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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珺戎无视轩辕昂的叫嚣,缓缓将公孙宜置放到地面上,在她虚弱惊恐的眸光中,安抚了一句:“等我一会儿,马上就送你回家。”
公孙宜本已干涸的双眼忽然又凝聚起水雾。
她终于知道她失去了什么了。
一个对她倾心相待的知己。不是那种可以谈天说地的女子,不是那种可以琴瑟和鸣的知己,也不是那种随时可以切磋茶道的惺惺相惜的知己,而是那种可以生死交付的知己,不会在危难时推你当替罪羔羊,不会在危难时冷眼旁观。
“戎儿妹妹……”
公孙宜哽咽。
然凤珺戎却没有再多做安慰。
公孙宜心忽然一阵窒息。她错了,她错了,埋怨这个朋友,疏远这个朋友,是她错了,是她做错了啊。
满腔的悔恨在触碰到凤珺戎眼底冰冷的神色时,公孙宜再也说不出话来,泪流满面,水雾朦胧了视线,那抹娇小凌厉的身影,在数十名青衣护卫中穿梭,许是过了片刻,也或许只是仅仅一瞬,那道模糊的身影停了下来。
有双温柔的手环抱在她的腰间上,将她扶起来,公孙宜泪眼朦胧:“戎儿妹妹,我们,还回得去吗?”
那个惺惺相惜的时光,那个你作弄我我嗔怒你的时光,那个你心系我我心护你的时光,还回得去吗?
这一次拒绝的人换成了凤珺戎。
公孙宜黯然*。
扁舟悠悠驶向岸边,公孙宜听不见背后二皇子轩辕昂愤怒的叫嚣,看不见南楚太子公子越若有所思的眸光,想不起被人拖行耍弄的狼狈,不安又脆弱地看着自从上了扁舟,便远离她数尺的凤珺戎,她们的中间,隔着袖香和木笔。
竟是连亲密接触都嫌弃了吗?
公孙宜咬唇垂下了眸光,眼眸一斜,清水中隐隐约约倒映出一张惨白的面容,金钗银簪已经消失不见,精心打扮的发髻也是松松散散的,眉眼憔悴,整个人狼狈至极。
反观凤家珺戎。
衣袂翩跹,纤尘不染。
本事十分不雅的随意歪斜而坐的姿态,由她做来,却另有一种怡然自得的感觉在里头,举手投足般散发着慵懒的洒脱,叫人看得目光发直,无法移开。
此刻她们的距离,不啻于天边云彩与地上尘埃。
公孙宜忽然难过,比之方才被额人羞辱羞愤欲死难过更甚,仿佛是厚重千斤的巨石轰隆一声压在心头上,沉重得连呼吸都充满了痛苦的腥气。
心思低落间,湖面忽然潮声迭起,巨大的水浪带着毁天灭地的姿态狂卷而来,扁舟经受不住地剧烈摇晃,公孙宜尖叫着扒拉在舟沿边,巨大的水浪兜头淋下,本就湿漉漉的身躯更添一层狼狈,那摇摆渡舟的船夫猝不及防被打落湖中,凤珺戎三人也是淋了个彻底。
木笔愤懑地拔下头上的水草,回首怒瞪着画舫上的罪魁祸首:“无耻小贼,欺善怕恶算什么本事?!”
袖香:“小姐,您没事吧?”
“没事,”凤珺戎扫视了袖香一眼:“你的伤才痊愈没多久,被这么冷水浇灌,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多谢小姐关心,袖香没事。”
公孙宜羡慕地看着几人互相关怀询问,眼里的落寞和渴望叫人瞧了于心不忍,凤珺戎却只是看了她一眼,也没有过多的关怀,转而命木笔拉摆渡人上船,自己则眯起眼,冷锐的眸光射向紧追而来的轩辕昂,无需多想,方才的滔天大浪必是因他而起。
轩辕昂给一忠护卫解了穴,便差人紧追直赶,眼见着扁舟上的四女一男因为自己力震湖面引起的骇浪淋成了落汤鸡,热烈锋锐的容颜依旧没有丝毫满足的笑意,沉甸甸的怒意在心中发酵,阴森又可怖:“从来没有人敢在本皇子面前嚣张任性,凤珺戎,好,很好,你成功惹到本皇子了。”
“原话奉还。”
凤珺戎轻嘲冷嗤,即便是周身湿漉漉,即便是自下而上地仰望轩辕昂的面容,那清丽绝伦的容颜依旧全无狼狈色彩,反倒是眸中个那抹冷锐凝光叫人看了心中胆寒,脊背挺直,带着不可一世的骄傲,就这样蔑视地看着轩辕昂。
轩辕昂从来不知道自己有朝一日也会被人一个眼神给吓住,那是高高在上的西秦帝都不曾拥有的魄力,锐利的瞳仁闪过惊讶和恼怒,他沉沉地盯着凤珺戎,不发一语。
画舫上的人暗暗心惊,因为周遭忽然的凝滞。
诡异的沉闷,公孙宜咬唇瑟缩了一下,眨眼敛去眼中水雾,缓缓地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二皇子息怒,公孙宜自知擅自耍小心眼儿企图蒙混过关,罪孽深重,公孙宜但凭二皇子责罚。但是戎儿妹妹是无辜的,还望二皇子放过戎儿妹妹吧。”
“手下败将凭什么提要求?”轩辕昂不怒反笑:“你放心,胆敢戏弄本皇子,这事儿没完!”
公孙宜脸色一白。
轩辕昂再度看向凤珺戎,阴沉的俊颜染上刻薄的笑意,眼底却一派森然:“本皇子大人大量,给你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只要今日你叫本皇子爽快了,本皇子就让你安安稳稳地回到将军府。否则的话,不仅是你,就连赫赫威名的将军府,都要为你的愚蠢付出代价!”
凤珺戎:“让你爽快?”
“没错!”
“说话算话?”
“本皇子像是出尔反尔的人吗?”轩辕昂冷哼。
“那好……”
“戎儿妹妹不可。”公孙宜在凤珺戎点头应声的同时凄然阻止,待凤珺戎视线落在她身上时,她稳了稳心神,颤着声劝阻道:“爽快与否取决于二皇子的感官,你做得再好,二皇子若是有心设置阻碍你也无法。这个条件,万万不能答应啊。”
此话颇有种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嫌疑,但无奈轩辕昂给人的感觉就是这样,不是说他的信誉太差,而是他确实心情难测,上一刻他能言笑晏晏,下一刻他就可能雷霆万钧;前一刻他能与你信誓旦旦,后一刻他就可能翻脸不认人,压根就摸不准他的所思所想,他的思维和行为模式,根本就找不到套路。
凤珺戎唇角勾勒出不屑的弧度,转头吩咐袖香和木笔先行护送公孙宜上岸,话落后也不给她们说话的机会,纵深一掠,身影就出现在了巨大精美的画舫之上,袖香脱口而出的拒绝就这般噎在了喉咙处。
“我不走。”
扁舟缓缓漂浮,向岸边的游行而去。
公孙宜忍着难堪的情绪,咬唇说了一句:“你们主子是为了救我才被二皇子盯上的,我不能就这么离开。”
没人理她。
公孙宜加重了声音:“我说我不走。”
“那你自己跳进湖里游回去啊,”木笔烦闷地瞪了她一眼,从知晓公孙宜拒绝了自家主子,木笔对公孙宜就没有过好颜色,以往公孙宜柔美的声音此刻听来也霎是聒噪:“我们姐妹只负责把扁舟送回岸边,你爱呆不呆。”
“木笔,你少说一句。”
“我又没说错。”木笔冷哼:“小姐总说以诚待人,真心的付出总会得到回报,但是现在小姐耐心都喂了狗了,我干嘛还要细声细气的与她交谈?休想!袖香,别以为我看不出你也在生气。”
被戳中心思的袖香无奈,收口不再劝说木笔,转而看着公孙宜,细声细气的模样却叫公孙宜察觉到了其中的冷然淡漠:“公孙小姐还是别瞎担忧了,我家小姐既然选择救你保你,自然也有能力护住自己。还请安静下来,奴婢会听从小姐的吩咐,将您安全送回岸边的。”
听从小姐的吩咐……
弦外之音,也仅听从凤家珺戎的嘱咐,她的恳请在这两个女婢的眼中,根本经不起任何波痕。
公孙宜听懂了,隐忍着安静了下来。
扁舟远去,青青湖岸渐渐广阔,与此同时,温芮希的那艘画舫逐步变得渺小,变得……她看不清画舫上的卓卓人影了。
残阳余晖,洒落在平静的湖面上,氤氲起暖色的红光,万事万物的轮廓渐渐变得朦胧而模糊,数十艘画舫如繁星点缀其间,浩瀚的玉龙湖畔,愈发美得不似人间。
然而靠近了,才能知晓,状似精美静谧的美丽画舫,并没有天上人间的飘逸出尘,而是笼罩着风雨欲来的灭顶威压,气氛僵滞而紧迫。
“人都让你送走了,若你没办法叫本皇子卸下心头火气,该你受的惩罚,呵呵……”
轩辕昂大马金刀坐在护卫搬来的镂空金雕的檀木椅上,仰头灌了杯酒水,一双邪肆的眸光上上下下打量着凤珺戎,对凤珺戎讨好他的法子拭目以待。
他的身后,重重护卫守护。
再靠后一些,温芮希隐在众位贵女之后,阴测测地瞄着这一切,她们今日全都被二皇子踩入泥底,凤家珺戎自然也甭想高贵到哪里去。
与温芮希幸灾乐祸瞧好戏的心态不一致的,大抵也就剩下南楚太子公子越一人了。他若有所思地看着镇定立在众人中央的狼狈少女,眸中泛起期待。
与一个人永远无法叫醒装睡的人同一个道理,一个人同样也不能从刻意挑衅者的口中得到认可。真心好奇能有什么方法叫诚心折磨她的轩辕昂,心悦诚服地说爽快,从而放过她。
左右他是想不出的。
轩辕昂贵为西秦皇朝第二子,不缺名不缺利不缺势,能得他青眼的物什何其稀少,她到底是打算怎么做?
凤珺戎察觉到又道好奇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不同于轩辕昂的恶意满满,不同于在场贵女们的幸灾乐祸,也不同于护卫婢女们的无动于衷,那道视线,纯粹好奇和淡淡的好感,在这群狼环饲的绿光中显得尤为突出。
她转眸一看,正对上公子越温和的视线,后者甚至朝她牵起一个友好的笑容,凤珺戎冷漠地收回视线。
公子越碰了一鼻子灰,略微尴尬地摸摸鼻子,摇头轻笑。
“快点快点,”轩辕昂不耐烦地催促。
凤珺戎:“赶着去投胎么,催什么。”
“你这个刁民!竟敢还嘴。”
“吵死了,闭嘴。”凤珺戎眸光落在轩辕昂弃置一边的铁索上,也不管轩辕昂因为她毫不留情地斥责而变得阴沉可怖的脸,理直气壮地开口道:“铁索借我一用。”
“做什么?”
轩辕昂没好气。
“你等下就知道了,婆婆妈妈的,到底是不是男人。”
“你,”轩辕昂脸色黑沉得可以滴出墨汁,豁然站起,一步一步,带着冰封万里的寒意朝凤珺戎走去:“本皇子倒忘记了,凤家珺戎被自家姐姐抢了未婚夫,落得孤家寡人的下场,自然没体味过真正的男人。怎么,要本皇子给你开开荤,让你知道知道,本皇子到底是不是男人?!”
薄情又讽刺。
众贵女哪里听得这般直白的轻践之语,齐刷刷地红了脸。这话,说白了就是我看你可怜,施舍你,睡你一晚,叫你知道男人的滋味。
哪怕是京都红阁的女子都不会遭受恩客这般的羞辱。
温芮希早知二皇子是个混不吝的,口舌含毒,却未曾想到竟然恶毒到这地步。与此相比,似乎方才被丢入湖中羞辱的难堪也不是什么难以踏过的坎了。
她落水,凤家珺戎也淋成落汤鸡。
但凤家珺戎遭受到了难堪的羞辱,她却没有。
都说幸福感是对比出来的,温芮希心中转了几个弯儿,竟然真从中体味到几分微妙的兴奋欢愉。
公子越眉头微皱起,不待他替凤珺戎解围,那厢凤珺戎就冷锐哼声,精致绝伦的脸蛋黑云压境,整个人浑身散发着危险迫人的气息,清丽的眸光有若寒霜利箭,几欲凝为实质朝轩辕昂激射而来。
轩辕昂危机心起,仿若被毒蛇盯上般,一股阴寒冷气自脚底板蒸腾而起,幽幽攀爬过脊椎骨,四肢百骸都叫嚣着惊惧害怕。
他无意识地顿步,下一瞬,凌厉的风刃夹杂着冷酷的戾语直攻他的面门。
“自找死路。”
凤珺戎本没想过要下狠手对付轩辕昂,毕竟皇二子的身份摆在那儿,她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凤老头和风轻扬是她中意的人,她行事自然多顾忌几分。
但也不代表她就会因此委屈了自己。
咬牙切齿地冷哼声伴随着铁索寒光直往轩辕昂身上招呼,轩辕昂反应奇快地闪躲了第一鞭,却仍是被那几欲化为实质的风刃割破了衣裳,华贵的锦衣被割开了一道口子,露出里面棉白的亵衣。
轩辕昂扫了一眼胸前的缺口,阴沉的眸漾起棋逢对手地兴奋感:“竟然真是个武学高手,本皇子就来会你一会。拉人,剑。”
一柄银光宝剑从天而降。
轩辕昂反手接住,兴奋地舔舐唇瓣,邪肆纵横,“若能接下本皇子三招,本皇子就允你暖床之位。”
他看着凤珺戎的眼里充满了捡到宝贝的绿光,这样身手了得的绝色女子,一晌贪欢太可惜了,完全有资格长期留在他身边陪伴他。
回应他的是一道裹挟着无限杀意的一鞭,长而重的铁索在她手里犹如丝绸软带,轻飘飘得不可思议,然而它没甩落一次,甲板上轰然裂开的细缝叫人不敢轻视它的霸道强劲。
“好。”
轩辕昂不知死活地叫好,浑身上下充满征服欲,闪闪寒光的宝剑出鞘,孕育着无穷的内劲朝她袭击而去,却在半空中被她用铁索圈住拦下,轩辕昂反手收剑,抽了抽,却没如愿地脱离铁索的掌控。
“好家伙。”
绝色的姿容,冷凝的气息,高超的身手。完全不同于闺阁娇花,自有一番与他如出一辙的傲慢与张狂,同类人。
得出结论的轩辕昂眉眼瞬息就亮了,攻势仍旧凌厉不减,嘴里的说辞却是三百六十度的大转弯儿:“不错,不错。本皇子允你侧妃之位,同时不追究你今日无端挑衅的罪过。”
睡一晚,暖床之位,侧妃之位。
不过几招的功夫,就都麻溜地贡献了出去。
众位贵女听得目瞪口呆,震撼得张大了小嘴,难以形容这奇异的转折,丝毫不知道事情为何会发展到这个境地。
温芮希几欲咬碎一口银牙,原本微妙的幸福感,在轩辕昂态度几度急转下,早已消失殆尽。
她恨凤珺戎怎么又得了皇二子。哪怕皇二子是个混不吝的,但是那尊贵的身份摆在那儿,有一个身价显贵的追求者,那份无形的荣耀,足以抵消千万个寒门士子的追逐!
温芮希气急恨极,然而更叫她气不顺的时,凤家珺戎竟然丝毫不受二皇子豪言壮语的影响。
该出狠招依旧出狠招。
昂贵厚重的铁索若游龙震怒,雷霆万钧地击打在轩辕昂身上,起起落落间,轩辕昂早已衣衫褴褛,就连那柄长剑也被击落在地,铿锵一声,碎断成两截,死无全尸。
轩辕昂心生不祥之感,赶紧喊停:“够了够了,你赢了,本皇子愿赌服输。”
“啪。”
重重的铁索打在身上,该是皮开肉绽地疼,然却又有奇异的酥麻感渗透四体百骸,叫人浑身都酥软了,又疼有爽,叫人想躲,却又恨不能得到更多。
“嗯哼。”
激烈对峙中,忽然响起低沉的闷哼。
低沉黯哑,性感撩人。
众位贵女听在耳里,只觉得浑身血液都随着这声闷哼沸腾了起来,一股热气涌上俏脸,臊得面红耳赤。
紧接着,又是一声闷声伴随着女子冷酷无情地话语响起:“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