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气阁 www.ziqige6.com,最快更新倾世盛宠:冷帝的新妻最新章节!
“其实陛下,我也有洁癖。”苗秋秋咳了一生,义正辞严道。
沈晏婴慵懒地拂拂袖子,嘴角勾起一道莫名的弧度:“让朕猜猜,皇后是对什么有洁癖。是对朕有洁癖呢?还是对汤匙有洁癖?如果这两样都不是的话,皇后是不是对粥里的什么辅料有洁癖?”
苗秋秋心头“轰”的一声,自己搭建好的心理防线就要倒塌。她仍是不死心,笑得比什么都美,除了声音里带着些微的颤抖,一切都是美好的。“陛下一定不懂烹饪。烹饪的时候,必要的辅料是一定要有的。否则做出来的饭菜不好吃,还不如不吃饭饿着肚子呢。”
沈晏婴自己似乎都没有察觉到,他嘴角扬起的笑意。这就是自己的皇后吗?眉清目秀,娇小可人。乖巧的时候离得自己远远的,话也不多;不乖的时候暴露本性,伶牙俐齿,聪慧有趣。他给了他好几次机会,她仍是在嘴硬。她一定到现在还不知道她的反应出卖了她自己,一个人,撒谎的时候,跟平常本就不一样。有的人结巴,有的人发抖,有的人搓手。而他的皇后不一样,她一紧张,就话多。
“比如油,盐,有时候要用到糖……”苗秋秋掰起手指,“有时候要用到葱花,蒜头,生姜……”
“那鱼片粥里放了多少辅料?”
苗秋秋不假思索道:“四种。”
“哪四种?”
“油,盐,糖,还有……还有……”苗秋秋简直要晕过去了,这第四种,不就是那合欢散!
这下好了,自己要说什么东西出来才能蒙混过关?这张破嘴,怎么今天净给自己找事了!“噢,其实只有三种,我刚才一不小心数错了。陛下要是想学烹饪,下回我教你做菜吧。陛下还不快喝粥,都要凉了!”
总算把话题又扯回鱼片粥上了,跟这一国之君交流,果真是累人啊!
眼看沈晏婴优雅地舀起鱼片粥,抬手,竟然,把汤匙送到了苗秋秋的嘴边?!
“朕平时吃饭,都要有人试菜的,皇后不知道?”
“废话,我当然不知道!你又没给我配试菜丫头!”苗秋秋欲哭无泪,看来这厮是真的不愿意放过自己!
这一口,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
苗秋秋英勇就义一般含恨塞下汤匙,死死地咬住,废了多大的勇气,才把汤匙里的东西吸到嘴里。
早知是这样的下场,当初在御膳房,就不应该把整瓶合欢散都倒下去,那是多大的剂量啊!
“皇后,味道如何?”
苗秋秋笑得比哭还难看:“好吃!太太太好吃了!陛下,您也快尝尝吧!”
沈晏婴舀起一勺,缓缓再送到苗秋秋嘴边,说的话比蜜还甜:“既然好吃,朕就把它都留给皇后吃,朕就吃御膳房里多出来的那一碗足矣。皇后开心了,朕才是真的开心啊。”
“陛下,我现在,真的很开心,很开心,呜……”又被沈晏婴塞了满口的鱼片粥。
沈晏婴是真的开心了,好像很多年都不曾这么开心过了。他第一次,由衷地想发笑。
半碗鱼片粥下肚,苗秋秋只得求饶:“陛下陛下,我饭量很小的,现在已经撑到不行啊!不能再吃了!”
沈晏婴这才停下动作。苗秋秋回忆起自己做的鱼片粥,那味道,腥气冲脑,咸得要命。还好沈晏婴没吃下自己做的鱼片粥,不然,不知道会不会当即赐下自己死罪啊!
苗秋秋已经不能继续呆在景元殿里了。大脑已经拉响了警钟,她知道合欢散的药劲在开始发作了!眼前的沈晏婴仿佛变得越来越玉树临风,他的嘴唇是那么红艳,仿佛他的脸上写着“快来亲我”四个大字。沈晏婴衣襟上的龙腾凤舞图,也渐渐幻化成一幅春/宫图……
自己的腿在发软,身体好像也比来之前要酥麻一些。不行了,不能继续待在这里!
沈晏婴看着苗秋秋神态的变化,知道自己心中的猜想没有错误。给当今天子下春/药?谁给了她这么大的胆子?!她此时的模样,像极了一只发情的鹿,渴求着自己去解救她……
“沈晏婴,我肚子痛,我要走了!”苗秋秋试图站起身,就在她站直身子的时候,自己的肚子就跟听得懂人话似的,猛地一阵抽痛,痛到她觉得合欢散的威力都不那么强烈了。
苗秋秋俯身用手撑住书案,身体是稳住了,却止不住地发抖。很痛,痛到不知道自己是死是活。
好似有人把身子凑过来了,是她熟悉的幽兰香。沈晏婴的身体是那么温暖,让她忍不住想离他更近一些,再进一些。如果能把他扒光,是不是就更加温暖了……可是肚子还是很痛……
沈晏婴不禁有些恼怒,这个张牙舞爪的女人,皱着眉,口里喊着痛,四肢却不消停,铁了心要往他身上爬。分明是以痛诱骗他,好让她行她的美事。这个死女人,骗了他多少次了!若是沈晏婴想计较,苗秋秋怕是有九条命都不够死的!
沈晏婴大手一挥,苗秋秋就摔在了地上,活像一个蹴鞠,滚了几个圈,撞到殿中的柱子才停下。
这一扔,把苗秋秋的五脏六腑都震荡了个遍。地上好冷,肚子好痛,她如花似玉的小美人怎么经得起沈晏婴这样摧残!加上皮肉之痛,苗秋秋清醒了不少,强撑着跑出景元殿。
空气中飘来一阵幽香,沈晏婴望着空空的大殿,心里有些莫名的滋味。
他素来不喜欢女人,更不喜欢女人身上的脂粉味。唯独皇后身上的香味,清新淡雅,让人迷恋……
“李章,把这鱼片粥拿去检验。”
“是,陛下。”
身体又冷又热,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清醒时她看得见脚下的路,模糊时,眼前的建筑,树木,花草,都变成了幻影一样的泡沫。摔了多少次她不知道,也数不过来。只知道自己摔得越痛,意识就清醒越久。所幸狠狠地摔上几回,一会儿就能回家了。
最终,她摔晕在天青殿的院子前。没有人来接她,也没有人来救她。她就死死地攥着自己的手心,一直到溢出鲜血。
薛逐梦住下的妙音阁十分热闹,薛逐梦邀请了自己的各路姐妹来阁中叙旧。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不过本郡主就住在宫中,各位姐妹若是什么时候进宫游耍,大可写信告知本郡主,本郡主自会安排好你们各位的食住。”薛逐梦宛如后宫女主人一般,鄙晲傲然。
天快黑了,一群女人又寒暄一番才离开,总算依依不舍地散了。
薛逐梦的贴身侍婢秀卿可谓是薛逐梦这辈子最相信的女人了。她自打记事起就没了母亲,只有一个乳母将她带大。秀卿是乳母的女儿,和薛逐梦一般年纪,自小十分懂事,既是薛逐梦的丫鬟,又是她的玩伴。
待一群客人都走了个干净,秀卿回来凑在薛逐梦说了些什么。薛逐梦的表情从紧张变为焦急,最后她竟然气得甩了秀卿一个巴掌。“你是怎么办事的?!她把鱼片粥吃了,那皇帝吃什么?!”
秀卿睁眼闭眼间,咽下了心中的恶气。她转头屏退了房中其他侍婢。
“郡主,我们没有料到,皇后做的鱼片粥里,不单单有咱们的‘断肠绝’。”秀卿轻声道。
薛逐梦挑眉:“什么意思?”
“秀卿的意思是,如果不是皇后自己在膳食里下了其它的药,就是其他人先我们一步,在粥里下了别的药。”秀卿回忆起今日那一幕,她趁着皇后走出御膳房取柴火的空档,在鱼片粥里加了断肠绝。
“后果呢?”薛逐梦强忍着怒气,她盯了长孙倦衣那么久,为的就是借她之手,不费吹灰之力夺了沈晏婴的性命!如今添了断肠绝的食物被长孙倦衣吃了,那后果顶多是宫里死了一个女人。食物中毒,要追查起来,是难中难,要想保住国家的太平,必然会找一个冤死鬼,了结此事。
可是薛逐梦要的,是沈晏婴去死!这断肠绝千金难求,她和爹爹费劲心机才得到的断肠绝,竟然让一个芜泽国的女人吃掉了?!思及此处,薛逐梦有种白菜被猪拱了的愤怒。
秀卿不卑不亢,“断肠绝的毒性独立,若是掺杂了其他的药物毒物,断肠绝的威力大减。至于会不会要了西昭皇后的性命,还要看她的造化。”
薛逐梦一掌拍在桌上:“什么造化不造化,全部死了才好呢!”
秀卿连忙稳住薛逐梦的脾气:“郡主,这里是妙音阁,不是安景王府。”
薛逐梦深知隔墙有耳的道理,瑟缩了一些,也压低了声音:“本郡主知道了。不过,去给我多盯盯那个长孙倦衣,如果没死,更好!本郡主自会有机会,再借她的手,去拿沈晏婴的性命!”
秀卿领命退下,妙音阁里只剩下薛逐梦一个人。
“我恨你,我恨你……华扇哥哥因你而死,我的大哥二哥三哥皆是因为你的家国重任死在边疆再也回不来了,四个人的性命,足够让我恨你一辈子……拿你一人的性命给他们偿命,也是便宜你了!”薛逐梦声音惨烈,虽轻,却充满了恨意。咬牙切齿间,透露了她的目的。
薛逐梦趴在桌上,侧颜处慢慢淌下一道泪痕。是谁的脚步渐渐近了,推开妙音阁的门,惊得薛逐梦用衣袖擦花了妆容。薛逐梦定睛一看,竟是秀卿,脾气正要发作,秀卿低头传报:“郡主,陛下还有半刻钟驾临妙音阁,让秀卿赶紧打理你的妆容衣着吧。”
薛逐梦哽到喉头的抽泣声瞬间消失殆尽。秀卿扶了她在梳妆镜前坐下,薛逐梦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涂着她曾经最厌恶的桃粉唇脂,据说当今皇帝最爱桃粉,她为了讨沈晏婴的欢心,日日涂着桃粉唇脂。七年前消失在人们眼里的沈华扇,最不喜的则是桃粉。他爱的颜色,正是她喜欢的,艳红。
秀卿自然不知道薛逐梦心中所想,她甚至以为,薛逐梦此生最爱,就是龙椅上久居的那位。
“郡主入居宫里不过几日,陛下就来看你了。看来陛下心中对郡主还是有几分情分的。”
薛逐梦虽是讨厌沈晏婴,暗地里恨不得他立马去死,但她也不会忘记父亲的教诲,父亲在她临行前,一再叮嘱:“为父只要在世,终有一日,不为帝,便为国丈!梦儿,你记住了吗?!”
她知道,父亲把三个哥哥都送到边疆,不仅是遵从沈晏婴的意思。其实父亲更想……以哥哥们的性命,得他信任。既然是父亲的命令,哥哥们怎能不答应呢?身体发肤,本就受之父母。父母要哥哥们为家族付出性命,哥哥们也只能……赴边疆,下黄泉。
李章的嗓音洪亮,带着几分气势,“陛下驾到!”
“恭迎陛下。”薛逐梦将将站定在妙音阁门口,她绽开十分青春自信的笑容,像往常见到沈晏婴那样,眼里满满的只有沈晏婴一个人。
沈晏婴只觉得整个妙音阁里充斥着令人眩晕的香气,阁中窗户皆是紧闭的,导致这熏香太过浓郁,加之房间里不比外头亮堂,沈晏婴十分不喜这个阁楼。因为这里……仿佛压着他看不到的黑暗和秘密。
于是他屁股还没沾凳子,先下了一道令:“李章,把窗户都开开。”
李章立即去做,薛逐梦见李章在房间四个角里跑着忙活,心中猜到沈晏婴不喜欢关着窗户。于是信手拈来一个谎话:“陛下,逐梦近几日偶感风寒,见不得风,所以房间里关得紧。”
“哦?可是从安景郡初来皇宫,水土不服?”沈晏婴的视线轻轻打量过妙音阁里每一样东西,也打量过垂头恭敬的秀卿和宫人们,唯独不看薛逐梦。
薛逐梦自然是选择顺着沈晏婴的意思说下去。“御医只说是风寒,并未说起是如何引起的。或许真是因为水土不服呢。不碍事的,逐梦多多休息几天便好。”她笑意满满,忍不住凑近沈晏婴几分。
这谄媚的笑,怎么有点他的皇后的作风……
沈晏婴不知怎的,今晚脑子里乱如麻,心头也有点空空的。不知道那胆子跟豹子一样肥的女人,吃了她自己下药的鱼片粥,现在怎么样了?是自己用意念强撑着,还迫不及待地找了另一个男人解救她……
今夜的几个时辰,像是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绿竹在打算洗衣时看到倒在天青殿口的女子,本不打算理会宫中的是是非非,出于试探的心理,她还是上前去察探那人的鼻息,竟发现,女子是苗秋秋!
绿竹迅速扶起瘫软如泥的苗秋秋,她知道宫中人多口杂,若是被人看到皇后这般模样,不知道明日又要传成什么样子!更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要以此利用!
触到她皮肤的那一刹那,绿竹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字:烫。
苗秋秋像个八爪鱼一样爬到绿竹身上,还用唇瓣摩挲绿竹的脖颈。绿竹只觉得头皮发麻,公主怎么变得这么反常!就像个**那般……
但她身体那么烫,看来是发烧了?烧的还很严重!
意识到这个问题后,绿竹更加苦恼了。自从薛逐梦来了宫里,就没有御医敢私下里给苗秋秋诊治了。太医院那群人,连天青殿三个字眼都不想见到,这让绿竹怎么办!难道要眼睁睁看着苗秋秋烧成一个傻子?
她的身体竟然一时间迅速从高温变成冰冷,嘴唇也一下子从红润变成苍白。这看得绿竹一惊一颤的,瞬间她明白,苗秋秋身上,定然不是发烧这么简单!
她的五官缩成一团,绿竹凭着她蠕动的唇舌判断出苗秋秋一直在喊着“疼”字。绿竹腿都软了,给苗秋秋擦汗的手早就颤抖成筛子……“公主,你撑一撑!我去拿点热水给你服下!”
一碗热水,她半滴都没有饮下。如果不是她唇角的**,绿竹要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做了一场梦了。
她的体温总算回升了一些,好似痛楚也减轻了不少。绿竹大喜若望,甚至以为苗秋秋就要转醒了。
“公主,你快睁开眼看看我!”绿竹握起苗秋秋的手,靠着自己的脸庞,虔诚祈祷。
可现实并没有理想中那么美好。苗秋秋的体温一路飙升,又回到刚才初碰她身体那样,让绿竹觉得烫。
她扒拉着自己的衣衫,不过一小会儿,就一副衣衫不整的模样了。
绿竹闭上了眼,心中万般滋味。
人的身体怎么能经得住一阵高温一阵低温呢?饶是苗秋秋体温再次升高,她的面色也不如之前那么红润了。这仿佛是一个讯号,告诉绿竹,她的病况很严重,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可能是一条人命。
绿竹急出了眼泪,撒起脚丫子就往妙音阁的方向跑去。
妙音阁里灯火通明,就是最偏僻的院子里,也被人支了彩色的灯笼。和清冷黯淡的天青殿相比,这里虽然比天青殿小,但是布置和排场,绝对比天青殿好上百倍。
妙音阁的守卫拦下了绿竹,一个个凶神恶煞:“大胆丫鬟,你有腰牌吗!”
绿竹摇着头,心中焦急苦痛谁知。她答着话,目光却渴求地望着妙音正阁,那里合该就是薛逐梦住下的地方。“守卫大哥,我没有妙音阁的腰牌,但我是天青殿的丫头!”
守卫们不知道当朝皇后长什么模样,却也知道天青殿是住着皇后的地方。皇后再不受宠,也要比自己尊贵!守卫头子草草检查了绿竹的腰牌,就放她进去了。
绿竹飞速地跑到妙音阁前跪下,无论自己的腿是那么的沉重,无论妙音阁的大门紧紧闭着。
“天青殿奴婢求见安景郡主!”她的声音洪亮,带着一个丫鬟少有的英朗。
妙音阁里酒香醉人,几杯酒下肚,薛逐梦的脸上染了红晕,眼中的颜色更多几分妩媚。听到门外那有些扫兴的声音,她给沈晏婴斟酒的手只是稍微迟疑了一下,尔后笑得迷人,酒也继而斟满。
沈晏婴稍纵而逝的皱眉,妙音阁里无人发现。听到天青殿三个字,他不知为何,心里有种不悦。
于是他饮酒的速度越来越快。虽然没有一点醉意,身上却已然沾染了几分酒气。
“晏婴哥哥,你看逐梦今日唇脂的颜色是否好看?这是爹爹托人在西域最上乘的脂粉铺带回来的。”
他闻言,果真朝着薛逐梦的唇上望去。这合该是今日他来妙音阁后第一回看薛逐梦。桃粉?竟是桃粉……他最爱的颜色。
“好看。”
梅花一共百余种颜色,而色彩最为难得,最为珍贵的颜色,便是桃粉。
薛逐梦涂了桃粉的唇脂,那住在天青殿的那个女人,每日都涂了什么颜色的唇脂呢?是他记不起来了,还是她根本就不施唇脂?
睁眼闭眼间,沈晏婴眼里的柔和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蕴了微微杀气的深邃之色。
他这几日心绪明显不稳,脑子里时而会蹦出那个女人的音容笑貌,时而会觉得鼻间吸到了来自她的好闻的味道。她凭什么占据他偶尔的意识?这场婚姻,本来就是一个筹码,更何况,她只是一个替嫁。
她一无倾国倾城的样貌,二无斗破苍生的智慧,她是那么的脆弱,她凭什么?
而他拥有天下三分之一的疆土,他的智慧庸人不及,拥有鄙晲世人的资本。她凭什么成为自己的累赘?
他尚且不知长孙倦衣找她替嫁的目的是什么,她极有可能是长孙白放在自己身边牵制自己的棋子。如果他动了心……那么后果不堪设想。他时而会想起她,这就是人们所说的“情”吗?
沈家的男人多无情,却也深情。这是年少时,柳云羽看着他,口中呢喃的一句话。让他记忆犹新。
门外的声音打碎了沈晏婴的思绪:“天青殿奴婢,绿竹,求见安景郡主!”
绿竹在外跪了许久,她丝毫不在意冰冷的青石板源源不断上升的寒意,睁大了眼,死死地盯着妙音阁的大门,仿佛能把这扇门看破,看到里面的光景。
门口的李章看不下去了,出言相劝:“丫头,回去吧。若是今天安景郡主不想见你,你跪到天亮,也是见不到的呀。”
绿竹扯出一道惨淡的微笑:“谢公公关心。”
若是再跪三炷香的时间,薛逐梦也不愿出来见自己,那她也不会再苦苦地跪着了。
痴等是傻。天青殿里的人还需要自己照顾,她是断然不能继续干等下去的。
“奴婢绿竹,求见安景郡主!”话音刚落,她又是深深一叩首。
李章知道妙音阁内的微光旖旎,和这凄惨的小妮子一比,那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也不知道这妮子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来求安景郡主,明明是天青殿的人,去求皇后难道不比求郡主要有用?
这是第三次传声。有些醉意的薛逐梦微微恼怒,朝着外头嗔了一句:“你求见我有何事?我不过一个借住在皇宫的外人,你有什么事好相求的?”
沈晏婴看上去十分平静。薛逐梦看了沈晏婴的反应,才敢继续道:“有什么事就去求你家主子吧!不要打扰本郡主和陛下的良辰佳夜。”
李章一听此言,吓得险些跪倒在地上。这可是大逆不道的话啊!就算陛下多么喜欢这位郡主,那也是无名无实!薛逐梦这句话,不就把自己封为陛下的女人了?按照陛下的脾气,不赐她个鞭笞是不可能的……
沈晏婴眸子深深,没有说话。
薛逐梦心中大概明白了个四五分,扬起自己手中的酒杯,在妙音阁里转了个好看的圈,才爽朗饮下。
沈华扇与她两情相悦,沈晏婴也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沈家的男人啊,个个都精明,却个个都逃不过他薛家更加高明的算计。
绿竹仍是不死心,把求见薛逐梦的话又说了一遍。
薛逐梦看似慵懒地饮酒,心中实则酝酿了不少的怒火。“那你说说,你要求本郡主什么事?”
绿竹答得不卑不亢,“奴婢想烦请郡主,让太医院的人给皇后娘娘诊治急病。”既然陛下也在妙音阁内,就意味着薛逐梦不会对自己怎么样。绿竹向来不喜薛逐梦,这些天的折磨痛苦也让她看清了一些事情。对薛逐梦这样的人,低声下气是没有用的。既然如此,还不如做回自己,不卑不亢,就算是来求她。
“你要给皇后请御医,关本郡主什么事?你要去的地方是太医院,而不是我的妙音阁。回吧!”薛逐梦语速加快,仿佛想掩盖些什么。
沈晏婴依然是平平淡淡的样子,好像现在发生的事情,都与他没有丝毫的干系。
“怎么会跟郡主没有干系呢?是郡主下的令,不让太医院的人踏进天青殿半步!”绿竹冷笑一声。
秀卿神色瞬间紧张,眼珠快速转动。沈晏婴犀利的鹰眸把她的神情尽收眼底。
薛逐梦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笑得张狂:“你这不知死活的丫头,诽谤本郡主,罪当处死!”
“是不是诽谤,郡主心里清明得很。”绿竹扫了一眼慌乱分寸的李章,朝妙音阁内的另一人恭敬道:“陛下,郡主是不会承认她做了那些事的。既然陛下在此,那奴才斗胆,恳请陛下,召请个御医给我家主子看看病……皇后她的病来得突然,很烈,也很奇怪……”越说到后头,她的声音愈发轻软,带着一些颤抖。
沈晏婴尚未说话,薛逐梦大步跨到妙音阁前,一把拉开殿阁的大门,看到了令她厌恶的根源。
薛逐梦扬手给了绿竹一巴掌,口中恶气满满:“好大胆的丫头,就算本郡主不是你的主子,也并非你能诽谤得起的!你有什么证据,证明那是本郡主做的?”
绿竹捂着半边火烧一样的脸颊,呵呵冷笑:“那郡主又有什么证据,证明那不是你做的?!”
“好啊好啊,长孙倦衣教出来的丫头就是不一样……”薛逐梦那一刻对绿竹下了杀心,而此时沈晏婴在场,她不能随意杀剐性命,只能吞下这口恶气,以后再慢慢算账!
“朕,自会彻查清楚。从现在起,封锁整个妙音阁,就是一只鸽子,也不能让它飞出去了。至于这个丫鬟,如果你真的诽谤了安景郡主,朕会赐你死罪,以正安景郡主之名。”沈晏婴站起身,走出妙音阁。
绿竹大喜若望,抬眼激动地看着沈晏婴,仿佛他现在就是救世主,降临在自己面前。
薛逐梦做贼心虚,而面上宛然一副被人冤枉,死活不依的模样:“晏婴哥哥,你怎么能听凭这个丫头的一面之词,就禁了逐梦的足啊!爹爹让我来宫中居住,是让我过来玩的,可不是跟她们这些人斗心机的!”
薛逐梦张了张口,还想说什么,眼神和沈晏婴扫过来的视线相撞,她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于是赶紧噤声。
“皇后她……什么病况?”沈晏婴忽然问。
绿竹顿时就掉下泪来:“皇后现在还昏迷着,身体忽冷忽热,冷时身体如冰,热时身体如火。好像还有腹痛,再……还有一些……”
沈晏婴当然知道剩下的病况是什么了,他扬了扬手,示意绿竹可以不用继续说下去了。
“李章,传朕口谕,宣太医院秦太医速去天青殿诊治皇后。”
李章心中也舒坦不少。从未听过哪朝哪代宫中哪个主子病了,丫鬟如此尽心尽力来求医的。天青殿的女主人平日里不对下人摆架子,丫鬟跟主子姐妹情深,绿竹为了皇后此般付出也是能理解。
“回景元殿。”沈晏婴说完,拂袖快速离开。
绿竹小跑着跟上皇帝的脚步,也离开妙音阁这个她不喜欢的地方。
沈晏婴还是软下心来,给她找了个太医。不过知道她处于昏迷状态,他心中总算没有那么膈应了。虽然沈晏婴对于苗秋秋仍是不温不火,现下他不愿意多过问她,但那也不代表,他的皇后可以跟别的男人……
这……自己不就成了皇家绿帽王了吗?!
昏迷着就好。秦太医一个五六十岁的老人了,料他也没有那个胆子把皇后怎么样,更没有那个能耐把皇后怎么样。
景元殿中只有他一人,他吹响玉哨,不多时,景元殿中无声落下一个黑影。
黑影跪在地上,对他俯首:“主子。”
沈晏婴背影傲岸,只是轻轻的应了一声。寂抽出袖子间的名册,递交给沈晏婴:“主子,这里是我和禅二人清查贪污贿赂的结果,主子在名册上列出的所有大臣,都没能证明清白。”
沈晏婴飞速浏览名册,尔后收起,表情并无变化。寂的视线和沈晏婴相撞的那一刻,他垂下头,知道主子此番宣召自己前来,并非为了催促名册结果的事。
“这件事你们做的很好。寂,你是朕最得力的助手,完结了名册清查的任务,朕还要派给你另一个任务——暗中保护皇后。”沈晏婴沉声道。
寂顿时有些怔然,自己的能力是幽绝七影中最强的。他本以为主子次次都会把任务里最难完成的挑给他,难于登天的任务也好,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这次的任务,竟是……是护卫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可是有什么非他人所不能及的本领,用得上主子亲召他来,交给他这样一个可笑的任务?!
“是。”寂即使心中有一万个疑问,也不会迟疑地接下这道任务。幽绝七影的训言便是:除非一死,方可不执行。
“朕知道你心中所想。皇后是手无寸铁的一介妇孺,宫廷诡谲,她一人应付不来。从今日起,由你暗中保护皇后的安全。”沈晏婴顿了顿,神情微囧:“当然了,皇后万金之躯,也是你万万看不得的。”
“主子放心,寂若有半分逾矩,定当自剜双目,以谢亵渎皇后之罪!”寂自问这一辈子天地无愧,又只侍候沈晏婴一个主子,主子待他恩重如山,主子的女人,他怎会动歪心思!就是多看一眼,也是使不得的!
沈晏婴微微一愣,忽然间不知自己为何就嘱咐了这句多余的话。七影由他一手栽培,从七个凡人到武林傲决,他们的忠诚之心,就是沈晏婴这样浅薄信人的人,也无法多起什么疑心。一定是他最近休息不够……
七影并非一个联盟,而是互相独立。一旦其中有人萌发违盼之心,其余的影子会代替沈晏婴了结叛逆之人的性命。所以七影最早些年是“九影”,另外两影,因谋发违逆之心,被其余七影解决了生命,剩下的七影,如今在武林上赫赫有名。
“另外,明日,宫宴暗中护卫一事,七影可都接应好了?”沈晏婴微微一咳,才把话题转移到别处。
寂低头回话:“接应好了。其余的影子所监视的目标皆是宫宴宴请的对象,影子们将和监视目标一起抵达内宫,然后暗中护卫整个宫宴的平安顺利。”
沈晏婴点点头,继而又问:“最后剩下的五十箭兵,都塞进宫里了吗?”
“回主子,都已经暗中替换了宫中原有的布置。主子在民间秘密训练的两百箭兵,有的被伪装成太监,有的被伪装成御厨,侍卫……另外的女弓箭手,被偷偷送到浣衣局或者尚侍司。主子安排得精妙,到如今还尚未有人发觉。”寂的声音低沉,语言间严肃凛然,俨然一个武者的模样。
沈晏婴不禁想起他曾经分给苗秋秋的八个丫头。里面就有七影之一,噬。两百箭兵中的一百五十箭兵,都是在噬的秘密安排下进入皇宫。而后发生了一些事情,剩下的五十箭兵,由其余的影子塞进皇宫。
他处死了那七个沈寒骞的眼线,偷梁换柱救下了噬。
而噬被安置在宫外的一处老房子里,由一位老妇孺照看。算算下来,距离他处死那些丫头,已有半月。是时候把噬接回宫里了。
这半个月,沈寒骞出乎意料的安分,除非早朝,沈晏婴几乎看不见这位皇叔。
若非有影子时刻监视沈寒骞,他必然要因为皇叔太过安分起疑心了。
他的皇叔,最近正忙着和齐尔托的来使密切联络。这位来使尚未抵达西昭国前,就先与沈寒骞取得了联系,并且二人一直有书信往来。他倒是不担心这些。
既然知道敌人在做什么,沈晏婴怎能坐以待毙?早就走出了自己的那步棋。
“既然弓箭兵都已经布置好了,朕会尽早部署下一个兵种。寂,你先去执行任务吧。”沈晏婴揉揉太阳穴,俨然一副心累神惫的模样。
寂忽然愣了一下,而后领命飞身离去。他头一回接到如此别样的任务,这也是令他倍感无力的一个任务。若是杀人、暗查、追踪之类的任务,他都得心应手,而暗中护卫一个女人……他想,他还需要小心谨慎地行动一段日子,以习惯这样另类的任务。
天青殿里黑漆漆的,寂凭着极好的夜视目力,轻快地纵身一跃,飞上房梁。天青殿里就皇后一人,神色痛苦,嘴里念叨着什么,仿佛异常难受。寂对此非常奇怪,难道她都没有丫鬟照顾的吗?
苗秋秋做了无数个梦。梦境飞速替换,她身处梦境,随着梦,身体起起伏伏,犹如在寒热交替的湖里。
她在湖里游啊游,凭借着自己求生的意志,她没有放弃挥动双手和双脚来浮起身体。她不知道这个湖到底有多大,为什么她随波逐流了那么久,依旧靠不到岸边。
她的肚子很痛,像是脾胃连着小肠一起被人用刀搅啊搅。当湖水很烫时,她的肚子越来越痛。当湖水很冰时,她的肚子一切安好,似乎前一刻的痛苦都是她臆想出来的。
然而,这只是一个梦。她在梦里,被湖水支配,被自己的身体支配。她的意识是那么薄弱,唯一靠意识撑起自己求生的欲望,也渐渐变得无力。求生多难啊,这湖多大啊,身体多痛啊……要不,放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