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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堆成山一样的四十七麻袋的黄芪,周海正开始考虑怎样才能悄无声息给其卖出去。开始没想过会能挖到这么多,看来现在得要做个重新的估量才行。
夫妻两个经过几天的商量,最后确定了一个还算安全可行的方法——周母有个堂弟,是临省J省一个县城的百货商店的采购员,门路比较多。等学校放了寒假,周海正就去一趟J省,找他想想办法。
北方的冬天总是来得要早上一些,周家腌上了一大缸的酸菜,还有一大缸的白萝卜、胡萝卜、芥菜疙瘩等,再把要冬储的白菜、萝卜、土豆等等都入了窖,接着又交了公粮,一年中的大事基本上也就算忙得差不多了。
周海正把葡萄树后来生长出来的不多的枝蔓修剪掉,把主茎埋在了厚厚的土层里,再把后园的苹果和梨树苗用谷草编的帘子都包了起来,以抵御将要到来的严寒。
刘玉凤终于可以有时间坐在热乎乎的炕头儿上,衲起好似永远都衲不完的鞋底。在周筱的坚持下,刘玉凤出乎意料的顺从了女儿的意见——同周筱一道用淘米水洗脸泡手。
“别说,还真是管用,这脸真的比以前白嫩了许多,手也细滑了些!”周筱在母亲坚持使用了N多天后的一次照镜子时的自自语中得到一个结论——爱美,是每个女人的天性!但周筱知道,如果让母亲用蛋清和面做面膜的话,母亲情愿把它做成了鸡蛋饼给一双儿女吃,也不要这所谓的美丽,这就是做为一位母亲的伟大!周筱在重回的这段时间里,几乎从母亲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能感受到前世好多不曾用心去感受过的母爱,更加能体会到母亲的辛苦和付出,这些的感受,常常让她有控制不住想要流泪的冲动。
寒假刚开始的第二天,周海正就简单的收拾了行囊,带了两根黄芪的样品匆匆上路了。周筱知道这一行会非常辛苦,父亲需要先到县城,再从县城转车去到市里,然后再从市里转车到L省……中间不知要辗转多少趟车。而这个时候的交通实在不便,村里发往县城的班车只有一班,发车时间还不固定,而且有时还说停发就会停发。坐车的人也非常的多,有时甚至多到连外面的车顶上都会坐满了人。周筱算了一下,如果顺利的话,父亲三天后能到达目的地,如果不顺利,大概得要用上四五天才行。
家里剩下母子三人。周天在周海正走后,自动承担起一个“男子汉”的职责,已经不再跑出去找人玩儿,连红军家一次都没有去过。每天会自觉帮刘玉凤烧火,在刘玉凤每次挑水时,都会跟在其身后,喋喋不休的嘱咐着刘玉凤要小心云云……还会自动监督周筱的学习,尽管这个“监督”对周筱来说实在没一点的作用!
经过快半年的练习,周筱的毛笔字已经写得初具形状,虽然还谈不上多好,但也稍稍有了那么一点点属于自己的小风格。周家书架上的书周筱也已经看了几乎过半,当然这些看过的书籍主要还是唐诗宋词、经史子集一类的,还包含一些名著及武侠小说和一些散文类的书籍。周家的人其实都不知道周筱已经读了这么多的书,只是习惯于经常看到一个小小的人儿,坐在专属于自己的小椅子上,神情专注的捧着一本书读的津津有味儿的样子。当然,周家的书籍早在周筱表示要读书识字的那一刻就已对她全部开放,在周筱够不到指定要读的那本书时,刘玉凤就会痛快的为女儿取下来。
周筱可以一整天沉浸在书的海洋里,像海绵一样自由又畅快的吸纳着无穷的知识,而这样一份超乎年龄的安静,常常让刘玉凤不免有些担心。有时看周筱一个人在西屋久久都不肯出来,就会亲自赶她出去找小华玩儿,只是看她总是不情不愿的样子,通常也只是玩儿上一会儿就会跑回来,继续一头扎进西屋,该练字练字,该看书看书。
观察了一段,刘玉凤倒没发现什么异常,再加上周天也是一有时间就陪着妹妹一起练字学习,刘玉凤的心逐渐放了下来,也就不再过多的干预周筱的行为。
在周海正出门后的第六天,迎来了这一年的腊八。天气也很是应景的极为冷冽了起来,刘玉凤洗好的衣服,刚搭在院子的晾衣杆上,还没来得及抻平,就已被冻得硬挻的像一张铁皮,于是连动都不敢再去动它,不然真的会像铁片一样很容易就被折断。村里的人没事连门都极少再串,农村人还没有什么除了老羊皮袄以外的如羽绒服一类的能够强力御寒的衣物,当然,就算有,在这贫困时期,只要有一件家做的棉袄,人们就不会再有更多的奢侈追求和要求。在这种极寒的天气里,家家紧闭门户,所有的人尽量都缩在屋里的火炕上,任谁也受不了,一出门就像被小刀子刮似的痛苦。
刘玉凤早早的泡好了黄米和芸豆,隔着已经接近中午时分还依旧结着厚厚冰霜花的玻璃,一边往外眺望,一边自言自语:“也不知道事情办得顺不顺利,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这么冷的天可要遭罪了,唉!”
晚上坐在饭桌前,香喷喷的腊八粥却好像没能勾起每个人太大的胃口,只少了一口人的家里,却显得有些冷清。三口人在这寒冷的天气里各自在心里暗暗担心着周海正,都在昐着他的尽早归来。
呼啸的寒风里,偶尔会有惨烈的猪叫声传来,进入腊月,村里已经有人家开始杀年猪了。过年的气息渐渐的浮上来,一家人对于周海正的牵挂越发浓烈起来。
终天在腊月初十这天的下午,出门整整八天的周海正一身寒气的推开了家门。北方冬天的农村,家家户户每天都是吃的两顿饭,周海正进家的时候刘玉凤正准备做晚饭。周筱看见父亲的第一时间就扑进他的怀里,周海正也是高兴的把女儿高高举起,又抛了两下才肯放下来。周天在一旁矜持的看着父亲,眼中却是掩不住的思暮之情。周海正满脸的疲惫没能逃过刘玉凤的双眼,忙将暖瓶中的开水倒入盆里,又兑了些凉水,试了试水温就叫周海正赶紧洗漱,接着就招呼着周天烧火,自己活面擀面条。
一大碗热乎乎的热汤面下肚,周海正才觉活了过来。先告诉刘玉凤等人黄芪已经全部订出了去这个好消息,接着才把这些天来的经过讲给一家人听。
周筱预料的不错,去J省的一路周海正还比较顺利,用了三天的时间到了刘玉凤的堂弟家,和堂弟把事情一说,堂弟也觉得这件事得做得隐密些才行。堂弟刚好有个把兄弟是市药材公司的一把手,和周海正两人商量一番后就一起去找了药材公司的这个一把手。一把手看了周海正拿的黄芪的样品后十二分的满意,表示很少能见到成色这么好的黄芪,当即拍板,以六块钱一斤的价格收购,有多少要多少。而后在听到周海正的种种担心后,就从下面一个县城的药材公司调了一辆运输的东风车,对司机的说辞是去运甜草,等黄芪运回来后直接卸到堂弟家,再由市里的药材公司去车运到公司来。
这次堂弟和周海正就是随东风车一起回来的,车开了足足两天,才在前一晚上到达了县城,堂弟让周海正先回家,把装药材的袋口封好,他则拉着司机以让周海正回家做好准备而他们也正好可以休整一天为由,明天一早再过来,等到没人的时候再装车。
刘玉凤不待周海正说完,赶紧去找绳子,把一部分还没系口的袋子全部扎好,又全部检查了几遍,确认没什么问题后才罢。
因为知道周海正明天还得跟着货车去J省,刘玉凤又重新为其准备了行李,这次特别在周海正的棉裤腰内缝了一圈儿的口袋,让他用来装钱,并在袋口钉上扣子,钱装好后把扣子一系就可以确保万无一失了!
刘玉凤装了合起来有一大麻袋的萝卜、白菜、干豆角丝、茄子干、小米等,又外加两筐的鸡蛋,准备明天给堂弟带上,城里吃什么都得花钱去买,这样堂弟家可以少花一些菜钱,而其中的一筐鸡蛋是给司机师傅的。
这个夜晚,除了周海正过了早期的激动,并因为极度的劳累而早早睡过去外,其他三口人都兴奋得有些睡不着,是为了明日黄芪一被拉走,周家就意味着会有一大笔数字不敢想像的收入进帐。想像着这个天文数字,周筱倒不觉得有多震动,只不过毕竟是第一桶金,这也算是自己对这个家的第一次贡献,所以意义就显得有些不同;而周天虽然才只有九岁,目前还不会有太多的想法,但是起码能让他隐隐的意识到,家里会因为多了这笔钱就能吃到更多好吃的东西,自己还能多买到几本喜欢的小人书;刘玉凤当然会站在更高的角度理解这么一大笔钱对于周家的意义。
第二天一家人都不约而同的早早起了床。刘玉凤杀了一只老母鸡炖在了锅里,泡上干豆角丝,又去同村有杀了猪的人家买了二斤猪肉回来。厨房里不断有浓浓的香味飘出来,让盘坐在西屋炕上捧着书,却不知有没有看进去的周筱使劲咽了咽口水。
东风车呼啸着耀武扬威的卷着一溜儿的尘土进了村子,停在周家的大门外。后面紧跟一大串儿叫喊着看热闹的孩子,难得可以近距离的参观一辆平时少见的大汽车,觉得稀奇的不仅是小孩子,甚至还有几个大人也夹杂在其中。不顾这么冷的天、更不顾冻得通红的脸,甚至有些孩子流下来的鼻涕都结了冰挂在了脸上!
看到车停了下来,一些孩子马上挤上前去,这里摸摸那里摸摸,互相叽叽喳喳的议论着,一副满脸惊叹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