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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御花园里的花儿开得极好,桂树此刻枝繁叶茂,金菊如同向日葵一般的大朵儿,一丛一丛挨着,穿插的紫色迷迭香、鹅黄色的金茶花、嫩粉嫩粉的木槿花树,白日里是蜂蝶缠绵,此刻在月下,微凉的清风里,却是别有一番风韵,含羞带露、清丽无双。
因为怕衣裳被夜露打湿,苑苑和万卿如便沿着桂花树的外侧轻步慢行,过了风波亭再往前走,便隐约的听见有嬉笑的声音传来。
万卿如和苑苑觉得隐隐约约不大清楚,两人便停了脚步细细的听了会儿,方才听见有喘息的声音,万卿如是风月场中的旧人,这声音她太熟悉不过了,连忙给苑苑使了个眼色,附耳说道:“声音好像是不对呀,怎么觉得这是男子的喘息声,还有女子的……”
两人一对眼儿,立即提了裙摆,蹑手蹑脚的往林深处去,过了层层桂花树、又是几层花丛,在木槿树丛后只见一对男女正鱼水合欢,不亦乐乎,女子身上的粉色衣衫正是与万卿如身上的宫女衣冠一模一样,那男子则是青黑色的衣裳,冠带丢在一旁,可见是外门守夜的侍卫。
原来是厮混的宫女侍卫,还如此大胆的在此处寻欢作乐,苑苑觉得这宫女看着眼熟,虽然发丝散乱,面色潮红,可名字就在嘴边说不出来。
“你认识?”万卿如见苑苑的神色,做了一个疑问的挑眉示意她。
苑苑忽而想起来了,这不是公孙翕和身边的宫女繁艾么!当初自己在太子府的时候她就在公孙翕和身边伺候着,平日里一副谨慎小心,不苟言笑的样子,没想到竟然如此胆大包天,居然公然与外门侍卫在此苟且。
苑苑得此机会怎能放过她,于是示意万卿如撞破二人,两人一有了动静,那对缠绵的野鸳鸯即刻如同惊弓之鸟一般,魂飞魄散的瘫在地上跪着。
繁艾一见是已经降了位份的叶宝林,心里头更是咯噔一下,觉得自己大限将至了,苑苑看着衣衫不整的两个人,便说道:“你二人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违背宫规,再次私相授受!可知罪?!”
“宝林饶命!宝林饶命!”繁艾反应极快,她知道自己只有两个下场,一个是被叶宝林检举出去,一定会被送进慎刑司管教,从此生不如死,第二条路便是这叶宝林留有私心,会拿此事要挟自己,此时万卿如捡起了落在地上的一块汗巾,是申甫的,正在两人的脚下。
见叶宝林没有声张的意思,繁艾便知道这个叶宝林是别有居心了,可此时为了自保,繁艾管不得其他,只要叶宝林能不检举她和申甫的事情,她什么都愿意做。
“你们两个此时如此失礼,还不快将衣衫整理好!”苑苑将申甫的汗巾收了起来,上面除了申甫两字还有一颗艾草,是最好的证据。
“你还不快走,难道要等着检举给皇后吗?”苑苑意图打发走申甫,这样一个外门守门的侍卫没什么大用处。
申甫张惶逃走了,只留下繁艾既忐忑恐惧又无望的跪在苑苑前面,“繁艾,现在就给你一条活路你可要?”
叶宝林给了活口,繁艾自然愿意,只要不进慎刑司一切都好说,于是连忙爬到了苑苑的脚下,哀求道:“奴婢愿意为宝林做任何事,只要宝林饶奴婢一命!”
“不会让你做很难得事情的!”苑苑用指尖挑起了繁艾的下颌,说道:“既然你是荣妃身边的丫鬟,那一定是贴身伺候的了?”
繁艾浑身紧张痛苦的浑身颤抖,带着哭意的点了点头,苑苑拿着那条汗巾在手里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吩咐你一件事情,办好了,这东西就还与你,日后你的事情再无证据,就算检举你也是空口无凭!”
这个条件实在是太吸引人了,只要做了叶宝林吩咐的事情,她就再也不用担心了,繁艾连连点头,几乎快哭出来,只听叶苑苑一边摸着她的下颌一边说道:“繁艾,很简单,只要你何时在长春宫外发现一朵兰花,何时就将红花汁液放入荣妃的饮食中,只要长春宫一传来荣妃不能生育的消息,这汗巾就物归原主了!”
繁艾几乎是跌坐在了地上,公孙翕和是她的主子,侍奉了这么多年,如今却要亲手用红花来谋害她,可如果不做,她就完了,没人能保得了她,她就要被关进慎刑司了,从此人鬼不如,直到死都要受尽非人的折磨,繁艾霎时崩溃。
苑苑看着已经呆掉的繁艾,浅笑了一下,回身前说道:“你可要想好了,是想着汗巾出现在皇上手里,还是想自己救自己,将这汗巾攥在自己手里?那就要看你的行动了!”
这趟御花园倒是没有白走一趟,竟然捡了一个如此大的便宜,似乎有了这个把柄,骆启霖就无需忍辱负重牺牲色相了,后宫里公孙翕和的失势,无疑是清楚了一颗毒瘤!
苑苑的脑子里已经闪现出一出完美的谋划,如果能在公孙白薇怀有身孕后让公孙翕和再也怀不了身孕,那姐妹二人为了这个肚子里的孩子定会反目成仇。
失去了做皇后的能力,公孙翕和一定会不遗余力的抢夺公孙白薇的孩子,似乎该提醒皇上要多加努力在公孙白薇身上了。
“小主这么高兴?”万卿如这段日子很少见她笑,此时如此得意的笑容,更是少见。
“那是,我们可是送了裕昭容一份大礼了,也算是这段日子没有白白的叨扰她!”苑苑心里打算在卖裕昭容一个好,这样一来,自己又多了一个对阵公孙姐妹的盟友。
要知道孟玉瓒的背后还有孟复这一支,孟家虽然一直没有机会再送人进来,可是不代表着孟氏在前朝没有拉拢的价值,孟复身为盐铁官,反而有更多的价值。
范如烟有些死心了,眼看着事情发生了快有一个月了,恐怕自己这辈子都没办法求得皇上的原谅,久而久之范如烟原本没有病的身体,也是因为气郁于心而憔悴不堪,消瘦了不少,华姑姑劝过几次没有丝毫的效果。
都说心病还须心药医,解铃还须系铃人,太后如今这样,只有皇上才能让她重新恢复,可华姑姑也体谅皇上,毕竟这可是‘杀母之仇’,就算是太后含辛茹苦养育皇上二十年,终究也是有着难以逾越的隔阂。
皇上知道真相后并没有来找太后兴师问罪,就已经是大度了,华姑姑也不求其他的,只希望皇上能够来延寿宫一解心结,是恨是原谅说清明,不然太后是早晚会抑郁而终。
华姑姑已经下了几天的决心准备闯千秋宫求见皇上,没想到二门外的宫女一路通传,说是皇上的圣驾已经来了!
天降喜事,华姑姑赶紧进内殿去禀告太后,“太后,皇上来了!皇上来请安了!”
发丝半白,面容憔悴的范如烟原本已经流尽了眼泪,这会儿听见皇上来了,泪水蕴满眼眶,挣扎着要起身,却是身体虚弱,尚未梳洗。
骆启霖步履匆匆已经进了内殿,范如烟一眼看去心里一疼,她的皇儿来了!“儿臣给太后请安!”往日骆启霖都是称呼‘母后’今日竟稍一停顿称呼为太后。
这已经是骆启霖的极限了,毕竟范如烟对于自己和生母有着不可原谅的过错,若不是当年的那个奶娘,恐怕自己早已经被毒蛇咬死命丧黄泉,可念在范如烟二十几年尽心尽力的份上,骆启霖并不像让她有任何的难堪,她既然是先帝的皇后,不管怎样她都是大业的太后,既是如此那边这样称呼吧。
“云海,你来!”范如烟声音颤抖着望着骆启霖,多想他向小时候那样与自己亲近。
骆启霖沉默良久,脸上笑意微微勉强,可终究还是上前了几步,被范如烟抓在手里,看着她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成串流下,骆启霖心里纠结的很,无疑她恨这个女人,恨她害死了自己的生母,还企图谋害过自己,可又有些不忍,她已经被折磨到如此境地,而且事情已过去这么久了,倒不如就算了。
骆启霖抬手抹了下范如烟脸上的眼泪,劝道:“太后保重身子!”
“云海,哀家知道错了,你原谅哀家!哀家知道错了,哀家养育你二十几年,自从第一次抱着你,没有一天不是将你当做亲生骨肉看待,所以你不要记恨哀家!”范太后近乎于哽咽,仿佛整整二十年的忐忑、压抑、痛苦、恐惧、后悔都在这一瞬间迸发出来。
眼泪已经打湿衣襟,骆启霖看着痛哭流涕的范太后眼眶微湿,他多想说:“我原谅你了!”可就是说不出口,他心里还是执拗的,执拗于范如烟害死了她的生身母亲,还差点害死他。
“太后……你好生休养,要保重自己的身子!”骆启霖骆然起身准备离去,范如烟知道他心里恨,不肯原谅自己,连鞋子都没来得及穿好便下床想要留住皇上,她还没有把话说完。
脚下一踉跄,范如烟歪在地上跌了一下,华姑姑赶紧过去搀扶,骆启霖也转身停住了脚步,范如烟没有起身,哭诉道:“皇上,我知道你不会原谅哀家,韩姬是你的生母,因我而死,甚至当年我还差点害死你!现在哀家已经不奢求你能原谅了!”
骆启霖见她哭得厉害自己心里也是难过,太后也上了年岁,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了,他试图将范如烟扶回床上,却被她拒绝了,握住骆启霖的双臂,继续说道:“哀家只求,皇上心里还记挂着这么多年哀家的一点好,这些都是哀家的真心,哀家待皇上从没有过一丝的虚情假意!”
骆启霖想起来往昔的种种,心里一阵伤痛,的确!范太后待自己很好,这些好他都不会忘记,“朕都记得……太后还是好生休息吧!”骆启霖再也忍不住几乎小跑一般的出了延寿宫,她无法因为当年的事情记恨养育自己二十几年的范如烟,同样她也无法因为范如烟的恩情就忘记二十几年前自己的生母是被范如烟害死。
……
一早上苑苑起来梳洗后第一次去给裕昭容请安,宫里头的规矩,凡是住在一处的妃嫔,须位份低的给位分高的每日请安,可苑苑的身份特殊,裕昭容在宫里又是个半出家的人,平日里连晨昏定省都可以免了的人,所以苑苑从来没去过前殿请安。
玉修宫里在裕昭容身边伺候的丫鬟只有渝龄一个人,听闻内务府派来的丫鬟都被打发回去了,裕昭容的说法是玉修宫没有那么多繁琐的事情,不需要太多的人侍奉,人多不清净,不利于念佛诵经,而宫里的人私底下瞎传,说是裕昭容早年被他人陷害小产,所以得了疑神疑鬼的毛病,除了贴身侍女渝龄外,谁都不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