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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均一个通宵都泡在了碧海宫的藏书阁里,第二日自然就睡到了日上三竿才去流风殿里见元阳君。
事实上,如果不是元阳君派人来叫他,他真想直接就睡到晚上,把这第二天也给睡过去——
谁知道这老色鬼今天又想对他做什么?
偏偏自己身体还特别犯贱地对他有反应。
但灵均跨进流风殿后,元阳君今日令他做的事,却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
“什么?!你让本太子去给你做菜?!”
灵均怒吼一声,简直要把流风殿的宫顶都给掀起来。
君子远庖厨,更何况他还是堂堂东海太子,现在竟然要像女子一般去厨内洗手作羹汤?
灵均到嘴的一万条不能下厨的理由却被元阳君轻飘飘一句话给堵了个彻底——
“你从前难道没有为本帝做过菜?本帝记得你不光做过,手艺还非常好?”
元阳君懒懒倚在榻上,看过来的一双俊眼似揶揄似调笑。
灵均嘴一抿,没话了。
是,他不光为这厮做过菜,还甚至利用做菜追过这厮!
如果时光能倒流,他真想把当初那个拎着食盒每天屁颠屁颠跟在季承晏身后跑的自己给一巴掌扇死!
元阳君见灵均眉头紧皱,知道他这又是想起了二人在凡界时的事,也不想把他逗弄得狠了、惹他厌烦,便轻叹了一口气,幽幽道:
“为我再做一次菜可好?我就想再吃一口你亲手为我做的菜。”
灵均紧紧盯着眼前这个依旧懒卧在榻上的神,依旧是那番眉目、那种气息,但面色却难掩苍白憔悴。
从前的他不会放任自己这样白日懒散卧榻,从前的他也不会这样低声下气地求自己,就为吃一口自己做的菜……
“元阳,你身体最近是不是有不适?”灵均凝眉问,双眼紧盯榻上之人,试图在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寻到一丝蛛丝马迹。
可这张脸依旧清冷平静,眼中划过一丝犹疑,快到让灵均抓不住。
“本帝当然不适,最近又没有暖床小厮来一解本帝寂寞,本帝如何能好?”
元阳君一声笑,盯着灵均的一双清俊眼里尽是暧昧。
灵均咬牙撇过头——对这人,真是不能心软,蹬鼻子上脸!
“做菜便做菜,但你可不要后悔!”抛下这么句话,灵均便拂袖而去。
“本帝怎么会后悔?”元阳君一看灵均要走,忙又开口报菜名,“本帝要吃水煮鱼、麻辣豆腐、香辣虾、酱爆肉、辣子鸡……辣子鸡一定要多放辣啊!”
“吃、吃、吃——吃不死你!”灵均在殿外怒发冲冠、凭栏一吼。
元阳君浅浅一笑——小混蛋,就知道你还放不下本帝。
许是时日将近,元阳君这个活了数亿年的老神最近颇有些孩童的耍赖黏人意味,或许这就是凡人常说的“老小”“老小”?
咳,元阳君那吹弹可破的滑 嫩肌肤和绸缎般的黑发可真当不起这一个“老”字……
但千万不要质疑东海太子说的话,因为他向来说到做到,元阳君现在就有些被狠狠打脸的感觉——
不放盐的鸡蛋羹、不加肉的瘦肉粥、不放油的清水煮鱼、不放辣的辣子鸡……
满满一桌子菜,除了寡淡,还是寡淡。元阳君抓着筷子,愣愣盯着桌对面垂手恭立着的灵均,那眼神分明是在说:
本帝筷子都擦干净了,你就给本帝吃这个?
灵均却笑意盈盈地迎上前来,主动为元阳君盛汤布菜起来:
“元阳君,吃这个鸡蛋羹好不好?啊,这个蛋花汤要不也来些?”
元阳君任灵均为自己夹菜舀粥,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
“你故意的。”
灵均笑得纯良:“我当然是故意的啊,故意把菜做得这么‘好吃’——怎么,元阳君不喜欢?不喜欢那晚辈以后就不敢献丑了。”
说着,灵均就要招呼人撤下桌上菜肴。
元阳君立刻把俯身把面前的菜护得牢牢:“本帝何时说过不喜欢?本帝甚悦,本帝以后的膳食就全交给你来做了!”
面上清冷威严,手下双臂警惕护卫的动作却如一只护食的兽。
灵均暗笑,脸上却依旧严肃:“元阳君既然喜欢,那可要多吃些,千万不要辜负了晚辈的一番心意。”
元阳君只能含泪吃完了桌上这桌堪比酷刑的寡淡菜肴,吃一口,看一眼灵均,委屈又故作冷静的小模样好不凄楚。
灵均心下得意:还有什么惩罚比让一个吃惯了重油重辣的人顿顿吃水煮白菜、清蒸鲈鱼更折磨人的呢?
心里愉悦,灵均手下布菜盛饭的速度就快出天际,直到元阳君轻声打了个嗝,灵均这才住了手,问:
“元阳君吃饱了?可还满意?”
元阳君目光幽幽,违心地点了点头。
灵均才不管这厮违心还是真心,面上十分兴奋地道:“既然这样,那晚辈以后就顿顿按这个样子来做,包大帝您老人家吃得满意爽快!”
说完,也不管元阳君什么反应,招呼着宫女们一起端着盘子、提着食盒就离殿退下了。
元阳君一个人在殿中留着,欲哭无泪——他现在后悔了行不行,这顿饭他吃得不满意,一点儿都不满意!
他要吃朝天椒,他要吃油炸肉丸,他要吃腌萝卜!
于是刚入夜,元阳君破天荒地就要赶灵均早回回雪殿休息。
灵均不依不饶:“咦?晚辈还没帮您暖床呢,不行,晚辈向来说到做到,晚辈一定要帮您老人家暖了床、伺候着您入睡了再走。”
元阳君见灵均如此,简直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躁得不行:“不必不必——本帝向来疼惜小辈,你伺候了一天,累了,快退下休息去吧。”
灵均还是坚持原则:“这怎么行!晚辈再累能累得过大帝您老人家为四界苍生日夜操劳么?大帝老当益壮,晚辈更不该少不努力!晚辈今日说什么也要伺候您睡得安稳了才走!”
元阳君嘴角一抽——“老当益壮”……
这小混蛋怎么不干脆指着鼻子怼自己一句“风烛残年”算了?
真是不收拾收拾不知道什么叫老而弥坚。
呸,谁老了!
元阳君危险一瞥身前老神在在的小人,身上最能代表身体健壮的一处已开始蓄势待发……
灵均本能地瑟缩了一下——他怎么觉得,这殿里的气氛有些诡异?
深吸一口气,元阳君按下身上燥热:现在还不是时候,今晚要紧的是先解决上面的欲望!不然怎么挨得过接下来八天的折磨!
元阳君好说歹说,最后甚至搬出了数亿年尊贵老神的威压来,这“较真”的小混蛋才终于被元阳君轰出了流风殿。
灵均前脚刚走出流风殿,元阳君后脚就把流风殿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给关得密不透风。
灵均还是头一次觉得自己这么不受人待见,但……
一抹了然的笑浮于唇角。
月黑风高夜,为非作歹天。
“吱呀——”
流风殿的殿门一声轻启,一道纤细的身影飞快蹿入。
“带来了吗?”
黑暗中,一道低沉的声音幽幽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带来了,奴一路小心避着人,不曾被发现。”
一道清脆的女子声音恭谨回答,语气中满是紧张。
“嗯,你做的很好。若是这次成功,重重有赏。”那道低沉声音又道,有些放下心来的轻松。
“谢主子。”
“嘎吱嘎吱嘎吱嘎吱——”
……
“砰!”
“三更半夜,是哪来的宵小,竟敢擅闯流风殿!”
流风殿的殿门被猛地砸开,灯火瞬间通明!
灵均带着翼遥,身后还跟着不少宫女。
此时众人齐齐站在殿外,气势汹汹地朝着殿里质问不停。
然而当众人顺着灵均的视线朝殿里看去时,却不由怔住了,骂到一半的话哽在嘴边却是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只见偌大的流风殿中央,她们无比尊贵的扶桑大帝,此刻正舒展着他那双抡惯了长剑、拔惯了山河的长臂,小媳妇儿似的抱着一个小小的泡菜坛子,那只如玉的修长右手,正拈着一根刚从坛子里捞出来、汁水还未褪尽的酸辣萝卜,目瞪口呆地望着殿外一众小辈宫女。
元阳君的脸上,还犹带着一丝来不及敛去的惬意满足。
而一旁的思君小宫女,还双手捧着一碟芳香四溢的炒蚕豆,恭恭敬敬地半跪在一旁。
今晚,注定是一个尊神跌落神坛、人设全面崩塌的不眠之夜。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跟在灵均身后的魔王翼遥,终于笑出了众人之所想笑,仰天大笑,对地狂笑,不能自拔。
元阳君异彩纷呈的脸色瞬间归为一派清淡,挥手化去手中泡菜坛子,思君非常懂眼色地退到了一边,顺手把手中的炒蚕豆悄无声息地丢出了殿外。
元阳君又一个眼刀杀出去,殿外众宫女纷纷作鸟兽散。
只有魔王翼遥还浑然不觉地钉在原地,坐等情敌尬聊。
“guin——”嘴里的萝卜没来的及嚼干净,元阳君一个“滚”字念得颇为娇嗔。
灵均眼尾好笑地一挑。
“噗——”好不容易止了笑的翼遥正要再度开笑,元阳君忍无可忍,一个挥手,小魔王就连人带剑被利落地丢去了不知几万里之外的异处。
灵均嘴角一抽,暗道这下可把这厮给惹恼了,出手竟这么不留情面……
正暗搓搓地想着自己现在是不是该圆润地滚走,灵均就被一道迫人的威压给狠狠钳制在了墙壁之上。
“小混蛋,你这样落本帝的面子,是不是该付出些什么代价啊?”元阳君清冷的声音在灵均耳边闲闲响起,带着丝撩人心魄的挑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