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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妫只觉得这话分外的刺耳,她所认识的刘义符并不是这般毒舌,而是一位善良的,纯真的公子;可是,为何如今能说出这样的话。“世子是告诉我,你不过是答应海盐公主的请求是么?其实内心并不接受她是吗?甚至,你也是恨她的。”
刘义符沉默不语。
“你认为是因为公主她,横在……”齐妫顿了顿,方才道:“横在我们二人之间的是么?”
刘义符的眼睛在夜色中闪亮了一下。
“那我告诉世子,我们之间,就算没有公主……也不会有结果的。”说完又觉得缺了什么似的,补充道:“我也许是想多的,也许,世子对于我,也如那手中的玩物一般,不过是现在觉得新鲜而已。”
“齐童月!”刘义符转头正色地喊道。“我几时把你当玩物了?若说新鲜,我们认识几年了?还有你说的新鲜么?”
齐妫隐在夜色中的面色一红,反而低了语气,道:“世子,我不是与你争这个,一直以来,我都感激当日你收留了我,若不是你的收留,也许我便没有了今日……或许,我已经死在了某一场战争之中……但是,这种感激……与其他的东西无关。”
刘义符平静下来,苦涩地笑了一下,点头。“我知道啊!我现在不过是想找个借口将你留下来。”
“谢谢你能为我着想。”齐妫瞧着夜色中他的神情,想起第一次见他的模样,心中感慨万千。“但,公主是真心的,若你娶她,自然应该善待她才对。”
半晌,刘义符抬眸看着眼睛澄澈的她,缓缓道:“既然我答应了娶她,自然不会去欺辱她。”
齐妫暗自点头。
刘义符见她不再答话,又道:“你若留下来,我定是会娶公主的,且会好好的对她;但你若执意离开这里……我前面所说的,便只当你未曾听过便是。”
齐妫沉默了:自己没有他想象的那般伟大,不会说为了某个人去牺牲自己;但自己却又的确没有那般无情,明知道可以帮助他人的,却袖手旁观。
刘义符不再言语,转身,披着暮色,从房间里走了出去,转身望了一眼背对着自己站在窗棂前的倩影,缓缓合上了门……
留在房中的三人,一时也无言;齐妫满腹心思,也不便与她二人再说,便也只得睡下。
翌日清晨,晨曦的阳光刚刚洒向大地,齐妫的房门便被敲响了。
开门看见海盐俏生生地立在门口,看着沉睡初醒的模样,眼眸惺忪,发丝蓬乱,唇瓣微红,那肌肤经过一夜的休息,更加水嫩透亮了,看得人忍不住想要掐一下。
“公主。”刚起床时慵懒的声音,带着酥酥的感觉。咋听之下,倒是有几分刘义真说话时的味道。
海盐径自走了进来,打量了这间小小的房间,问道:“你们主仆三人就住在一个房间内么?”
齐妫转身进来,伸手随意打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道:“是,店内着火了,所以现在只能寄住在这里。”
她坐在凳子上,看着两个丫头已经开始忙着打水与齐妫梳洗,便道:“我昨日听说了,袁大人将其夫人遣送回阳夏了;大小姐也跟着一起走了。”说完看着齐妫。
齐妫“哦”了一声,不就是遣送至阳夏么?那里是袁湛的家乡,自然田产丰富,不缺吃穿用度的;他们应该比在这里生活得更好才对。
“也算是为你报仇了。”海盐浅笑道。
齐妫点头,却懒懒的不想言语。
“齐妫,我想与你商议些事情。”
齐妫回眸认真地看了她一眼,便对着霁儿与如儿道:“你们先出去买些早点过来罢。”
二人看了一眼海盐;便点头出去了。
“我最近想了很久,也与母妃进言了多次。”海盐咬唇,顿了顿,道:“在你待在饭店之后,我就在想,能不能,能不能将你放进宫。”
“公主!”齐妫打断了她的话。
“你听我说完嘛!”海盐浅笑道:“我并不是说要你以丫鬟的身份进去的;我母妃她也知道,我与你关系甚笃;所以,若是叫你进宫,必是以妹妹的身份,既是我母妃的义女,这样,岂不是两全?”
齐妫一脸的懵懂,问道:“什么两全?”
“你素来多才多艺,而我这个公主反而不及你了;日后若能在一起,便可以多向你学习了;且,我也可以找个人谈谈心什么的。”海盐神情兴奋,脸上的表情都飞舞起来;眉飞色舞地描述着之后的情景。“宫里虽说不甚有趣,但是胜在比在外面漂泊的好,你现在饭店也没了,不如随我进宫了。”
齐妫沉默不语。
“昨日,我又与母亲说了此事;没想到她竟然答应了。兴奋得我一早便赶来你这里了。”海盐完全没有去去瞧她的表情变化,又道:“现在宫内,人心不稳;若是你来了,我也好有个伴,就是有什么事,咱们也好一处说说,也不必跑出宫来。”说完,才瞧着齐妫。
齐妫见她兴冲冲地说完了,平静地道:“公主,宫中不是我们这等小民可以随便进去的,许多的规矩我都不懂,若稍微有个差池,脑袋都保不住……我实在,不能轻易答应你。”
“有我在啊!而且,你现在在外头,也不安全,一个姑娘家的;若是在宫内,这些事情都不会有了,你依旧可以将自己的两个丫头带进去。”海盐纳闷地道。这般难得的机会,原想是给她一个惊喜的,却不知她好似并不想要。
齐妫浅哂,道:“公主,我知你一片好心;但是,宫深似海,想必公主你也深有体会了。”
“那也不见得,兴许不久的将来,你也是宫中的一位呢!”海盐笑得无奈。
齐妫一怔,认真地揣摩着她话语里的意思;见她的笑容有似有深意,有似无奈;便道:“公主,您这般说,是在取笑于我呢?”
海盐叹了口气。“谁知道呢!但是若是你,我反而不会那般难受。”
“公主切莫如此说,你这样叫我如何自处呢。”齐妫不知道她这话题掺杂着几种意思在里面;但不管哪一种意思,都叫自己不敢跟她进宫了。
海盐望着她不言语。
“多谢公主的美意,进宫的事情,我还是……不去了。”齐妫有些为难地道。
海盐望着她良久;突然眼圈就红了,又慌忙地擦了去,站起来点点头。“好。”说完便向门边走了去。
齐妫转身,看着她孤寂的背影,心里百转千回来:她不过是比自己大了两岁的人,她所要经历的,却不是自己的柴米油盐,而是生死攸关;可她有心无力,纵使浑身解数,只怕也是徒劳无功;她今日来,不过是一片好心,可是,只怕如今的形势,没有人愿意接受她的这等好处。
“你拿着,兴许能用得着。”
齐妫一怔,垂眸见手里多了一对耳铛,白玉的,流光婉转,似水似泪。再抬眸,她已经推门而出,随着外头的丫鬟离开了去。齐妫记着她虽说是位公主,但却异常朴实;平日里见不着她穿金戴银,只是衣服稍微华贵些;这一对耳铛,只怕是她今日身上唯一的值钱饰物了。想到这里,不禁愈发不知如何是好,竟呆呆地坐在了桌边。
两个丫头进来的时候,脸上都是兴奋的表情,笑道:“这下可好,刘府、彭城、皇宫咱们随便去了。”
如儿摸着凳子坐下来,道:“小姐,想好去哪里了么?”
齐妫望着她们俩淡淡一笑,摇头。“不论到哪里,我们都居无定所……”
“皇宫啊!皇宫不错,那地方真是漂亮,再说,进宫也不是人人都可以的;何况你是以义女的身份进去,更是大大的不同,谁也不敢小瞧去。”
是,这义女的身份,确实很是诱人,至少在现阶段来说,这是部分人,尤其是女子,觉得是一件大好事;不外乎现在可以嫁个好人家,可以享受荣华富贵,可以享受微薄的权利——比现在,恐怕要好太多了。
可对于她来讲,看到的是更远的忧虑:恭帝现在权势,就如日落一般,升起却要经过漫长的黑夜;不是谁都有能力熬过这一关。所以,是福是祸,谁也不能确定。
刘义隆是在四日之后的一个清晨过来的;一如既往,他踏马而来,瘦削的脸庞融在柔和的晨光里;深邃的眼眸里盛满光辉,似要溢出来一般;色泽单薄的唇微微勾起,在柔光里,勾魂摄魄。
在客栈门口遇见他的那一刹那,齐妫怔怔地站在原地:他好似踏着七彩云而来,背后的天空七色光流光溢彩,整个人在温煦的阳光里,镀上了一层暖黄色的晕;叫人看着不真切。
他下马走过来,笑意在春日里绽开,惊艳了时光;叫人移不开眼眸。“走罢。”说得认真又轻松,好似一切都是不需要解释的事实。
齐妫回神,在春日微柔的春风里,与他静静地对视着。
她站在阳光下,裙裾微摇,面若桃花,眸如星子,唇如樱瓣;眼波流转,美目倩兮。他笃定她会跟着自己走,他笃定她对他有不一样的心思,他笃定日后自己一定叫她再不受人欺辱,再不用流离失所;所以,他笃定,这次,她会选择离开这里,重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