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8|蒋龙

多木木多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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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敲更的更夫打了个哈欠, 一眼看到不远处的摘星宫, 脚步更振奋了些。他加快几步,很快走到了摘星宫的大门处, 门前摆着两排一人高的水缸,能盛百斤的水。他清了清喉咙,用力大声的敲铜锣报时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然后把铜锣放在地上,从怀里掏出干饼,走到水缸前, 拾起浮在水面上的瓢, 舀了一瓢水,蹲在地上就着这清水吃起了饼。

    公主命人在摘星宫门前放置水缸, 本意是防着起火施救不及。但后来发生有人偷水的事,公主知道后没有生气,还让人放了木桶和水瓢,让人任意取用。常到摘星宫附近来的商人与百姓从此就多了一个歇脚的地方, 有人就算挑走了水, 之后也会再把水给挑满的。

    更夫吃了一块饼,又在随水的竹筒中灌满了水, 才又提起铜锣继续往前走。

    “公主, 该睡了。”姜礼坐在公主身边担忧的说。

    “不着急。”姜姬展开一卷白布, 拿中空的小木棍沾着漆在白布上描绘, 旁边还写着姜礼看不懂的字。

    今天得到了很有趣的消息, 她必须要把它给记下来。从三年前起, 她已经记下了很多东西了, 时不时的拿出来看一看,一些当时想不通的事,也渐渐能明白了。

    最棒的是她写的字在这个世界谁都看不懂……

    姜礼看公主终于停笔,连忙上前帮公主卷起白布,“公主,已经敲过三更了。”

    “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她想起来问。

    姜礼知道她在问什么,他也一直记着呢:“这个月快过半了。”

    “那吴月也该回来了。不知这次他们去了哪里……”

    姜礼轻轻击掌,很快七八个侍从就从外面端着铜盆进来,侍女们已经休息了,晚上,公主只让这些以前被姜将军从流民那里救来的孩子侍候。

    公主洗漱之后,姜礼再添上新的熏香,才端着灯出去。

    殿内暗下来,姜姬闭上眼睛,毫无睡意。她把最近听到的消息在心中一遍遍的转,一遍遍的回忆从金潞宫听到的只言片语,但思绪仍不受控制的飘到姜武身上去。

    这三年来,他们见的越来越少了。

    应该是姜武越来越焦急的想成长起来,妇方的事,给他带来的刺激太大了。姜姬能想像到他每一日每一夜是怎么样的焦灼。

    又是多么的羞耻。

    这让他不敢见她。

    她全都明白。更可悲的是不管他再怎么成长,不管她在乐城得到再多的美名,他们两个加在一起,还是不能撼动姜元哪怕一点点的根基。在这个世界沉浸的越久,她越绝望。

    当然,她也更了解它了。

    她翻了个身。

    其实姜武在外面也好,虽然偶尔听说他们也打过败仗,吃过亏,跟着他的人一时很多都跑了,一时又来了更多的人。

    但他们不缺仗打,不缺敌手。

    因为强盗真的多起来了。

    有好几次她见到吴月他们浑身是伤,心都止不住的狂跳,既怕听到坏消息,又隐隐有一点期待。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但有时她觉得,姜武离开,对他和她都是件好事。如果他们俩个现在还在一起,只怕她早就毁了他了。

    她以前不懂,为什么猫妈妈会在生人抱过小猫后咬死自己的孩子。现在她懂了。不能说懂,她也说不清,但她能够理解猫妈妈了。

    在绝望的时候,人会因为恐惧做很多自己都不理解的事。

    ——她有时会想,毁掉一切吧。

    为什么要这么痛苦的挣扎?为什么不毁掉这一切算了?

    每当她从这种情绪中脱离出来,她都庆幸姜武不在。因为他相信她,他毫无保留的爱她。如果她指着一个火坑说你跳进去,我就能得救,他是不会犹豫的。

    幸好他走了……

    天蒙蒙亮时,她听到了殿外侍人和姜礼他们起来的声音,纷乱的脚步声,放轻了,细细的说话声,也刻意放轻了,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

    她睡着了。

    再醒来时,已经快到中午了。

    姜姬坐起来,姜礼赶紧进来,替她披上一件衣服说:“公主,吴月回来了。”

    “回来了吗?叫他进来。”她说。

    吴月看起来就像个土人,不把脸抹干净都看不清他长什么样。赶了十天的路,他和跟他一起回来的这二十多个人全都是这副样子,如果不是守城门的人认识他,根本不会让他们这些看起来像强盗的人进来。

    他跳下马,走到水缸旁边,掬起水来先大喝了几口,再泼到脸上,呼噜一把手,勉强能看清鼻子眼了,其他人也纷纷跑到水缸前先把头埋进去大口大口的喝水。

    姜俭等在台阶上,看到吴月洗完走过来,亲热的上前说:“吴大哥,公主正在等你呢!还有吃的!”他看了眼吴月身后这些人,见都是些生人,道:“让他们进来吃些东西吧。”

    吴月摇头,“一会儿我给他们带些吃的出来就行。”

    那些人中还有好几个震惊的看着摘星宫的围墙,他们连台阶都不敢靠近,路过的百姓看到他们的眼光让他们觉得好像站在这里是有罪的。

    姜俭说,“那就请这些大哥在阴凉地先凉快凉快,我马上就让人送吃的出来。”

    吴月站在殿门前,有些紧张的扯了扯身上的衣服,衣服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他伸手拍了拍,土立刻荡起来。

    姜俭上前帮忙,还喊了好几个人来,他们一起把吴月给收拾了一番。

    “吴大哥,快进去吧,公主不会在意的。”姜俭小声说,“多说些姜将军的事,公主很担心呢。”

    吴月点点头。

    “公主。”吴月五体投地,起来后也不敢靠近。

    “起来吧。”姜姬招手,“走近点。”他一走近,她就看出他们最近肯定很辛苦,嘴上全是血道子,手上也全是血口子,“你们最近跑到哪里去了?”

    “长山……”吴月嘿嘿笑。

    长山,这个地方她知道,那里土匪多。

    “……算了,你们将军知道轻重。”她叹了口气,没有多说什么,“打得厉害吗?粮食什么的够吃吗?”

    “吃的都是抢来的。”吴月说,“打得倒不怎么厉害,将军带着我们在长山里钻了四个多月,也就遇上两回,一回他们跑了,一回打了一半又跑了。”

    “是同一伙人吗?”

    “不知道。”吴月摇头,“认不出来。”

    姜武他们现在不知道算匪还是算兵,不过该当匪的时候他们是匪,该当兵的时候是兵,机动灵活。

    吴月住了两天,姜姬翻来覆去的问他,问到他再也说不出什么的时候才放他离开。

    吴月走的时候小心的问她:“公主,有没有什么人欺负你?”

    “没有。”她笑着摇头。

    吴月一看就不怎么相信,说:“如果有人欺负你,你就说。”他小声说,“我带的人全都是生人,这里没人认识他们。到时我们把人抓走,杀了扔在城外,没人知道!”

    “真没有。”她想对付的人全都高居台上,一般二般的小人物,她也没功夫去计较。

    吴月再三问她,她都说没有之后,他才走,临走前对她说:“公主,下回可能是付鲤回来。”他嘿嘿一笑说,“他抢了些东西,送回来给公主。”

    妇方名义上是她的封地,但事实上她对那个城市一点也插不上手。她也暂时不想去管它。但跟随姜武的人却对妇方的恨意很深,在他们离开后,付鲤就老憋着抢妇方的人,只要是去妇方的大商队,他碰见一回抢一回。不过让她吃惊的是,妇方那个小地方,每次去的商队却都是大生意。付鲤他们抢到过大批的粮食和盐,还有油、布等,也不知道这些东西送到妇方去卖给谁。

    抢来的东西,粮食或盐,他们不是自己吃,就是转手卖掉。如果抢到珍贵的货物就会送回来给她。

    不过她也是转手就卖掉了。

    吴月走后,姜礼笑着说:“公主,那下个月,我找两个商人来吧。”

    “不要找鲁商。”她交待道。

    她现在尽量找的都是外国的商人,以赵商、魏商最多。郑国商人喜欢买卖一些奇石奇药,不知是不是受郑王的影响。她见过几个非要推销奇石给她的商人后就再也不见郑商了。

    姜礼点点头,想了一下说:“马庶一向最听公主的话,又很懂事,就找他过来吧。再把董庶也叫来,交待让他再带个人来就行了。到时三个人,一定能卖出好价钱。”

    这时外面进来一个侍人,小心翼翼的说:“公主,龚公子的人来了。”

    这个龚公子指的是龚獠,还是在姜武去合陵后她才知道,原来他被龚香给关起来了。姜武去了合陵,合陵来了人以后,他就可以派人出来了,第一个就让他的从人来找她哭,说多亏她让姜武去了合陵,他才能逃出生天。

    从此后龚香也不怎么管束他,但他像吓破了胆子一样,很少出来,也很少见她。去年春日祭时,她说动他到城外相见,他来了一天,第二天就让从人说晚上回去吹了夜风着凉了。

    她问龚獠,龚香为什么要关住他?毕竟以现在的龚香来说,龚獠在他面前就是个小虾米,龚香完全没必要怕他啊。

    结果龚獠说,龚香是怕他对她不死心才要关他的,他一边说还一边委屈的看她,好像在期待她能抚慰他两句。

    姜姬哭笑不得,当时也想不通龚香为什么这么做……

    不过现在,她懂了。

    龚香的从人进来先行礼,然后送上礼物。那两个魏许织娘仍留在龚家,龚獠当年虽然说要把织娘送给她,但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大概是想等到她嫁给他后再正式送给她当新婚礼物的。但没料到龚香棒打鸳鸯,他的鸳鸯梦碎——当然更不会把这两个织娘送她了。

    但每一年,这两个织娘都会做衣服给她。虽然从那以后她们两人再也没有见过姜姬,却能把衣服做得分毫不差。

    从人送上礼物,擦着眼泪对她说:“公主,如果愿意怜惜我家主人的话,能不能请公主穿上此衣,让小人看一眼,回去好学给主人听?主人日夜思念着公主的倩影,难以忘怀。”

    姜姬疑心衣服里有夹带,就答应了。

    但她把衣服里面都搜遍了,什么也没找到。

    等她穿着新衣服出来后,从人竟然泪眼婆娑的感叹:“如果能看到公主穿着这件衣服出嫁,我家公子该多开心,又该多伤心啊……”他一连感叹了三遍,姜姬的脸色渐渐变了。

    从人看到她变了脸色,以袖掩面,哭着说:“公主美极,小人这就回去告诉我家主人。”

    “……慢走。”她慢慢说。

    从人施了一礼,退下了。

    殿中只有姜姬和姜礼他们。

    她不必掩饰什么,坐在榻上,脑中各种念头挤成一团,又抽不出一个清晰的思绪来。

    姜智看看左右,走到她身边小声说:“公主,只怕这是龚公子拼死送出的消息。公主当速速决断!”

    姜礼不解道:“阿智,你在说什么?”

    姜温也点点头,“阿智说的对。公主,要不要我回宫找金潞宫的侍人打听一下?”

    姜姬摇头,“我们这就回宫。”

    蒋彪站在金潞宫前,看到宫门处一匹骏马驮着一个人飞驰着冲进来,身后则是几辆慢吞吞的牛车,还有几个少年奔跑着跟在后面。

    “啊,是公主!”几个捧着东西的侍人看到了,开心的说。

    他眼中一亮,快走几步绕着回廊追寻着公主的身影,看她穿过宫道,很快就看不见了。

    龚香从殿里出来叫他,看他站在那里张望,走过来笑着说,“看什么?”

    蒋彪叹道,“公主回宫,不知公主会不会来见大王?”

    龚香愣了一下,“公主今年这么早就回来了?”不过他转而想起蒋彪的爱好,警觉起来,这三年听说蒋彪每年都要往摘星宫送几次礼物。想到这里,他拖住蒋彪说,“大王刚才还问你呢,快跟我进去!”

    金潞宫内,冯瑄坐在不远处,正用笔在竹简上飞快的记录着。姜元正在出神,一抬头看到巧蒋彪和龚香进来,扬声道:“二位是嫌这殿中气闷才躲出去的吗?”

    龚香和蒋彪连忙请罪。

    “算了。”姜元打了个哈欠,伸手从旁边案几上摆放的一只匣子内取出一颗丸药含在嘴里,闭目嚼上片刻咽下,再过一会儿,他睁开眼睛,双眼就炯炯有神了。他振袖坐直身,招手把蒋彪和龚香叫到身前,一开口,一股气味就从他口中喷泄出来。

    龚香只是侧身掩面,蒋彪就直接站起来了。

    姜元这才发觉,也侧过脸,笑着说:“孤一服这仙丹就有药气泄出。”

    从三年前起,大王开始服食仙丹,但这仙丹从何而来就没人知道了,每次都是由一个断手商人送来,大王赠他衣冠和车马,令他在乐城也可以自由通行,现在提起乔银,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已经没有人称他为乔庶了。

    龚香笑道:“服丹是雅事,大王不必介怀。”

    蒋彪也很好奇,“不知大王服用的是哪里的丹药?竟然会有药气从胃中泄出,足见药效。”而且奇特的是,只怕这药是不传之密,连他都没见过。

    姜元摇头不语,蒋彪也问了很多次了,没有一次得到答案,这让他越来越好奇。特别是那个乔银,据说他的那只手就是公主斩断的。听说他的车马只要远远的看到公主的身影就会立刻改道。

    姜元又平静了一会儿,喝了两杯水,药气才散了。他清了清喉咙,道:“魏王既去,我们也该让人去看望一下。”

    龚香点头,“正该如此。我向大王举荐一个人。”

    姜元问,“四海举荐何人?”

    龚香指着就在姜元身边的蒋龙说,“大王看,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蒋龙也长大了,像一株小树,高大翠绿的树冠已经生得非常饱满,但树杆仍有些细瘦、年轻。他年轻、俊美,在宫中有很多宫女都在追求他。但在宫外,因为听说摘星公主心仪于他,倒是没什么世家女孩子追求他。

    蒋龙怔了一下,看姜元在看他,连忙肃容道:“如大王差遣,某万死不辞!”

    蒋彪没说话,十分冷淡。

    姜元看到蒋彪的态度,对蒋龙说:“你长这么大还没有出过门,也该出去走走了。”

    蒋龙五体投地道,“遵命!”

    踏着落日的余辉,蒋龙走出金潞宫,他对着长长的宫道,远处掩住大半夕阳的宫墙,长长的吁了一口气。突然觉得振奋了许多!

    这三年来,他在大王身边谨言慎行,不再把自己当成一个公子,而只是大王身边的一个小小的仆人。到现在,他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了,幼年时读过的书,做过的梦,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现在,他终于可以走出这个泥沼了?

    他可以不再做仆人,可以做一个像龚香、冯瑄那样在大王面前也抬头挺胸的人了?

    蒋龙深吸一口气,一步步的迈下台阶。

    “蒋公子,公主想见你。”一个年轻俊美的侍人走过来拦住他的路。

    蒋龙张口想拒绝,但看到了周围其他的侍人,想起蒋伟的话,转口道:“某这就去见公主。”

    公主现在不管是在莲花台还是在乐城里的名声都很好,如果他对公主太绝情,这对他很不利。就像蒋伟说的,公主的爱慕,利用的好了,对他来说会是一个很大的助力。

    走在去摘星楼的路上,很多侍人和宫女都从他身边经过,他们在看到他的时候一点都不惊讶,相反,还露出了心领神会的微笑。有一个宫女甚至对他说:“蒋公子,你该摘些花儿去见公主。”她指着水道上正含苞待放的荷苞说,其他宫女、侍人也给他出主意。

    “那一枝,那一枝是粉红的!”

    “这个快开了!”

    他露出微笑,直到抱了满怀的荷花。

    这些侍人和宫女都相信他与公主两情相悦,他们愿意传播他和公主之间的爱情。蒋龙感觉到了,很多人因此更喜欢他,就算他现在只是大王身边的一个仆人,但也从来没有人因此嘲笑他,因为公主爱上了他,这就说明他虽然在大王身边操贱役,却仍是一个高贵的人。

    他抱着荷花走进摘星楼,一个侍人走上来说:“把花给我吧,公主在楼上等您。”

    “有劳。”他毫不留恋的把花都给了他,理一理衣袖,抬步上楼。

    在楼梯口,另一个侍人在迎接他,指着他腰间的剑说:“公子,请交出此物。”

    蒋龙交出腰间双剑,抬步向前。

    公主身边没有人,但她却不像以前那样坐在栏杆前,而是坐在宫殿深处。

    “公主。”他抬手行礼,公主对着他笑,招手让他走近些。

    蒋龙往前走了两步,突然!他的背后有两个人拉着一整匹长布向他绊来,将他拦腰绊倒!头顶上也落下来一大块布,将他整个人都盖住。

    更多的人扑上来,他们按住他的手脚,塞住他的嘴。

    一切发生的很快,结束的也很快。

    蒋龙被捆成了一条蚕的样子,从头到脚,都用结实的魏锦绑了起来。

    他头发散乱,双目圆瞪,拼命抬头望着榻上的公主。

    公主!公主为什么要这么做?!

    公主望着他笑,心满意足的样子。然后,公主就不理会他了,她让人把他放在那里,吃饭、沐浴、更衣。

    天渐渐暗了下来,殿中点起烛火。

    公主还跟那些侍人游戏了一番才睡觉。

    蒋龙就被人放在那里,没有人来管他。

    天黑了又亮,蒋龙一夜都没有合眼。他拼命的去想,去想这是为什么?公主为什么要这么捉弄他?

    天亮了,摘星楼的人都醒来了,除了公主。

    役者们上来熄掉火炬与灯,他们看到他就绕开他,没有人对他有兴趣。

    侍人们来来去去,轻手轻脚。

    他听到一个侍人小声说:“他会不会便溺啊?会弄脏地板的。”

    蒋龙闭上眼睛,就算他的胸腔愤怒的快要爆炸,他也不能在这里发火。在不知道公主的用意之前,他不能授人以柄。

    终于,他听到床榻上传来声音,公主醒了。

    侍人们都围上去,他们殷勤的服侍着公主。他听到公主漱口的声音,一个侍人与她耳语,她笑了一下,沙哑道:“那就给蒋公子解开吧。”

    蒋龙被放开了。

    如果他手中有剑,他会杀光这个楼里所有的人。

    如果他能杀的话,他会连公主也杀死的。

    虽然他形容狼狈,但他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怒容。

    他平静的说:“公主……”一开口,他才知道他的嗓子有多哑,“你这么做,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他指着窗外的阳光说,“我在摘星楼留宿一晚,只要有人看到我早上从这里走出去,无数的人都会知道我在你的楼里睡了一夜。”

    这是他最想不透的,也是最让他不解的——他怀疑公主就是要得到这样的结果,才做出这种事。

    为什么?

    姜姬笑了一下,“我想留蒋公子吃早饭,但只怕公子不愿意吧?那我就不耽误你了。”

    蒋龙沉默了一下,揉了揉因为被绑了一晚而僵硬的手臂。

    “公子的剑,就暂时先留在我这里吧。”她说,“日后,我必原物奉还。”

    蒋龙看了她一眼,转身慢慢的下楼去了。

    “你看!”

    “那不是蒋公子吗?”

    “他怎么从摘星楼里出来了?”

    蒋龙一步步,慢慢的走出宫去。宫外,他的从人焦急的等了他一夜,一看到他出来,连忙把他给扶上车,“公子?你怎么现在才出来?”昨天他听说公子要回家就赶车来接,没想到白白等了一晚上。

    车里,蒋龙说:“……走吧。”

    他回到蒋家,没有回自己的院子,直接去见蒋伟。

    蒋伟和蒋彪在一起,他们看到蒋龙,都有点惊讶。

    主要是蒋龙身上的衣服很奇怪,皱巴巴的。虽然蒋龙在车里已经尽量把头发重新梳好,衣服也用车里放的茶水整理了一下,但仍然不行。

    “怎么了?”蒋伟问,一边看身边的从人。

    蒋彪上下打量蒋龙,特别是在他坐下时那僵硬的姿势,让他不禁皱起眉。

    从人出去问了一声,回来说:“龙儿昨天晚上没回家,住在外面了。”

    男子有一两晚在外面住不算什么,多数都是到情人那里去了。

    蒋彪想到了什么,脸色顿时变得险恶起来。

    蒋伟看了他一眼,勉强令蒋彪镇定下来。

    “你昨晚上在哪里?”蒋伟问蒋龙。

    蒋龙平静的说:“我在公主那里。”他也看了一眼蒋彪,带着隐隐的挑衅,更有一点,他突然觉得,他和蒋彪平起平坐了,“我在摘星楼。”

    ——他为什么要告诉别人,他只是被公主绑起来放在地上?

    ——他能入得公主香闺,这种风流韵事,会对他有什么伤害吗?

    ——不管公主想借他做什么,只要跟他无关,他又有什么必要阻止?

    他不需要出卖自己的名声来成全别人。

    他知道蒋彪突然从樊城回来是要密谈什么,但这件事,与他无关。

    父亲和二叔都默认蒋家是蒋彪的。

    ——他不这么认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