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四 前尘往事·“吾羞,不忍为之下”

薄言有之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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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灵均的身体在发热,这种热,他很熟悉,是他每次面对季承晏时都会不由自主升起的热。

    只是这一次的热,不同于以往,汹涌澎湃,大有要将他焚烧殆尽的趋势。

    更何况,这一次发热,并不是在季承晏面前。

    那他为何会全身燥热难耐?

    灵均看着那小皇帝拨开如雾纱幕、笑着朝自己的方向缓缓踱来,那不疾不徐的步调,就像是在悠闲地品鉴一只已被摆案上桌的喷香羔羊。

    小皇帝十二三岁,那双与叶太后相似的凤眼里,露出兽般满意又兴奋的目光。

    尽量放平呼吸,灵均不动声色地警惕着这小皇帝的进一步动作。

    灵均此刻已隐约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但他还远没有往那龌龊阴暗的角落里去想。

    他此时心里还在猜测,是不是这宫里的酒比外面的要烈些,他才会变得这么奇怪?

    在一个龙后就是整个后宫的东海龙宫里长大,刚刚成年的灵均果然还是看少了这种宫闱中的腌臜事。

    “你就是杜薄安?”那小皇帝走近来,伸手撩起灵均襟前一缕墨发,悠悠缠绕,滑腻的目光舔过他的脸和身体,饶有兴味道,“不错。”

    灵均直觉这句“不错”并不是指他文才人品上的不错。

    他往后稍退一步,与这小皇帝重新拉开了距离。

    看着手中那缕带着清香的发流逝而去,小皇帝方才捻着那柔顺发丝的拇指和食指意犹未尽地搓了搓。

    “爱卿为何与朕如此生分?你我君臣,原当亲密无间、同心同意才是。”

    小皇帝说笑间,便已用一双尚显青涩却十分有力的手牢牢锁住了灵均的腰。

    两道清凉从腰的两侧袭来,奇异地驱散了些身上的燥热,让灵均舒爽了些许。

    但他不喜欢这种只能发生在他和季承晏之间的触碰。

    难耐的恶心让他想挣开小皇帝的桎梏,但甫一挣动,却发现身上的劲力不知怎的竟全部消失了。

    灵均这才有些明白过来——或许不是酒的问题。

    但意识已经不受控制地模糊起来,灵均死死咬唇,可惜疼痛也没能让他清醒多少。

    小皇帝的湿黏呼吸酷刑般缓缓喷在了他的脸上、颈上。

    恍惚中,灵均觉得自己的衣带好像被倏地解开,下袍撩起,有一只手隔着亵裤缓缓抚上。

    殿中的空气变得阴晦又暧昧。

    “唔——”挣扎间,一个裹着龙涎香气的怀抱猛地将灵均搂入,一道熟悉的清冷声音在耳边乍响:

    “皇上,杜大人醉了,恐冲撞圣仪,臣送他回府。”

    季,承,晏……

    灵均努力睁开半阖的眼,那张连梦中都缠绕不去的清俊面容便在咫尺之间晃动。

    “阿晏,你怎么来了?”灵均迷糊中脱口就道,却连他自己都发现,他竟喊出了自己心中对季承晏的昵称。

    季承晏怀抱一紧,并没有回话,一双眼将二人跟前的小皇帝冷冷盯住,有力的右手却紧紧握住了灵均的手。

    感觉到手上那熟悉的温暖触感,灵均终于完全放下一颗心来,紧绷的神经一放松,便忽地闭眼睡去。

    季承晏看着怀中人那毫不设防的小模样宠溺一笑。

    小皇帝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眼前二人,忽而灿然一笑,道:“原来这是皇叔瞧上的宠物,那朕就不跟皇叔抢了。”

    季承晏皱眉,冷冷道:“并非如此。”

    小皇帝笑得更开心了:“好、好,皇叔向来爱口是心非,朕不说就是。”

    季承晏面筋一紧,觑眼看向皇帝,道:“皇上该把心思多放在朝政之上。”

    小皇帝立刻微躬了身子、状似受教道:“谨听皇叔教诲,恭送皇叔——”

    季承晏点点头,打横抱起灵均,直走出了皇帝寝宫。

    小皇帝在二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无边夜色中之后,这才慢悠悠直起了身子,目光明灭不定。

    “皇上,就这么放那杜小公子走了?”

    那方才将灵均引来寝宫的大太监从角落里恭身走出,悄声问道。

    小皇帝勾唇一笑,望向殿外的双眼浮现精光:“季承晏碰过的人,朕不稀罕。但,也没有能好端端就能从朕宫里逃出去的宠物。”

    “竟送来这么个麻烦宠物,这杜明邦真是扫兴……朕原还想着饶他一命,现在看来,这老东西已经没了留下的必要了……”

    夜,还深……

    季承晏原想将灵均送回杜府,但看一眼怀中人那紧蹙着眉的昏睡模样,还是吩咐车夫将王府马车直接赶回安阳王府。

    于是灵均悠悠醒转来时,首先看到的便是一架完全陌生的床,紧接着映入眼帘的,便是季承晏那冷冷淡淡的俊容。

    季承晏这副无欲则刚的模样,将灵均用昏睡才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那股子邪火火又给蹭的勾了起来,噼里啪啦烧得比在宫中还旺。

    “王爷,我……”灵均动动嘴,想说点什么驱散一下这燥热,却发现嘴唇早已干得快说不出话来。

    “这是本王的王府,你睡在本王的床上。”

    说完,季承晏微微皱眉,瞥一眼灵均干裂双唇,起身便去为他倒来一杯水。

    灵均撑起身子伸手想接过,却被季承晏一个满怀搂入,瓷杯冰凉的边沿便触到了灵均的下唇。

    这还是季承晏第一次主动搂住灵均。

    不,仔细回忆一下,其实刚刚在皇宫里,季承晏已经这么用力地搂过他了。

    闻着满满的龙涎香气,灵均的脸微微红了,下腹处的火越烧越旺。

    “不渴?”冷淡的声音在耳边问。

    灵均赶紧张开了嘴将那瓷杯杯沿一口含住,季承晏就势将瓷杯一倾,清冽的茶水便缓缓流入灵均口中,缓解了口中的干燥。

    一喝完水,灵均就立马将季承晏推开,撑着身子腾地缩到了床里侧,一双小鹿眼水汪汪地看着床边坐着的季承晏。

    想着这是季承晏的床,又忍不住拿手悄悄摸了摸身下松软柔滑的被褥,嘴角泛起一丝微妙的痴汉笑,又猛地绷回了脸色。

    这一切小动作,自然没能逃过季承晏的双眼。

    季承晏皱了皱眉,小混蛋这模样,真是……嗯,有些……

    但……

    灵均却不知道季承晏在想什么。

    他只是突然想起宫宴上季承晏对那叶太后的亲热紧张,一下子便不知道该怎样再面对季承晏,他现在心里很乱,既有愤怒,又有不甘,但更多的,是挥之不去的失望和难过。

    从小到大,他灵均龙太子要什么有什么,从来都是别人求着他去接受他人的示好,怎么他平生第一次这样热切地主动去求一样东西,却是怎么求都求不来呢?

    说不难过,那根本就是放屁。

    而且,他现在的身体很奇怪,更不能靠近季承晏。

    他不能让季承晏觉得自己是神志不清了才去抱他。

    咬咬牙,灵均拼命按住身体里就要喷薄而出的欲望。

    “你现在可好些?”

    季承晏身子倾来,抬手便探上了灵均的额头,清凉熨帖而上,视线尽头,是季承晏露出袖外的一小截白皙,腕骨分明,线条优美。

    灵均下意识地舔了舔唇。

    见灵均不答话,面颊却越来越红,季承晏直觉不妥,那只作怪的手便又搭上了灵均的脉搏。

    清凉之感激得灵均微微一颤。

    “身体难过?热的厉害?”

    春天温暖,但春夜寒凉,这小混蛋灌了酒后,在宫里被执儿那孩子下了那样的热身之药,出来后又被冷风一吹,一冷一热,的确很容易发热生病。

    灵均一边扭扭捏捏地闪躲,一边用余光死死咬住季承晏的那只手手不放。

    面上沉默不应,内心火山喷焰——

    季承晏,我再饶你一次。你别再过来,再过来、再过来,本太子可就……

    季承晏见灵均举动,又一皱眉,探着灵均脉搏的那只手便将手下之人的腕子一紧。

    灵均瞳孔一缩,下一瞬,便是一个翻身猛扑,手按手,腿压腿,将季承晏狠狠压住!

    去他的怕误会,他灵均现在清醒得很、目标明确得很,要这个人、弄哭这个人,让这个人再也忘不了自己、再也看不到别的男人女人!

    季承晏眼中一瞬惊讶,复又冷冷清清地盯着身上人。

    灵均却丝毫不为这目光挫败,脑袋一低,急切的吻便如烈火般在季承晏身上蔓延开来,“嘶啦”一声,衣衫尽碎。

    灵均把那些“图画书教材”上的手段一一使来,待确定身下人不会乱动弹了,便直起身来,将自己本就松垮的衣服一脱而尽。

    满意地看到身下人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艳,灵均便蓄势待发。

    “你敢?”季承晏的声音从身下冷冷传来。

    灵均的手停在半空,抬起头来疑惑地迎上季承晏那快要杀人的目光。

    偏偏头,电光火石、福至心灵,灵均邪魅一笑,那停在半空的手,拐了个弯便伸向了自己。

    季承晏微睁双目。

    灵均咬牙抱住身下之人。

    还是到了最后一步。

    “王爷,这下你可是想赖都赖不掉了——”清冽的少年嗓音在耳边蛊惑似的低低升起,季承晏眸色一沉。

    季承晏,你恨我也好、厌恶我也罢,我只争这一次了,我只争一个你。

    求你,爱我。

    在季承晏看不见的角度,一行浅泪蜿蜒而下——母后骗人,原来龙伤心了,也是会流泪的。

    一夜芙蓉帐暖,只叹春宵苦短。

    第二日午时才起身的二人,看向彼此的目光便多了一份欲说还休的暧昧。

    “以后你不要再来找本王。”季承晏穿好衣服,回身对床上那还捂在锦被中的人冷冷道。

    灵均一声冷笑,懒洋洋地支起身子冲季承晏斜眼道:

    “怎么,堂堂安阳王吃完就走、翻脸无情啊?”

    季承晏垂目看床上人那将露未露的慵懒模样,喉结微动,出口更是冷声无情:

    “穿好衣服就速速离开。”

    灵均又是一声冷笑,也不管季承晏就在眼前,掀开被子腾地起身下床,身后剧痛也满不在意,拾起散在地上的衣物,当着季承晏的面就一件一件缓缓穿了起来。

    亵衣、亵裤,外衫、玉佩,青青紫紫的痕迹终于被勉强遮完,但这一始终沉默的过程对二人都是一场拉锯似的漫长折磨。

    一番穿戴,对着房中的穿衣镜仔细理好头发,灵均就向房外走去,正要一脚跨出门槛,又忽地转过头来,清亮的眼盯着季承晏就狠狠道:

    “季承晏,小爷告诉你,上了你,你就是小爷的人,这一辈子,下一辈子,下下辈子,永永远远,你都是小爷的人,你别想逃!”

    说完,灵均便头也不回地抬脚离去。

    季承晏望着灵均那在繁花中渐渐隐去的身影,眸中一片阴沉,落花飘入,擦过鬓边,坠落之际,掩去那清冷唇角间几不可察的一抹柔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