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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婉薇进书斋时行得谨慎,出书斋时更是万分小心。待躲了一路的丫鬟婆子回到紫薇园时,贴身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透。
脸色白的如窗外的新雪一般,一抹额头,全是细汗。
屈妈妈不知木婉薇出去做什么,见她这副心惊胆颤的模样,忍不住问木婉薇去了哪里,怎么会吓成这副模样。
这种事情,木婉薇哪里敢说?她紧咬着牙关,连连摇头,只说在梅林里被两只觅食的鸟惊到了。
秋锦将沏好的茶递给木婉薇,直笑她胆子小,竟然能让鸟吓成这样。
木婉薇牵强一笑,将温热合适的茶一口气喝进腹中后,感觉心中有底。只是藏在宽大袖摆里的手还在微微发抖,脚底一个劲儿的冒寒气。
犹豫了许久,她稳着声音对屈妈妈问道,“屈妈妈,七出……”
木婉薇也算是熟读《女德》《女论语》了,可她依旧不敢确定那封休书上所写的东西。
七出其三,其条。
如果她没有记错,七出其三,是淫。七出其四,是妒。
屈妈妈正在收拾木婉薇脱下来的披风,雪白的狐狸毛上,不知为何沾染了一抹墨黑。听到木婉薇的话,她诧异的问道,“姑娘,您问这个做什么?”
木婉薇没有回答,屈妈妈犹豫了一下,还是正着神色将七出之条讲了一遍。
七出,一,不顺父母、二,无子、三,淫、四,妒、五,有恶疾,六,口多言、七,盗窃。
女子嫁夫为妻,只要犯了其中一条,便可被夫家休弃。
不过,也不是绝对。对应七出之条的还有一个三不去。
一,有所娶而无所归。妻家家族消逝,被休弃后无家可回者,不可休弃。
二,与更三年丧。妻进门,为公婆守丧三年者,不可休弃。
三,前贫贱而后富贵。指男子娶妻前贫穷,但后来富贵了。
“按着七出之条,三太太就犯了其中的无子和恶疾。可三老爷却没有休弃她,是因为三太太进门后,曾经给过世的曾太太守过三年丧。不过到底是无子,不然三老爷也不会正大光明的娶平妻了。”屈妈妈一叹,又道,“这休妻,也是要顾及着脸面的。就算是犯了七出之条,休书上也是含蓄的写,‘念多年情份,不忍明言’。少有写明犯了第几条,有何恶端的。如果真那样写,不是男主是个不晓事理的莽夫,就是其妻,实在是罪行过重,气愤难当。”
木婉薇暗自思虑,木老侯爷自幼饱读诗书,还曾经考取过举人,自不会是莽夫之辈。那他写出那样的休书,只能是木老夫人罪行过重,气愤难当了。
可木老侯爷既是已经将休书写下,又为什么没有给木老夫人呢?
恐惧退下后,随之浮现在木婉薇脑中的,是无数个问号。
这个问题盘旋在木婉薇的头脑中,让她怎么想也想不通。连午后木婉萝来找她玩,她亦是起不起兴致。
木婉萝见木婉薇怏怏的,嫩嫩的小脸上带了丝不正常的红,忍不住对屈妈妈道,“屈妈妈,五姑娘可能是着冷了,你打发人去二太太那里说一声,让她请个郎中来吧。”
屈妈妈听了吩咐,让合子跑趟腿,把这事告诉了余妈妈。
合子跑着去跑着回,只一会就回来了。她看到屈妈妈的第一句话是,‘屈妈妈,我已经告诉余妈妈身边的二丫了,二丫说余妈妈正忙着,一会子就把事儿同余妈妈说了。’。第二句话是,‘屈妈妈,我见二太太屋里的丫鬟婆子正在准备热茶糕点,盥洗的物件呢,怕是老太太她们要回府了吧……’
听了这话,屈妈妈不再挑手里衣裳上的线头,连忙把细锥剪刀等物放到身边的针线簸箕里,去内室里叫木婉薇换衣梳妆。
木婉萝见紫薇园里这就忙活起来,忍不住道,“还没得到回府的准信呢,怎么就收拾上了?”
话音还没落呢,余妈妈打发小翠来了,说木老夫人几人的马车已经到了安平侯府的门口,让木婉薇收拾收拾到竹苑里去候着。
见木婉萝也在这,小翠又脆生生的道,“六姑娘也在啊,怪不得婢子先前去望河轩扑了个空。您也快着些,可莫要晚了,八姑娘都已经过去了。”
木婉萝闻言不再停留,马上带着嫣红走了。她来寻木婉薇玩只穿了件半新的棉褙子,这样去竹苑定是要被训斥的。
木婉薇此时已是整理齐妥了,往肩上披了件墨绿色的锦段披风后,带着秋锦往竹苑里去了。
花园里的人很少,只有几个刚留头的小丫鬟坐在一处亭子的台阶上,正用石子和小树枝下棋玩。
秋锦忍不住道,“那些婆子惯会耍奸偷懒,定是见主子都不在府里,找避风地方吃酒去了。”
木婉薇倒觉得没有了众多丫鬟婆子的园子分外的清雅宁静。
两人急急行到梅林附近时,木老夫人一行人乘的暖桥刚好落桥。粗婆子们压了轿杠,几个丫鬟从轿子里扶出各自的主子。
只最后一个轿子不同,木三夫人的丫鬟巧儿神色怪异的站在一旁边没有动手,是抬轿的粗婆子上掀的轿帘。
木婉薇心中正纳闷,便见她们从里面把五花大绑的木三夫人揪了出来。
秋锦眼明手快,忙把木婉薇推到了盛开着白梅的梅林中。
主仆两个蹲下身子,借着梅树挡着身子,跃过朵朵梅花看竹苑前的情形。
木三夫人还是早上离去时的那身装扮,只是发髻已乱,珠花凤钗歪歪斜斜的似要掉下来一样。右脸红肿,嘴被帕子堵住了,双眼睁得牛大。
一出了轿子,木三夫人便大力的扭扯了起来。
两个粗婆子虽有的是力气,可到底不敢和主子动硬,一犹豫,让木三夫人挣脱了。
木三夫人疯态毕露,嘴里呜呜之喊,转身间看到木老夫人,直愣愣的冲撞了过去。
木老夫人不备,一下子被木三夫人撞倒在地。
也不知木三夫人嘴里的帕子是怎么掉的,她口里吐着白沫对木老夫人吼骂道,“你个不知羞耻的老妪,你可害死我的儿了,你可害死她们了!”
木二夫人一把将木三夫人抱住了,气急败坏的道,“我的好弟妹,都到家了你还发什么疯。那是老太太,你……”
木老夫人大怒,指着抬桥的粗婆子喝道,“还不快把她的嘴给我堵上!”
木三夫人力气再大,也架不住四五个粗婆子合力围攻。只一会,就便被按在了雪地里。
她翻白着眼睛,目光散乱的疯骂,“这安平侯府就是个乱葬岗,害死了一个又一个。那些见不得人的肮脏事……唔……”
木三夫人的话才说一半,嘴又被堵上了。
粗婆子们将她从雪地里拎起,她仍在挣扎个不停,见碰不到木老夫人,便抬脚去踹离她最近的小王氏。
小王氏早有防备,身子一闪便躲开了。
木老夫人是真怒了,她让粗婆子架住木三夫人,走上前扬手就是两个耳光。
声音大到,连躲在梅林里的木婉薇都听得一清二楚。
木婉薇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收回目光不忍再看了。
秋锦一直看着木老夫人带着小王氏和木二夫人进了竹苑,木三夫人被拧送回去,才轻拍了下木婉薇的肩膀。
主仆两人没有马上去竹苑,而是闪进梅林里多转了会。估计着时间差不多了,才从小路里拐了出来,向竹苑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