重一拳击在了桌子上。
砚碎,墨洒,一地的青黛如画!
七日后,十里红妆,艳彩满天!殿阁大学士风青止府上张灯结彩,满目红霞,却感受不到一丝喜庆气息。风夫人尹宝珠,一直紧握着女儿的手,心痛地看着喜婆为其梳发,一梳梳到头,二梳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堂。
喜婆的话,仿佛映衬了这件荒唐的喜事。儿孙满堂,风夫人听到这里,眼泪忍不住又流了下来。
灵晚握了握娘亲的手,柔声道:“娘,莫哭!”
她温言软语的一句话,却让风夫人的眼泪流得更凶了。是啊!这个时候,娘亲除了哭泣之外,还能做什么呢?她的娘亲脾气极好,却极为没有主见,“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这套礼法,在她身上得到了全面的体现。只要爹爹一句话,哪怕是再难、再痛苦的事儿,娘亲也从来不会说个不字。
自那日圣旨宣读完毕之后,风夫人便再没有离开过女儿半步。她是舍不得,却又不得不舍,她的灵儿,她的好灵儿,如花般的年华,却要嫁进那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内院,服侍六十多岁的老皇帝,这教她如何不伤心?
灵晚转过脸来,恬静地笑了,那一笑,如飞花初绽,若清云氤氲,美得眩目,却又显得那么不真实。她轻启朱唇,叮咚之声再起:“娘,您放心,女儿会好好的。”
风夫人举帕,拭去脸上的珠泪:“灵儿,进了宫,便好好地服侍皇上罢!”
风夫人的话听进了灵晚耳中,却怎么也入不了她心。服侍是一定的,只是怎么服侍呢?灵晚心中毫无章法。
“……”
灵晚不再说话,只是不愿意说出些不合礼法的话语让娘亲为难,这门亲事,从订下之日起,便注定是一个悲剧,她还能要求什么呢?娘亲如今竟还想用出嫁从夫的这套俗礼来束缚自己,实在有些让她心灰意冷。
好吧,她会尽力的,只是做不做得到,问天问地问自己!
繁复的发式,一层又一层,一圈又一圈,终于在头顶斜飞成髻。固定好了最后的一只金钗,秋歌流着泪在灵晚的额头上贴上了金色的花钿。鲜红的嫁衣上是花团锦绣的艳丽牡丹,据闻只有皇后娘娘的衣衫之上方能呈载凤飞九天,而她,虽贵为一品,也终是只能用这象征富贵的牡丹了。
那日宣旨之时,便已确立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贵身份。她如今已是大旭国铭帝的正一品皇贵妃,赐字:剑!
可是,穿什么戴什么,对灵晚来说,此时已毫无意义,只不过是一只马上要入笼的金丝雀,又何来喜欢?
装扮完毕,灵晚一旋身绕至铜镜前,镜中人儿娥黛青青,唇色娇,杏眼玲珑,樱桃腮。艳红的嫁衣上金枝滚边,银线环绕。她原本就容颜出众,此刻,愈发衬得肤如凝脂,冶艳媚惑,微微蹙眉,她竟十分厌恶自己这般着装打扮。
这时,屋外喧闹声声,爆竹连发,想必是凤辇到了。
秋歌上前扶了灵晚坐回床上,为她盖上绣着鸳鸯戏水的红盖头。一时间,只觉一屋的清冷与阴暗瞬间而至。
被遮挡住视线的灵晚,稳坐床头,双拳却紧握于袖中,终是落下了待嫁以来的第一滴清泪!
临上车前,隔着喜帕,父亲风青止道:“灵儿,有事便去找你姑母商量。”
灵晚不语,只是默默点头。风夫人也走了过来,拉了她的手哭哭啼啼道:“灵儿,好好的!”
风云非道:“灵儿,大哥会去看你的。”
灵晚静静地低着头,仍旧不发一言,只等待着另外一个人说话,只是半晌,却仍未听到最熟悉的那个声音。三哥真的生气了吗?连送嫁也不愿意来送她了。她苦涩地叹息着,任由秋歌搀扶着她,进了那华美宽阔的凤辇。
车缓缓地驶离风府,灵晚垂着头,幽幽地问身边丫环:“秋歌,三哥是不是不在家?”
秋歌显是没有想到灵晚有此一问,愣了一会儿才答道:“小姐,三公子好像昨夜就没回来。”
整晚上不归家这种事,对于风三公子来说,实在是家常便饭,父亲大人也是绝不会理会的。
灵晚有些失落地想,原来三哥又去了那里!
金色的凤辇,一路迤逦,后面是成千上万看热闹的百姓。是啊!天都已然好些年没有见到如此风光的大嫁了。
醉梦楼上,云详紧握着酒杯的手,不自觉加深了力道。他仰了脖子一口吞下那烈酒,双眼饿鹰一般,紧盯着那渐渐靠近的金色凤辇。像是要给暗沉的官道凭添几分亮丽之息,那凤辇迤逦,端的像是泼墨挥毫的水墨画上的神来一笔,顿时让整个青石地都耀目了起来。
凤辇慢行慢驶,一路锣鼓喧天。
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凤辇在经过“醉梦楼”的时候,灵晚轻抬素手,一手挑起凤辇上的车帘,另一手掀起盖头,露出天姿国色的小脸,望着楼上那月白身影明媚一笑。
樱红的粉唇一开一合,对着云详无声地说了一句:“三哥,珍重!”
几乎在同时,云详手中的玉杯骤然落到了地上,碎裂成一点点、一片片。他红着眼转身,大口地呼吸着,生怕压抑不住泪水会夺眶而出。他没有想到,灵晚竟然会在此时抬头向他道别,更没有想到灵晚还会为了安慰自己而强颜欢笑。
斜倚窗口的云详,再也不忍心转身多看一眼。多一眼,亦只会徒增伤心。这时候一个清朗的话语声自门口响起,带着戏谑的笑意问道:“怎地在这儿独自伤心?”
云详抬头,欣喜的表情一览无遗,嘴里喊出一声“爷”便再也说不出话来。那一身青色素服的人,缓缓行到云详身边,眼光恰好落在那耀眼的凤辇之上。
“难过了?”
这不是疑问,只是很普通地陈述着。云详定定看向来人,突然间跪在了他的跟前,又低低地唤了一声:“爷。”
那人并未收回眼光,只是看着那金光闪闪的凤辇:可惜啊!只看到乍然一现的侧颜。久不见云详有下文,那人也没有转身,只是淡淡地说:“起来说话!”
云详并未起身,只倔犟道:“爷,云详想再求您一件事!”
那人终是扭头看了云详一眼,静静地说道:“你为何从来只为他人求我?三年前如此,而今,亦如此!”
“……”
云详不语,却陷入了另一番的纠结,三年前他不能,而今,他仍然不能。他连至亲至爱都不能保护,他还有何用?
那人回身,见凤辇已渐渐走远,这才转过身来,单手扶起云详,那人同样执著:“起来再说话,你我之间,大可不必如此大礼!”
“爷,能答应吗?”
那人反问:“我可以不答应吗?”
听到这看似拒绝的话语,云详乌云密布的脸,此刻终于有了笑意:“爷,不可以!”
那人哈哈大笑:“普天之下敢与我这般说话的,也只有你了,说吧!”
“保护她!”
“谁?她还是她?”那人歪着头看云详,惊奇地发现云详竟然也会不好意思。
没有犹豫,云详铿锵而语:“我妹妹,灵晚。”
那人长长地“喔”了一声后,终于爽快地应了他一声“好”。
凤辇一路迤逦,终入得皇城。耳边传来秋歌的惊赞声,灵晚却只是垂着头默默不语,仿佛她的整个世界,亦只有那辇底的彤云朵朵。
突然,秋歌紧紧抓住了灵晚的衣袖:“小姐,小姐!”话语间的紧张,瞬间感染了灵晚,她抬首,隔着艳红的喜帕,看向秋歌的方向,无声地询问着。
“是,是秦沐王殿下!”
灵晚的手不由自主地抬起,在触及喜帕上交颈的鸳鸯后辛酸地又放下。手指上鲜红的蔻丹,在车窗外一缕阳光的照耀下红得那么刺眼。夏侯晔,此时,你不该出现在这里。
无声的泪水顺着灵晚玉色的脸庞蜿蜒而下,一滴滴没入艳红的嫁衣,漾出一朵朵血色之花。
“秋歌,把帘子放下来。”
哀怨的声音,仿佛不是出自灵晚之口,她不悲伤,她不难过,她只不过是有一点点失望。真的只是一点点,真的……秋歌乖巧地放下车帘,轻轻拥住了灵晚略为紧绷的身体,紧紧地,再不说话。
皇城之巅,玉宇之上,玄色的身影,卓然而立。微风过,青丝扬,落寞而孤寂,悲伤得只剩一丝丝余哀萦绕心头!久久不散。
入了皇城后,凤辇一路缓缓而行,直到行至皇城最内里,才悠悠然停了下来。灵晚心中叹息:怪不得称后宫,原是在皇城的最后面。
秋歌扶了灵晚下辇,两人齐齐踏着那幽怨深宫不归路,一步步向前,绝然而行。
“奴婢(奴才)恭迎贵妃娘娘回宫。”
整整齐齐的声音,传至灵晚耳中。她住了脚步,素手攀上头顶喜帕,轻轻一扯,艳红落地,露出她国色天香的容颜。秋歌见状,惊讶得张大了嘴,却未能发出任何声音。
“迟早是自己揭开,早一刻,晚一刻有何关系?”
这话明着是说与秋歌来听,实是警告那一地的奴才。
片刻,灵晚清泉般的声音又起,她看向那一地跪着的奴才状似无邪地问:“你们说对吗?”
有几个胆小的宫女,当场就吓得浑身发起抖来,不明白这新来的贵妃为何行为如此怪异。终于,有一人率先回答:“娘娘,奴婢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没看到。”
仿佛一语惊醒梦中人,余下的宫人,连忙随声附和:“奴婢(奴才)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没看到。”
灵晚点点头,淡淡开口:“都起来吧!”那一地的太监宫女,一个个小心翼翼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他们均是垂着头,不敢看灵晚,唯有一人却是不同,反而定定地看向灵晚的脸。灵晚瞅着她,又等了一阵,方才听她清脆开口:“请娘娘准备沐浴更衣,今夜,皇上传娘娘侍寝!”
灵晚的身子几不可见地摇晃了一下,立刻认出,她便是刚才率先回答之人,所有的一切,瞬间了然!
香汤,沐浴,玲珑玉体池中润!
虽明知会有这一刻,为何心中仍是那样悲凉?灵晚雪白的柔夷,紧握住一物,贴近了咚咚乱跳的心口,心中默念:三哥,谢谢你!
辇车入皇城的最后一刻,云详奔马而至,将一物塞入灵晚手中,痛心道:“灵儿,如若终究不能幸免,服下它,你便能忘却一切痛苦!亦绝不留祸根!”灵晚会意,含泪点头。
打定主意,灵晚自浴池中翩然起身,洒了一地的香,亦洒了一地的水气。秋歌送上一件雪白的浴袍,服侍灵晚穿上,却瞥见灵晚自瓶中倒出一粒药丸,直接咽下。
秋歌惊问:“小姐,你吞下何物?”
灵晚惨淡一笑:“不过是不留祸害的药丸罢了。”
秋歌闻言,泪如雨下,哽咽开口:“小姐,承恩车已候在门外了!”
灵晚凄然点头,坚定而行。
一弯新月划过精致的角楼,给高墙内洒下一片朦胧昏黄的光,夜幕下的深宫里显得神秘而安静。
灵晚坐在承恩车内,远远地向外望去,那一座座深红的宫殿在月色下似嵌在银地上一样。旭清宫那华丽的楼阁被一池池的清水环绕着,浮萍满地,碧绿而明净。那飞檐上的两条龙,金鳞金甲,活灵活现,似欲腾空飞去。
殿内,满室愁凝,常青再次看了看殿外的软金恩车,轻声提醒着:“皇上,贵妃娘娘的承恩车到了!”
铭帝,淡“嗯”了一声,眼中流露出深深的嫌恶:“常青,去把朕的金丹取来。”
常青福身而退,不多时便又回来,手中多了一个做工精致的锦盒。铭帝挥了挥手,常青便上前几步,顺势将锦盒打开。
铭帝一把抓住全部的四丸,扔进了口中。常青见状,连忙上了茶水侍候。铭帝吞下药丸,一指殿内:“把她送进去吧!”
“是,皇上!”
闻言,常青弓身领命地去了!!
又过了一柱香的时辰,铭帝因年老而昏暗无光的双眼中,迸发出十分痛苦的神色。他终于瑟瑟开口,低声唤道:“常青。”
常青上前一步,打算扶起铭帝,却被铭帝轻轻推开。
“还是不行,四丸也不行!”这句话,像是喃喃自语,但更像是委屈不已。常青的手,瞬间僵在了那里,颤巍巍地叫了一声皇上。
“可朕不能送她回去,今夜,定要让她破身!”
常青为难地看着铭帝,又唤了一声:“皇上。”
“去替朕找个人来,只要是能帮朕做这件事情,是谁都行。”常青一听这话,冷汗如雨,找个人来替皇上宠幸宫妃,这这这……“皇上,奴才不敢!”
铭帝一脚踢倒了常青,骂骂咧咧道:“找不到人就别活着回来见朕,朕要你何用?要你何用?”
常青大惊失色,顿时鼻青脸肿,连滚带爬地出了殿门。
灵晚平静地躺在了宽大的龙床上面,双目无神地注视着那雕着镂空龙纹的帐顶,时间一点点在流逝,四下静寂得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终于,殿外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那么轻,那么轻,仿佛一声声都踩在了灵晚的心头。该来的终于来了,灵晚痛苦地闭上了眼,等待着那眩晕的感觉到来,算一算,时间也差不多该到了。
若要她清醒时分,在那六十多岁的老皇帝身下承欢,她无法预计自己会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所以三哥的药,除了能避祸,还能让灵晚在初经人事之时,如同一场春梦,梦过了无痕。
感觉到一人悄身而近,轻抚着她嫩滑的脸庞,她下意识地轻轻闪避着他的双手。
那人的双唇毫不犹豫,狠狠地罩上她微颤的粉唇,霸道的气息,瞬间充斥在她的喉间。男人的气味,让她感到一些些不适应,晕眩的感觉又来了,她迷离的嘴角溢出一朵朵笑花,眩晕了来人的眼。
抵在他胸前的双手,被他紧拥的身子压得发酸,之后也随着晕眩的感觉渐渐地放松。软软的丁香小舌被他的霸道吸附,逃离、躲避,无奈一切只是徒劳。
那一刻的她,是无助的,却感觉不到羞怯与恐惧,全身的战栗让她知道,这个男人,是她无法抗拒的。
衣衫从如丝的肌肤上滑过,带着不舍,悄悄地坠于地面,来人急速地一个转身,覆于她未经人事的身体之上。她凌乱的青丝,与他的纠缠,在明黄的枕间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暧昧而幸福。
她睁开迷蒙的大眼,却只看到一张模糊的脸庞,似梦似幻。纤白的雪臂,轻轻地扬起,抚上那模糊的影子。她笑了,笑得妩媚,笑得妖娆,一如夜色中的玫瑰,让人无法忽视的存在感。
“呵……”
一声娇吟,轻轻地,自喉间溢出,她的双颊被晕染成酡红两朵。轻轻地闭上双眸,承受着他的给予,相交的苦痛还来不及轻溢出口,便叫他吞入腹中,又是一轮的辗转、缠绵。
终于,有一滴清泪滑落,落入枕间便迅速消失,只是氤氲的一片阴暗,证明着它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