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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后,胡天健被准许出来,说是要端菜。
外面,客人们依次坐定,说说笑笑,窃窃私语。
噼里啪啦,外面又是几个鞭炮的响声,比较刚才的响声次数少了很多,粒粒皆可数了。
亲房一个长老,胡天健也不知道叫什么,背对着大门,大声说:“诸位众客,老少根亲,今天,是胡为强小女胡玲出嫁之大喜日子。感谢诸位亲戚朋友前来恭贺,要大家耽搁时间,破费金钱。现在,我受主家委托,把席位安排一下。新郎一位,朱府舅公二位,周俯母舅三位,媒人四位。请各位上座。本来今天所有来客,个个当尊,奈何席位窄狭,不能一一安排。其他来客,请随便上座,请一齐包涵。金钱不足,酒席置办简陋,招待不周,还请各位亲戚朋友包涵。”
呵呵,还文绉绉的。
众亲友说说笑笑,推三推四的加意礼让,不免骚动一番。
胡天健来到厨房,首先被安排送出的,是一碗红枣子。
四桌子酒席,很少,胡天健一人就可以担负这个任务。
王君鹅坐在新郎一席上靠墙壁的一方,也已经发现了胡天健。此刻,见到胡天健端菜上来,不仅用眼睛看去,两人似乎有默契,四只眼睛就碰到了一起。
王君鹅嫣然一笑,算作是打招呼。
王君鹅穿着一件白色圆点的浅蓝色的对襟上衣,鲜红而饱满的脸颊上,一双水水的勾魂眼睛,把胡天健勾的魂魄游动。那两瓣厚红的嘴唇,更是叫胡天健兽欲蠢动。
胡天健也报之以一笑,继续端菜。
也没有多少菜,枣子出来后,就是红薯粉做的皮状物体,放水煮成一碗汤水混合物。其次,就是海带、竹笋、豆腐,这几样菜出来后,就是众位客人翘首盼望的猪肉了。
四桌酒席,把新郎送来的一斤猪肉家起来,只有五斤肉。在周银芝的安排下,把胡天健带黑狗抓获的四只野兔也加在一起,勉强凑合成四碗像模像样的纯肉荤菜。
只见客人们睁大两只眼睛,盯住碗里的肉,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可是,除了几个孩子迫不及待地用筷子夹以外,大人们则是规规矩矩地坐在位子上,等待陪客的人开头夹菜。
虽然说胡天健在乡里各个大队混,伙食还比较好,但是,大块吃肉的经历还是不多的。再说,最近在学校里的时间多,没怎么下去支援生产和宣传,伙食也很差。看见客人们如此谗相,胡天健也吞了一口水。
转身回来,胡天健端出一碗鱼。
鱼则是新鲜的,小河中多的很,天气有点冷了,也不知道新郎那边怎么弄来的。鱼的分量很足,每张桌子上都有一大瓷碗。
只听见陪客的几个亲房人等说着:“来来来,别客气,中间夹菜……”
所谓中间,就是只猪肉碗。这么一招呼,客人们再不客气,争先恐后把筷子伸进碗里,生怕被别人夹完了自己没有份似的。
顷刻之间,肉碗已经空空如也,那些妇女手快的,夹了两次,大多数人,则是夹一次。
上了鱼,就意味着要吃饭。其实,酒席上的酒已经早就喝完了。新郎那边,送来两斤白酒,被胡为强加了两斤水,凑合着每桌一斤酒。平时,人们从未见过酒,难得有这个机会,没有酒量的也要喝两口,喝酒的人就更不用说,别人敬酒,只怕酒壶空了。
说是要吃饭,因为缺乏粮食,新郎那边也只拿来十斤大米,周银芝加了五斤,也就每人也有三两米饭了。这可是天大的喜事。
红薯还没有收,去年的红薯干也已经吃完了,周银芝把饭里放了玉米,每人也可以盛出一碗来。里面帮忙的,家里人,也都是要吃的,厨房里说,叫盛饭的人手脚小点,以免大家都没有吃的。
外面的客人因为先吃了菜,现在有一晚玉米饭,肚子小的人也有九分饱了,那些饭量大的,就还只有七八分饱。
接下来,又出了青菜、豆角、南瓜、冬瓜、扁豆等蔬菜。
客人把狼吞虎咽地把饭吃完,无论是素菜还是荤菜,席卷一空。更有的小孩子,在母亲的指导下,把饭倒进吃完的菜碗里,把菜碗里的油星扫荡干净,不留下一点后患。
有孩子吃了,嚷叫着还要吃饭,却被母亲呵斥不懂事情。再有坚持要吃饭的,被母亲巴掌镇压,啼哭不止。
最后,就是每人发一个鸡蛋。鸡蛋上,用红水浸了,红红的,表示喜事临门。
里面,周银芝端来一碗饭菜,对胡铃说:“玲儿,你吃碗饭。”
“娘,我不吃。”坐在床上等着出嫁,胡铃被几个亲房的嫂子婶子围住招呼着,表示最后的送行。奶奶朱三兰也在。
“你咋不吃,等下晚上去了新家,你却要注意自己的行为举止,表示自己离开家的伤痛,晚上可以少吃点,在家里却是吃饱的。”
“我不饿。”
怎么又不饿的?胡铃想起肚子里的孩子,虽然说是新婚大喜,可是总是想着以后万一丈夫家识破了怎么办。加上就要离开家了,心里也是难受。
旁边的嫂子婶子们也说要吃,不吃,等下去新郎家还要走路,没有吃怎么走?总不能让别人看见新娘走路都不稳吧?
这么一说,胡铃接过碗吃了。
周银芝则是不吃,叫各位嫂子婶子去吃饭。
人都走了,一时间只有朱三兰、周银芝和胡铃三人。周银芝说:“玲儿,到了新家,你可要记得与丈夫、妯娌、公婆和其他家里上下老少搞好关系。说话要和气,遇事少与人拌嘴,多与丈夫商量。要学会做人。”
这些话,胡铃已经听过不只一次,奶奶朱三兰也说过。胡铃自然知道,作为一个新媳妇,肯定要保持矜持的面貌,总不可能像在家中这样随便。没有吃过猪肉,还没有看见猪婆走路?问题是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是自己没有见过的。也听说有人没有出嫁就怀孕了的,还被人议论为伤风败俗。没有男人就怀孕的,有个共同的名字叫私生子。一旦被风传,无论真假,对于一个女人来说,都是难以面对的糟糕局面。小则受到公婆丈夫的冷遇,重则被男方休妻。胡铃一心想着这个问题,一言不发。
周银芝似乎也看出胡铃的心思,却是不能明说出来。当时胡铃呕吐,周银芝也怀疑,追问过胡铃几次,奈何胡铃口紧,就是不说,周银芝也就不再问了。现在眼看就要出嫁了,也不好问。
还是朱三兰有经验,旁敲侧击地说:“要说,谁都有失错的时候,只要在以后的日子里善待丈夫和公婆,万一有什么失错,也能得到宽容的。玲儿,到了新家,可不像自己在家里做闺女,做事情要争着做,不要让别人看成懒惰的人,要做勤快的人。古话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少与男子接触,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取得旁人的赞扬,就是一个女子的根本。”
本来,周银芝还要考虑如何教导胡铃怎么应付初夜的紧张和夫妻生活的技术,可是,一想起胡铃有过男女之事的经历,推测她心中忧郁,也就没有开口。这孩子被人做了,肯定那男人是过来人,说不定已经启蒙教育了她,再提起来,只怕勾引起胡铃的伤心。
“玲儿,出嫁后,距离家里也不远,有什么事情,你就回来告诉我和你奶奶,我和你爹会为你做主的。”周银芝说,“不过,出嫁后三天之内是不能回家的。”
“还有,”朱三兰接话,“平时与自己的男人吵架,不是闹的很严重,就不要跑回家了,不能动不动就往娘家跑,还说娘家人袒护你,对你影响不好的。”
说着说着,厨房里吃饭的嫂子婶子们过来了,告诉说,迎亲的人要把新娘接走了。
顿时,周银芝就搂着胡铃哭起来。
外面,客人们因为要回家上工,纷纷向胡为强告辞。那些比较远的亲戚,不上工的,也要早点回家,也先后离开。
媒人说,时间也不早了,就请示胡为强让迎亲的人把新娘接走。
想起女儿养了十几年,突然今天说出嫁就出嫁了,胡为强未免心酸,噙着眼泪说:“那好,我安排人把嫁妆搬出去,”
在媒人的指导下,新郎曾介魁来到胡为强的面前,说:“岳父,今天我就要把胡铃娶过去了,今后,我会好好待她,您就放心。”
“嗯,介魁,我相信你会待她好的。”胡为强说,“你是个老师,明白事理,有什么事情,你们夫妻两人多商量,少拌嘴。”
“嗯,岳父,我知道的。”
媒人又指导新郎曾介魁去房间里向岳母求情。
曾介魁来到房间里,走到周银芝的面前,说:“岳母,你也不要太伤心,今天,我就要把胡铃娶回家了,请求您和奶奶原谅。”
真不愧为老师,说话这么中听。周银芝一阵高兴,抹了抹眼睛,说:“介魁,你是个好孩子,胡铃年纪小,在家里也被我和你岳父养的娇,不懂事,你要多把她当小妹妹一样看待,有什么事情,你要多教育她。胡铃以后就是你的人了,我把她交给你,你有文化,要多教育她。”
一席话,语重心长,亲切温暖,曾介魁豪气涌上,连连许诺:“岳母,你放心,胡铃到我家后,我一定把她当成宝,好生照顾她,相亲相爱,永不亏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