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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翎两行泪噗噗滑下,看着她身上淤肿的伤口,怜惜的抚上她的脸:“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对你?你让你二哥如何能安心?”
林婉捧着一碗药轻步近前,当得知如此情形时,亦深深吃了一惊,没想到她在宫中,在他的承香殿;没想到太后真的对她下手;没想到她真的两袖空空,不愿留恋人世。
“谢翎!已经是第三碗药了,先前的无论怎样喂她喝,皆吐了出来。”她微叹了口气,将药递给谢翎。
谢翎并不接下药碗,抹了一把泪,直直转身盯着萧凉宸:“我要带她走,不然我让她死在这里!你若敢动我儿子,我会带着殷灼颜去九泉与殷潇庭作伴!”
“不行!”他冷声拒绝。
“随皇上高兴!”她嗤笑一声,蓦然转身俯在殷灼颜耳边高声道:“你想去找你二哥你就去吧!我和擎宇很快会去找你们的!”
萧凉宸沉下脸,双眸泛着杀人的冷光,久久,就在林婉暗叹一口气后,他拂袖离去。
不多时,万喜领着人将她们送回暖香馆。
赵淑慧见气若游丝的她被送回暖香馆,眼眶一下热了:“这又是怎么回事啊?”
谢翎理理她铺散在枕边的长发,小心翼翼替她掖好被子:“我让梅香点了你最喜欢的群芳妒,你闻到了吗?别怕,你回到暖香馆了。那个老太婆敢再碰你一根毫发,我们让无影去杀了她,好吗?对了,无影快要查到那个管修韫的下落了,你不是要亲手杀了他的吗?你要为你二哥报仇的,不是吗?”
她端起一旁的药碗:“该喝药了,不喝药你怎么有力气去手刃管修韫呢?来,喝一口——”
她舀了一小勺,慢慢送到她唇边,轻柔的撬开她的唇瓣,浓黑的药汁顺着嘴角流出,谢翎叹了口气:“你连答应你二哥的都做不到么?你不能抛下擎宇,不能抛下我,还有亦儿,你不能言而无信!”
谢翎再送了一勺药到她唇边,还是一滴不进,谢翎气冲冲的搁下碗,大嚷:“殷灼颜,你使什么小性子?你折磨的不是自己,是关心你、爱护你的人,殷潇庭在天有灵,也绝不允许你如此做贱自己!你给我醒来,喝药,再不醒来,我,我不许你见擎宇,不许你,不许——,我——我去告诉他,亦儿是他的孩子,让他带走亦儿,不再让你们相见!”
不知哪句话奏效,她的手指动了动,谢翎忙端起药碗,一勺一勺灌下去,虽仍溢出不少,但总算喝进了一些,替她抹了抹嘴,长长的舒了口气,回头见赵淑慧神情复杂的站在身后,牵扯了下嘴角:“已经喝了一些药了!”
赵淑慧目光交错落在两人身上,迟疑的问道:“亦儿是她的孩子么?也是皇上——”
“是!”谢翎急急打断她:“亦儿是她和姜澈的孩子!”
她没再开口,取过谢翎手中的碗:“我去看看擎宇!”
见赵淑慧轻步出了房,谢翎幽幽叹了口气:“姜澈,你现在又在何处?为何连一丁点消息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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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丹国派使团前来吊唁,可觉得有何不妥?”文季遥瞥了一眼他深思的脸,不由叹了口气,想来自己的话他未必听了进去,一早万喜进宣政殿禀报暖香馆的情况,脸上的表情是缓和了一些,却只缄默不语。暗暗摇摇头,文季遥继续道:“宗城桓即位后,经过一段时间巩固帝位,如今派出使团吊唁,不能不防!我已让常笑派人密切注意使团的动静,同时派人秘密潜入狄丹国,探探狄丹国的情况。”
萧凉宸目光落在殿外,微眯起眼:“你拿主意吧!”
他一手握拳捶捶额头,斜坐在椅子上,调侃道:“若宗城桓明则派使者前来吊唁,实则是在打她的主意呢?”
果不其然,萧凉宸深沉的看着他,却没头没脑的问出一句:“打谁的主意?”
文季遥咽了下口水,连同笑意压了回去,长唉了一声:“皇上日理万机自是不知,若我没猜错的话,宗城桓攻破芮牟国之际,殷灼颜恰巧在芮牟国,两人是否有见面不得而知!更令我好奇的是,殷潇庭出事,为何姜澈未与殷灼颜一同回京?一是挚友,一是挚恋,若非有不得已的苦衷,绝无可能不留在殷灼颜身边!”
见萧凉宸拧眉沉思,他闲淡的补了一句:“我派人全面寻找姜澈的下落,还有她身边的那个侍女兰心,不知可是多此一举?”
他脸热了一热,倏然起身朝殿外离去,淡漠的扔下一句:“文将军若闲来无事不妨为自己的终身大事多花点心思!”
“皇上若想立她为后,那才是该多花点心思的!”文季遥朝他的背影喊了一句。
他的身子滞了一滞,转身冷声吐了一句:“朕没想立她为后!”
文季遥恍然大悟的扇了扇嘴巴:“失言,失言,如此一来,皇宫可算有安宁的日子过了!甚好,甚好!”
在萧凉宸恍惚的目光中,他未再吱一声直接迈着大步出了宣政殿,他很笃信,殿中痴立着的人需得好些时间才能反应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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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立殷灼颜为后?”颜茹竺冷脸进了承香殿,没好气的劈头就问。
“母后——”
她冷哼一声,厉声道:“你要立谁为后都行,惟独殷灼颜不行!哀家绝不允许殷灼颜那妖女与萧家有任何牵扯!”
萧凉宸眉峰微微皱起,一手紧紧攥着椅把手:“母后,她到底何处得罪了您,为何您一而再再而三如此的残忍对她?”
“哀家不过杖责了她几下,皇儿就心疼不已了?”想到当日自己的儿子为了一个女人公然与她对抗,她仍气得眼睛要冒火,若不是他赶回承香殿拦下她,此刻殷灼颜已香消玉殒,哪还用如此费心费劲?
“母后请回长羲宫吧!此事不劳母后担忧!”
颜茹竺怒斥道:“册封皇后之事,哀家非管不可!曼瑶是嫡妻、是瑨王妃,又娴雅高贵、贤惠温柔,由她为后自是再好不过。若不然,那个林婉也可以,端庄大方、稳重淑良,她必能将后宫治理得井井有条。”
“万喜,恭送太后回宫!”他冷声唤道。
“哀家是您的母后,您竟敢如此对哀家?先有你皇兄为她与哀家翻脸,现在又轮到你了对不对?殷灼颜将你兄弟二人迷得神魂颠倒,活脱脱一个狐狸精,只会勾引男人,哀家绝不轻饶她!”
他鼻尖轻哼一声,箭步出了殿,独留气得一脸铁青的太后。
“反了,反了!”她气呼呼回到长羲宫,唤来英姑,英姑是一直随侍她左右的侍女。
“殷灼颜怎样了?”
英姑微一福身:“回禀太后,据说已无碍,能下床了!”
“算她命大!”颜茹竺抿了口茶,沉吟了一下:“英姑,摆驾丞相府!”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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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双手负背,微弓着腰进了暖香馆,朗目略陷、眼神暗淡无光,脸容消瘦,昔日的神采奕奕如今已消磨不剩一点。
赵淑慧抱着擎宇,见他这幅模样,忧心的开口问道:“老爷,你这是怎么了?”
殷正良苦涩笑着抱过孩子,疼爱的看着那不及巴掌大的小脸:“擎宇啊,我的擎宇哪,你爹爹素来爱游历,你可是像你爹爹?过些时候,我带你去走走,去你爹爹到过的地方,可好?”
“老爷——”听出他话里的不对劲,赵淑慧低低唤了一声,将孩子交给一旁的梅香:“老爷,出何事了?”
他摇头叹了口气,缓步进了大厅,黯然坐下:“夫人,我想好了,先帝孝期一过,我就辞官,带着你们离开京都,好好过日子!”
她心疼的看着他,嗫嚅道:“老爷,可是皇上因你曾力挺太子登上皇位,因而对你——”
殷正良摆摆手:“自潇庭出事后,我一直有这想法,如今潇庭大仇得报,我已别无所求,惟愿好好将擎宇抚养长大成人。潇鹤已携妻儿镇守边关,京都已再无可留恋之处,我们带着擎宇、灼颜去找涵旋,一家人找个地方好好生活。”
赵淑慧想起一直毫无消息的殷涵旋,不觉红了眼:“她可真狠心,不吭一声出走,杳无音信,我,我——”
她哽咽不能语,殷正良叹了口气:“灼颜不是说涵旋和姜澈去了狄丹国么?有姜澈在,她一定会安好的。而且,襄惠王曾答应我照顾下涵旋,夫人别多想了。”
赵淑慧愣了下神,拭了下泪,直盯着他:“老爷,是不是因为灼颜,你才——”
他沉默良久,幽幽道:“灼颜是不能再留在京都了,太后对她成见素深,若她再涉入皇上和安王爷之间,早晚会丢了性命。”
赵淑慧不语,迟缓转身,淡声道:“老爷,你决定了就好!”
太后撂下狠话,京都有她就没有殷灼颜,他怎能再冒险,再白发人送黑发人:“灼颜现在怎样了?”
赵淑慧轻吸鼻子:“一早,谢翎带她出去了,已经能自己下床走路了。”
殷正良轻嗯了一声:“我出去一下!”
她没挽留,她知道,当他烦乱、疲惫时,他只会去那个地方:萧依烟的墓前,十多年了,若说除了他还有何人能清晰记得萧依烟的容颜,那么她一定是其中的一个。
第一次见到萧依烟,她身着白色衫裙,淡然坐在桃树下弹琴,与其他的风尘女子不同,她身上完全无一丝俗气,像是自桃花中走出的仙子,清灵、梦幻,有着遗世独立的美。正是那样的她,夺走了他的心。一直对殷灼颜毫无好感,总是能轻易从殷灼颜身上找到她的影子,尤其是一身白衣的殷灼颜,总让自己恍恍惚惚似见到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