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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
在初礼沉迷于校对阿鬼的《听闻》, 这里删删那里减减搞得晕头转向之中,她眼巴巴盼望了一天的Q头像终于摇晃了起来,扔开校对本迫不及待地点开来, 对面果然发过来了一个构图草稿——
点开之前初礼看了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 时间刚刚好, 距离下班还有十分钟,理论上算不能更加准确的“下班之前”。
“……”
初礼点开那“草稿”,随即这才非常惊讶地发现这草稿的完成度似乎已经不能用“草稿”来形容, 原本以为的所谓“草稿构图”应该只是一些凌乱的线条,有人物轮廓、姿势和大体构图站位即可
但是茧发过来的明显是就快完成的线稿——
而茧娘娘不愧是茧娘娘, 讲道理画的人物还是让人放心的, 只见画中人物身材修长,面容英俊, 微微垂首长发披散,剑眉醒目, 鼻若悬胆, 他坐在一块巨石上, 微侧身大概是在拭剑, 几缕头发从他英俊面颊边缘垂落……
初礼松了口气,随后又蛋疼起来:说好的双人跨页, 这只有一个人怎么回事?而且不是草稿吗,直接给线稿,到时候要改怎么办?
【猴子请来的水军:怎么完成度这么高?】
【破茧:画着来了感觉就继续画了,嘿!】
初礼:………………不是在夸你好吗!
【猴子请来的水军:完成度这么高, 如果构图要改可能会很麻烦喔?】
【破茧:咦?】
初礼:咦什么咦!难不成你不想改?!
【破茧:不是我不想改图,首先我看过《洛河神书》,这个画面存在于我脑中很久;其次根据昼川大大给的人设和场景图,现在我想好画的这个姿势和神态也非常符合也非常有感觉……要改的话,不一定会有现在的好呢。】
【猴子请来的水军:……】
【猴子请来的水军:好吧,改不改的问题先放下一旁不提,咱们先来确定一下,那天说好的不是双人跨页吗怎么只有一个人,还有一个人呢?】
【破茧:你也说了光这一个人物线稿完成度很高,所以另外一个人就没来得及画啊,位置应该就站在他身后吧……我给你圈出来不,话说一个下午的时间怎么能够画那么多啊?】
初礼:“……”
还变成我逼着你赶稿咯?
你要是画的是草稿肯定来得及啊朋友!
我们说好的也只是草稿啊——如果不合适能直接改掉的那种草稿!
这再整理下能直接上色的完成度当然来不及……
初礼无奈,叫来隔壁正在收拾东西,准备下班回家的阿象——阿象自己本身也是美术专业出身,虽然现在不画画了但基础知识都在,所以通常画手交上来的稿子,看图的那些什么色彩啊构图啊透视啊比例啊,她负责设计的书的用图部分于姚都去交给她全权把关……
这会儿阿象走过来,看了眼草稿:“透视是对的,人物也算是茧这个画手拿手的美型,本身没什么问题,就是怎么才一个人,不是约的双人跨页吗?而且不是草稿吗,这线稿再整理下都能开始铺色了怎么回事?”
“……老师以一种‘艺术家的灵感来之不易你懂个屁’的语气告诉我,画着高兴就描起了线,”初礼停顿了下继续道,“还有,另外一个人头说来不及画了,应该是站在他身后的身位:具体什么身位,自己脑补。”
阿象沉默了下。
想了想后缓缓道:“让她画完两个人头草稿给你看——我看着这人是朝着左边的一个“>”符号折叠形……一般这种人物朝向,会导致书名只能放在左边,这是非常不好的:因为书本在进报刊亭或者部分书店时,会以向右堆叠的方式堆叠,你的书名如果放在左边,你猜会发生什么情况?”
初礼想了想平日里路过报刊亭时的情景,犹豫了下突然恍然道:“会导致书名字被其他叠在它上面的别的书挡掉——啊,那怎么行?!”
阿象点点头:“所以美编这边会默认将书本标题放在居中或者右侧——你要跟茧说清楚,必须是这样的,她如果不想改稿那就是我们要把整张图进行水平翻转:可以是可以,但是一般功夫不到家的画手的作品水平翻转后会丑到炸,而且人物的发型和服装和惯用手也会有bug……”
初礼抬着头,看着阿象头一次话那么多,滔滔不绝地用平坦无起伏的声音说着这些年做设计积累下来的知识……头一次觉得阿象的形象那么的高大!
她一边点头应着“好好好”一边转头将阿象说的各种注意事项告诉了茧,好不容易把字敲完发送出去,再抬头,茧的头像已经变黑了——
不是下线了;
就是在线对其隐身了。
初礼翻了个偌大的白眼,把要改的原因和注意事项事无巨细地留言给了那个仿佛进了灵堂的黑白头像——说完之后直接关了Q准备下班回家:因为根据历史经验教训,想要得到茧的正式回答,她接下来恐怕又要经历新的一轮漫长等待。
下班回家的路上,初礼问:“如果茧最后的草稿不过,咱们能不能换人?”
阿象:“来不及了,你打开官方微博看一眼。”
初礼用手机登录《月光》官方微博,发现官博已经把茧娘娘下午教的草稿打了个薄薄的马赛克发了出去,并配字:【你们猜,这位男神是——】
下面一堆“哇茧大大”“哇洛河神书”“哇茧要给昼川画封面了吗期待期待”……
作为官方微博长期掌控者,初礼一脸懵逼:“谁干的?”
阿象:“夏老师总指挥,老苗进行实地操作,美其名曰:预热一波。”
初礼:“……………………………………预热什么,预热前就没人想通知一下我这个责编?”
初礼:“就没人想通知一下我这个可怜的、可能催不到稿子的、认为画手可能会换人的责编???!!!!”
阿象:“没有。”
初礼:“……”
……
一个小时后。
初礼回到家,钥匙打开院子大门抬头就看见屋檐下一人一狗在无声话别,男人手中拖着个行李箱,还是一身黑且戴着墨镜……
初礼默默抬起头看了眼天边几乎快要沉没山头的夕阳,又默默地收回目光,强行让自己不要用大惊小怪的语气说:“老师准备去机场了啊,这天都快黑了……”
你踏马戴着墨镜干啥啊?
又没签售过,微博也不肯放照片,谁认识你啊,搞得神秘兮兮的干嘛又不是胡歌!
昼川摸摸二狗子脑袋,抬起头从墨镜后面瞥了初礼一眼,“嗯”了声也不知道听明白初礼话里有话没,只是自顾自叮嘱道:“我不在家,你和二狗子都老实点,按时吃饭睡觉,别上房揭瓦似的到处撒欢。”
初礼:“……”
怎么撒欢,牵着二狗在你枕头上撒尿?
初礼沉默注视中,昼川拎着箱子出来,嗓音低沉:“狗罐头不够了给我电话或者你先买了我回来报销;周五带二狗去换药拆线;我不在的时候【房客守则三十条】依然生效,双足行走类雄性生物不许带回家——公鸡也不行,你住口,你敢抬杠?”
“……”
住口就住口。
初礼闭上嘴点点头,把到嘴边的抬杠咽回去表示自己并不想浪费口舌反驳他……此时男人走到她旁边停下来,摘下墨镜,用茶色的瞳眸盯着她,片刻后突然没头没尾道:“……早上的信息我看见了。”
初礼:“……我就随便抱怨下——”
“早就让你别用茧,人品有问题的画手毛病自然也会很多,难道你还指望一个表里不一为了蹭人气乱拉CP骂自己粉丝恶心的人对待编辑如皓月明亮尊敬?都告诉你了你还不信,现在知道错了吧——活该。”
初礼记得她小时候上学冬天死活不愿意穿秋裤,结果冻感冒了,那个时候她妈就是一边强行给她灌药一边用这种语气骂她……关键词换一换简直一毛一样,和穿越了似的。
初礼:“……………………………您摘下墨镜就为了说这个?”
昼川:“摘下墨镜是为了看清楚你脸上的悔恨——没错,就是现在这个表情,非常标准的:悔恨。”
初礼抬起手摸了把自己面无表明的脸:“老师慢走,钱包手机钥匙。”
昼川不屑:“又不是三岁小孩。”
初礼:“身份证。”
昼川脸上的不屑停顿了下,三秒后被放空取代,再三秒后他把手中的行李箱往初礼手中一塞,转身匆忙往房间里走去……初礼伸长了脖子无语地看了一会儿,关上院门,把行李箱交给二狗看管,跟着走回屋子换上那双丑的要死的毛绒拖鞋冲屋里喊:“老师,找着没?”
“要是找着了我还留在屋里下蛋啊?!”
“……”瞧这气急败坏的,又不是我把你身份证藏起来了……初礼放下包,踩着拖鞋踢踢踏踏往书房走,“身份证这么重要的东西不放钱包里,你放哪去了,怎么什么东西都能乱放——”
“你有这空奚落人不如帮我一起找。”从隔壁房传来的嫌弃声音。
初礼进了书房,看了眼书桌,笔记本电脑、烟灰缸、新开的一包烟草、打火机,手写稿子草稿、钢笔、墨水瓶散落一桌……初礼叹了口气,一边收拾桌子一边在这凌乱得像是垃圾堆的东西里翻找起来,瞥了眼草稿纸,上面写了一些大概是小说设定的东西——
……新文?
初礼拿起来看了眼,随即发现昼川这次好像不单纯的是写东方幻想,好像破天荒要写东方幻想言情,这篇文居然还个女主角,女主角叫什么“鹿葵”,不过只有一个名字,这个名字的旁边又画了个非常古风的像是剑匣之类的东西……
初礼怕昼川以后闹着要找这些草稿,也不敢乱扔,将之整理好放在桌边,收拾好桌面,最后把桌子上所有的资料书逐一拎起来抖了抖,最后当她抖到一本厚厚的词典时,只听见“啪嗒”一声,一张四四方方的小塑料片掉下来……
初礼:“?????”
哪有人把自己的身份证当书签用夹字典里的?
捡起身份证,急急忙忙走出书房,把还在房间里翻箱倒柜的大神叫出来——男人看见初礼手上的身份证眼神儿一亮,接过来:“谢了。”
初礼敷衍地点点头:“大爷大妈跟前好好表现。”
男人重新戴好墨镜,这次出门显得有些匆忙,走到院子门前,推开门后不知为何却停了下来——回过头,看了眼此时此刻依靠在门边、脚上穿着他买的毛茸茸拖鞋、抱着手臂专心致志目送他离开的小姑娘,他忽地心中一动……
挑了挑眉,没过脑地用两根手指夹着身份证勾了下,说了句:“欠你个人情。”
初礼一愣。
而后摆摆手:“免了,快走你的吧。”
男人露出个不正经的表情:“等我回来。”
初礼脑袋“咚”一下轻轻靠在门框上,终于露出个笑容:“别回来了。”
男人嗤笑,推着箱子走向车库,二狗子摇着尾巴紧紧跟他屁股后面。一人一狗走进地下车库,初礼隐约听见在二狗子的狗叫声中,昼川难得温柔的声音响起,说什么“下周就回来”“别扯”……几分钟后,地下车库响起了跑车发动的声音,一阵鸡飞狗跳后,院子里安静下来。
二狗子用鼻子顶开门,溜进屋子,后腿一甩踹上门,爪子在玄关的脚垫上蹭蹭,而后进屋跳上沙发,闭上眼睡得一脸安稳:并没有看出对主人即将出远门这件事表现出丝毫不适。
初礼:“……”
戏子养的狗都是狗中影帝。
……
昼川当晚的飞机飞往隔壁省参加作协大会,鸡飞狗跳的寻找身份证之后,男人留下的那句“欠你人情”原本只是被初礼当做一句耳旁风而已——
她没想到的是,其实这不是耳旁风,而是一个巨大的flag。
昼川走后的第一天,茧娘娘差无音讯。
昼川走后的第二天,茧娘娘查无此人。
昼川走后的第三天,茧娘娘石沉大海;于瑶问,《洛河神书》的封面去哪啦;
昼川走后的第四天,茧娘娘人间蒸发;夏总编亲自加初礼Q,询问《洛河神书》封面设计进度,初礼有一句“进度为零”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昼川走后的第五天,在阿象一句“你再温柔催稿永远也拿不到稿”的提醒中,初礼心态崩了,群里疯狂@茧娘娘三十多次,终于炸出了茧娘娘,茧娘娘像个没事儿的人似的说——
【破茧:不好意思前几天有事没上Q】
初礼:“……”
你有什么事?另外一个约图佬拿着菜刀在你家门口堵你吗唯独这个我是信的。
【破茧:稍等,最后一些细节需要修改,我现在做,今天晚上发稿子给你看。】
【猴子请来的水军:老师你总算出现了,好的好的!】
围观了一切的阿象:“赌一车香蕉,今晚她并不会出现。”
初礼:“别这样,乐观点。”
至此,还能乐观得起来的初礼松了口气,在满以为自己终于能够有脸面对夏总编的天真中渡过了一个白天……晚上回家,给二狗做饭喂二狗吃饭给自己做饭喂自己吃饭之后还去泡了个澡,从浴室里走出来初礼一抬头发现晚上已经十点半——
初礼沉默了下,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上微博看见茧娘娘亲切地和她的小粉丝们说“睡觉去啦,晚安”,她终于想起自己忘记了什么。
想了想手机今晚并未收到未读消息,此时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不信邪地打开Q,Q里果然安静如鸡——
茧娘娘?
不存在的。
初礼窒息得差点把自己的手机从窗户扔出去,此时此刻她真的知道什么叫做骑虎难下——焦虑之中,她爬上了阁楼的窗户,坐在窗户上晒月亮企图收集日月精华早日飞升离开这智障遍地走、能逼死正常人的凡尘……
坐在窗户上吹着夏季的晚风,不知道哪家种的夜来花香熏得她头疼。
目光飘忽,最终定格在了脚下的院子门,初礼停顿了下,猛地坐直了身体,忽然想起了五天前,曾经有那么一个英俊高大威武帅气的人,站在那里,笑着对她说:我欠你一个人情。
初礼:“…………………………”
……
于是。
三十分钟后。
遥远的A市,某坐落于山水湖光之中的别墅里,坐在餐桌边男人正瞪着面前的一碗满满的红枣桃胶银耳燕窝糖水发愣时,忽然手机震动。
他哆嗦了下,抬起头,默默看向坐在自己右手边一脸慈爱加催促地盯着自己的五十来岁的女人,良久,像是解脱了似的抓起手机,淡淡道:“妈,好像是元月社编辑电话。”
女人笑着点点头:“去接啊,你爸马上就回来,你可以等他一起再喝糖水。”
“……”
男人抓起手机落荒而逃。
走回二楼房间关上门,靠坐在床边,月光从屋外倾洒而入,男人的半边身子被吞噬在黑暗当中……他低头看着手上震动个没完没了的手机,滑动,贴到耳边,“喂”了声,正想问“香蕉人你干嘛”——
然而还没来得及多说半个字,电话那边熟悉的声音已经咆哮开了——
“茧娘娘真的要了老娘的亲命!她居然给我玩仙人跳!我错了,昼川老师,找身份证的人情麻烦现在就以牺牲色相为代价还给我!!现在!!立刻!!!马上!!NOW!!!!!谢了啊!!!!!!!”
昼川:“……”
将手机从耳边拿开,男人瞪怪物似的瞪着咋咋呼呼的手机瞪了一会儿:也不知道现在挂电话假装自己从来没有接起过还来不来得及?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来啦来啦,111红包……实不相瞒以晋江余额来看这么发红包天天发我觉得我能发到六一儿童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