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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姨的耳边添了白发,或许是为我操心太多。
可她仍旧最听江汓的话。
“傅瑶怀孕,你也是这么照顾她的么?”我闲来无事就问问。
白姨摸了摸我的头:“没有,先生让我对她随意,是江太太重新雇了保姆照顾她。”
时隔这么些天,傅瑶应该生产了吧……
我诚惶诚恐,想知道,想追问,可是又觉得不必追问。
我二十一岁生日是和白姨在江宅落寞地过去的,江汓依然没有回来。
我的存在感少到我以为全世界的人都已经忘了我。
直到那日。
江宅头一次有人硬闯了进来。
不是别人,正是傅瑶。
她的脸上多了疲惫,身材依然好,肚子……
平坦了下去。
“江荼蘼你给我出来!”她像个从风雨里来的女江湖,带着满身我接受不了的气势。
我的肚子,已经五六个月了,行动稍稍迟缓,站在楼梯口,被白姨拉着。
“江荼蘼,你竟然瞒着我回了这里!”她素颜朝天,脸上不沾一层妆品,嘴唇苍白,“我生孩子的时候疼得死去活来,差点就死在产房,你倒好,住到江家来了!你是弃了我弟弟不顾么?你们不是结婚了么?你不跟他在一起?你肚子里是我弟的种,你怎么能住在江家?”
傅瑶的表情耐人寻味。
我盯着她看了半晌。
“傅瑶姐,进来坐吧!想吃什么白姨准备,我不陪你了。”
一个人到了绝望的时候,不哭不闹不争辩,见到谁,都不想张嘴。
转身要往卧室走,可傅瑶叫住我。
我背对着她,看不到她表情,只能听到她声音。
“我和江汓的孩子,是个男孩儿,我婆婆喜欢得不得了。”她声音突然愉悦,“江荼蘼,就算你住在这里,那是我老公也不可能天天陪你!”
心咯噔一下,往外渗了点血。
我抬手摸到肚子上,蒋蔚然没有告诉傅瑶实情。
他真的是个而别能守住秘密的人。
“恭喜你!也恭喜他!”
我用手抓了抓腹部的衣服。
我的孩子,是男孩女孩?
希望是个女孩吧,这样江汓就儿女双全了。
我害怕孩子生下来,会暴露这个被隐瞒的事实。
如果,江汓知道孩子是他的,会怎样?
“你……”傅瑶见我态度冷淡,又乘胜追击,“你不想知道为什么江汓不来看你?”
往前挪不动步了。
江汓为什么不来看我?
“他是你丈夫,与我无关。”
女人大概就是这样口不对心,又口无遮拦。
傅瑶说:“我知道他腿折之后,一直挺心疼的,也知道他在接受治疗。你说他多傻,他腿好就好在你结婚的前一天。江荼蘼,你怕是这世上最好的医生。”
是,我当时和蒋蔚然在红馆办喜宴,江汓便是双脚踩地的。
“那是他的事!与我无关!”
“你知道他最近和我弟弟水火不容么?”傅瑶声音冰凉起来,她一贯的热情在我面前从没有单独出现过,“江荼蘼……你说你什么都不知道,怎么还有资格养尊处优!”
“如果你身处我这个位置,你就不会这么认为了。”我勉强地笑了一下,虽然她看不到。
啪嗒,身后传来点烟的声音。
我没有转身。
然后是傅瑶转身上楼的声音。
我依然没有转身,可我害怕她动我的孩子。
怀孕这么几个月,我就没有吸过二手烟。
“江荼蘼,你知道江汓的腿其实早就好了,对么?”
我眉头皱着,说不出话。
如果他的腿没好,我也不会有孩子。
“你是他妻子,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傅瑶姐,这里是江宅没错,可是这里是江汓说了算,如果你一定要在这里给我难堪或者为难我,江汓知道之后,你不会好过。”
“我没有要为难你!”傅瑶轻佻看了一眼我的肚子,“我要是把你怎么样了,我那弟弟怕是又要找我闹了。不过他最近也没空跟我扯闲篇儿,非赌上整个红馆和江汓刚杠上!”
我尽量让自己别被傅瑶的话吸引了注意力,可是一听到江汓和蒋蔚然之间有纠葛,我的心像被细线勒紧。
钓鱼线,把我的心脏,勒成了一块又一块。
“傅瑶姐,姐姐……你能不能不要跟我说这些。”我终于抬眼和她四目相对,“在你看来,江汓对我可能好到了天边,可是你没办法体会到我内心荒凉!你瞧见我眼睛了么?你瞧见我脸色么?是不是比你认识的我,要狼狈得多?我过得不是你想的那样好,却是我自己都想不到的糟。我怀了孕,都还要天天吃助眠的药,否则我活不下去,也死不了。”
没指望傅瑶放过我。
“傅瑶姐,就算你想让我死,请你等我把孩子生下来,好吗?”
跟江汓以来,我何曾这样卑微过。
到哪里不是被叫着江小姐,就算之后和蒋蔚然在红馆,那也是一声一声的大嫂被叫着。
什么时候卑微到了这地步。
傅瑶把炎帝往地上一扔:“小蘼,我办画展,一年能赚多少,你熟悉这方面业务,心里应该有数!可是我在我事业最好的时候,为江汓生儿育女……你应该明白我有多爱他!”
是,你爱他,他也知道,所以和你结婚了。
“嗯,他没到这里来,我从B市回来之后,没见过他!”我还是抓紧白姨的手,让她带我进房间了。
整个过程提心吊胆,生怕傅瑶追过来,可是她没有。
……
生孩子那日,毫无征兆。
明明离预产期还有五六天,可是突然剧痛。
白姨打翻牛奶杯子,跑过来的时候也跌跌撞撞。
“我的小祖宗哦,怎么这时候出来……”
我疼得大哭,脑袋上全是汗水。
“白姨,白姨,救救我,好痛……”我抓紧白姨的胳膊。
可是她根本就抱不动我,只能打医院急救。
昏倒是在救护车来之前,再醒过来,我睁不开眼。
只听到器械的声音,只听到医生在低语。
然后,我想动,可是手一直被人握着,还隐约感觉到,有人一直吻着我被拉住的手。
这吻并没能减轻我的疼痛。
“江总,不打麻药会让产妇疼晕过去的。”模糊之际听到这样一句话。
原来没有打麻药么?
吻我手的力度大了些。
然后,我听到两个字:“不必。”
我想大喊大叫,因为疼,因为不必二字。
可是喊不出声。
直到我身体轻了,痛到我懵晕过去。
————
睁眼,我竟是在江宅,我自己房间的床上。
白姨在我旁边坐着,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我下意识把手往肚子上放,可是肚子已经平坦。
“我的孩子呢?我孩子呢白姨!”我脑子和心都不听使唤。
白姨握住我的手:“孩子还在医院,男孩。”
我的心并没有落下,追问:“他为什么不回来,为什么?”
白姨的表情有些为难。
我抓紧她的手:“求你,告诉我,好吗?”
“他,需要医生特别看护。”白姨有些惋惜,“你身体不好,孩子多少受到点影响,体质比正常婴儿要差……”
“有……有多差?”
自责感弥漫到全身,伴随着血液融化的声音。
白姨更为难了。
我想坐起来,可是腰上根本就使不上力。
浑身像被抽了走了筋骨,人无力。
“白姨你告诉我啊!”我急得掉眼泪。
白姨立马碰着我的脸:“别哭别哭,月子里不能哭。”
可是眼泪哪里止得住。
“你告诉我,宝宝怎么了?你让我看他一眼好不好?”我抽噎,“我连他一面都没有见到,他怎么了,白姨你告诉我,是不是江汓,是不是江汓之前给我吃的药,所以让孩子……”
白姨正一脸为难,门开了。
江汓进来,穿着薄风衣,手上夹着香烟,见到我一愣,把烟扔掉踩灭。
白姨像等来了救兵,赶紧过去:“先生,你终于回来了,江小姐她……”
江汓的表情很好,连眼神都带着笑:“都做母亲了,以后换个称呼。”
白姨愣了愣,最后叫了声太太。
我心里咯噔一下,忙要否认。
结果江汓手一挥,让她出去。
房内只剩下我跟他。
我刚想问他孩子的事,没想到他脱下衣裤,把被子掀开直接躺到我旁边。
胳膊一伸,将我搂进怀里。
第一件事,他俯身在我额头上吻了一下。
全程,我大脑仍是空白。
“辛苦了。”他笑得很好看。
我从来没有见过他笑得这样迷人过。
他又说:“小蘼,儿子没事,你别担心。”
我手脚仍是冰凉:“你……你说什么?”
“我们的儿子。”他把我的手放在他心脏的地方,“你骗不了我,我知道,他是我们的儿子。”
“你……你怎么……”
“白姨告诉我预产期的时候,我就知道。”他很笃定,“现在更笃定。”
我开始发抖,看着他。
他仍然笑着,眉眼俊朗。
“江汓,你对他做了什么……”我眼泪又刷刷往下落,“既然你知道他是……你的孩子……那……”
“我会疼他。”他的眼睛忽闪着光,“最疼你,然后是他。”
我呆着。
他替我把擦着眼泪:“他是我的宝,你是我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