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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纸管理局乱成了一团麻。
自这栋有着辉煌意义的宏伟建筑落成以来,第一次发生了这样重大的灾难。
资料室里暂放的资料袋上不知道被那个混蛋扔了一根烟头,引发了火灾。火势蔓延地极快,很快就波及了旁边的几处建筑。其中一处,正是天赋测试所用的一批孕生池。
原本的值守人员在零点记录过一次测试结果后,便玩忽职守跑出去吃宵夜。不知道该说他运气好还是不好,避过了火灾但也担上了抢救不及时的罪责。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零点的记录中所有的诞生纸已经过了融生阶段,部分作品还进入孕生阶段,不然这次天赋测试只怕要作废重考。
“我不想自己的诞生纸落到别人的手中,只好带了出来。但是诞生纸单少了我一个人就太明显了,不如将一批的全部毁掉保险。”年轻男子的笑容依旧温柔,坦诚地解释。
造生步骤结束后,诞生纸会发生质的改变,水溶不浸,火烧不焦,普通手段无法损伤害的,如同是被神灵保护起来了一般。但在造生步骤结束之前,诞生纸和普通纸张差不多,受到任何形式的损伤,都会造成造纸的终止。
年轻男子一把烧掉了其他的诞生纸,等若烧掉了其他生命诞生的希望,虽然“他们”目前还只是个“胚胎”而已。
简墨有些正经,但转念一想又释然了:他的纸人不过是刚刚出生,能知道什么善恶是非?他只不过是为了自保才这么做,又不是其他什么泯灭人性的变态。自己犯不着为了别人的几个“胚胎”惋惜。
年轻男子似乎没有察觉简墨心中一掠而过的不自在,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卷纸,如珠似宝地呈给简墨。
简墨见他慎重,也认真接过来展开一看:正是自己今天在考场所写的那张诞生纸。
熟悉的笔迹,亲切的气息,他忍不住用手指在纸上轻轻摩挲。当手指碰触到字迹的一刹那,青蓝色的墨迹里无数金光破土而出,如同萤火一样围绕着字迹,上下左右欢快地飞舞,无视纸的阻隔。
黑暗的房间里,简墨的脸被金光映照得白如莹玉,黑色的眼睛倒映着他梦中漂流着星光的幽暗之海,神秘而浩淼。
年轻男子睁大了眼睛。
就在几个小时前,简墨还在为自己下一步生活准备,现在他的纸人却已经站在他面前。
这是怎么回事?
他怎么会制造出纸人的呢?纸人不能写造是公认的事实,简墨不认为自己是意外。
除非——
异级纸人之上有一个特别的等级:神级。
残、普、特、异、神五级划分是造纸管理局更早于夏历5739二次纸人战争之前就明确了的标准,已经近半个世纪没有被动摇过。
很多人都很奇怪:为什么异级上面还要设立一个莫名其妙的神级。毕竟拥有异能的纸人已经是超出原人能力上限、达到原人想象力极限的存在了——那更高层次的神级纸人岂不是可以毁灭全世界?
造纸管理局对外的解释是为了给造纸师拟造一个需要追逐的恒高目标,这样造纸界才会拥有不断进步探索的推动力。
可神级纸人到底是什么?
连蔚回答简墨:可以造纸的纸人。造物是神灵的能力和权利,能够写造纸人的造纸师本实际上是代神灵而司其职——造纸师即神。如果被写造出来的纸人也能造纸,则也拥有了神灵的能力,而制造出这个等级纸人的造纸师便是在造神,即神造师。
自从夏历5713起第一个纸人被纸人之父李青偃带入这个世界后,就不断涌现出风格各异的造纸。写造手法除了广为人知的传统派、现代派之外,还有众多名噪一时写造流派或名动一方的写造组织。他们有的不断发展壮大,影响了越来越多的造纸师,比如造纸师联盟,成为造纸师行为标准、价值观念的缔造者,甚至事关生存和前途于一线念的裁决者;有的逐渐走向没落,或隐藏在民间,小众传播,或销声匿迹,湮没在时间长河之中。
但是,不论是哪个时期、哪个流派,都没有出现过所谓的神级纸人。
众人都认为,那注定只是一个高高在上的信仰。
因此,自己可能是传说中的神级纸人这个念头只是在简墨脑子里一掠而过,连一片树叶都没有带起就不见了。
好吧,这绝对是比说“他其实是不是纸人”还要不靠谱的猜测。
可如果他不是纸人,又会是谁?
爸妈都是纸人,无法拥有小孩,才会在六街拾了他。拾到自己的时候自己还是一个襁褓中的婴儿,是原人的可能性极小。
当然也不排除那种孩子一出生,就急不可耐地将孩子扔掉的极品父母——这也不是完全没可能的。或许,maybe,这个世界上的某个角落,还有一对男女,是自己应该叫父亲母亲的?
简墨眨了眨眼睛,表示这真是一个很有趣的设定——说不定他还是某个世界首富和跨国公司总裁追求真爱的产物呢,只不过由于豪门恩怨和家族陈规不得不压抑着对彼此深深的爱,忍痛将他这个双方人生规划外的附赠品包邮送给了他爸妈?
他摸了摸自己手腕上银链,这个被从裹他的包袱里摸出来物件大概是未来用来确定彼此父子母子关系的重要剧情道具?
8点档时间结束!
简墨对于自己脑子里这种触发式的“跑野马”有些拜服,自我安慰:一个成功的写手都有背后都有一马里亚纳海沟的狗血支持。
收起自己的身世的胡思乱想,他心里已有决定:不管自己到底是谁,去想那些现在根本没办法搞清楚的事情根本毫无意义!有那个美国时间,不如想想被打乱的下一步该怎么做。
简墨将诞生纸又递给年轻男子:“这个你自己收着,不要让别人知道了。”
年轻男子望了简墨一眼,什么也没有问,只是顺从地的将诞生纸又收回怀里。收回的时候,简墨惊讶地发现那诞生纸并不是被放在衣内,而是如同石沉水中一样,毫无阻碍地没入了男子的胸口,最后消失无踪。
刚刚……他就这么把自己的诞生纸从身体里拿出来的?
简墨忍不住又伸手摸了摸他的胸口,和刚刚一样平滑结实,并没有什么伤口。
年轻男子又笑了起来。他敏捷地握起简墨的手,让五指伸开,然后快速垂直插向他自己的胸口——简墨几乎忍不住要惊叫起来,自己的手竟然毫无阻隔地没入了年轻男子的胸口,指尖触碰到了一只纸卷。
简墨下意识握住,收手,张开:那张他亲笔书写的诞生纸就这样——平摊在他的手心。
年轻男子微笑地说:“只要您心里想,就可以从我身体里取走它。但除了我自己和您外,谁做不到——哪怕是把我解剖了。”
他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诞生纸是可以藏在纸人的身体里的?!连蔚从来没有说过啊!!!如果说诞生纸可以放在纸人身体里的话,要诞生纸管理局做什么吃啊?
这也太反常识了——好吧,他其实也没什么常识,相对六街外的同龄人来说。
不过,他还是要说——
这特么是要逆天的节奏啊!
简墨这个时候才开始意识到:他的造纸似乎一出生就知道许多,甚至不在他在《造纸基础》上看到的和从连蔚以及其他人那里听到的范围之内。而
作为一个才诞生不到一个时辰的纸人,他是不是知道的太多了?
他的纸人似乎看懂了他的疑惑,解释道:“您不用疑惑。高阶纸人自造生成功就会觉醒‘本能’。许多常识从我睁开眼睛的第一时间就已经存在于我的记忆力了,不然我也不会这么快找到您。”
“‘本能’?‘本能’是什么?”简墨疑惑地问。
年轻男子也有些碍难:“这个我也不清楚。只是到了特定某个必需的时候,我的脑海里就会出现我应该知道的一些事情。”
简墨暗想:又不是动物,还本能呢。
“那——高阶纸人又是什么等级?”
他实在很好奇:他的造纸是怎么知道,或者说怎么认定自己是高阶纸人的?如果是说有高阶纸人的话,那一定也有低阶纸人,这个划分标准是怎样的,有没有成体系?纸人的一切不都是造纸师设定的吗,那么纸人群体什么时候拥有自己内定的划分体系,而这种体系又是怎么传承的?难道也靠‘本能’?
年轻男子表有些沮丧,似乎对于一再无法回答自己造父的问题十分羞愧:“这个我也不清楚。您可以在将来观察我的表现再做对比吧。”
强求一个新生的纸人回答这种问题,简墨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想了想,总算问了一个比较正常的问题:“你叫什么名字?”
他的纸人仰头,乖巧地让人觉得他根本似乎是在刻意卖萌:“正是等您给我命名啊。您创造了我,名字自然是由您定。”
一番交流下来,简墨深切地感受到,自己忽然之间已经有了一个表面年龄看起来大他十岁,心理年龄为零的“儿子”,亚历山大。
比如,当他的“儿子”问他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办的时候,他沉思了半晌,从衣服里将自己准备跑路所有的钱都掏了出来,装在连蔚给他的测试时用的包里。打开衣柜,衣服鞋子一件件翻看了一遍又叹气的关上——都小了。
最好只好把房间里的零食糕点都装了进去,然后一起递给了他的“儿子”,简墨尴尬地说:“简要,我现在只是一个连自己的生活都无法负担的学生。就算出去打工,收入也很少。当然只这也就罢了。最糟糕的是,我现在的处境也并不安全——具体情况我只能以后再跟你详细说明。”
“咳咳,考虑到以上因素,我在写造你的时候,特意赋予了你不少能够独立生活的技能。即便你刚刚诞生,这些技能也应该足够支撑你生存下去……咳咳咳,这一笔钱不多,你先去找一个小旅馆长住下来,再买些衣裤鞋帽和生活用品。这些钱大概能够支撑你三四个月。这段时间你必须学会如何和人打交道,学会如何融入这个社会,同时要好好观察人性,了解人性,然后你就可以找一份工作,试着养活自己……”
简墨越说越说不下去了,不敢直视自己刚刚出生不过一个时辰的“儿子”——别用那种沧然欲泣的目光看他啊!那张比自己还成熟的脸露出委屈的神色真心很搞笑啊……啊啊啊……可老子心里难过的很一点笑不出来啊快要哭了老子该怎么办要向奶瓶求助吗——
让简要留下来,其实只要跟连蔚说明这是他的纸人就好,他相信连蔚不会介意暂时收留他的纸人一段时间。可是如果简要的纸人身份一旦曝光,没有私人造纸权的自己,只能把简要的诞生纸交到诞生纸管理局去——这是他绝对不愿意的,他相信诞生头一件事就是去烧造纸管理局的简要也不会愿意。
再说简要是烧掉其他诞生纸自己跑出来的,万一被人发现了,说不准会受到处罚和虐待。在这个敏感时期,一个天赋如此高却一脸纯白的人出现在自己身边,就算连蔚肯再为简要编造一个身份,也难保不会被有心人猜测到真实来历。
更何况——简要是怎样找到自己的,是怎样把自己的诞生纸潜藏在自己体内——就算简墨对这个世界的造纸了解有限,也明白是绝对不寻常。如今之计最好是让简要和自己保持距离,因为他自己现在根本没有保护简要的实力。
简要一直站在楼下,痴痴地望着有淡蓝小兰花窗帘的窗户。直到东方发白他才慢慢离开,一步一回头。
简墨在窗帘后躲着,直到简要离开。
看着离开的背影,他忽然发现自己也成了六街的原人孩子们最憎恨的那一种人。想到这一点,他来到这个世界后就极少流的泪,差一点儿就给逼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