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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绣没有多惊讶,她也是如此猜测的,只是之前一直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所以才不敢确定,连师兄都如此觉得,想来肯定是不会有错的了。
“你怎么忽然问起这个?”清竹疑惑的问道。
景绣摇摇头,随意道:“只是好奇罢了。”然后又在清竹将信将疑的目光下问道:“圆空方丈他和瑞亲王妃是如何认识的?”
两个人一个是西临的出家人,一个是东旗高高在上的王妃,两人到底是怎么有的交集呢?
清竹摇头,过了一会儿才说道:“师父也是东旗人,应该是在东旗认识的吧,不过怎么认识的我就不知道了……”
景绣惊讶不已,圆空方丈竟然是东旗人,却跑来西临出家了,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隐情。
她又想到师父师娘也可能是东旗人,那么圆空大师是东旗人似乎也就没什么奇怪的了。
“方丈大师您回来啦?”门口传来一个伙计有些惊讶的声音。
景绣和清竹相视一眼,都迅速地站起了身子,向门口看去。清竹更是一脸欣喜地跑过去开了门,门外站着的人赫然就是消失了许多天的圆空方丈了。
“师傅,您可回来了!”清竹双手合十,一副谢天谢地的模样。
圆空的视线从他脸上略过看向景绣,目光沉沉的,看不出喜怒。
青霜有些警惕地看着他,就想上前将景绣护在身后。这老和尚似乎有些不同寻常,看着小姐的眼神也似乎带了特别的意味。
景绣轻轻地偏了下头对她使了个“不要”的眼色,青霜只能站着不动,但是目光却依旧警惕十足的落在圆空的面上。
圆空的视线从景绣身上移开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就又很快移开重新看向景绣,这个时候眼睛里已经有了一丝笑意,神色也祥和了许多,一如当年初见般,双手合十对她笑道:“十多年不见了,绣儿都已经长这么大了!”
景绣已经上上下下不着痕迹的将他打量了一遍,这么多年他倒是没什么变化,虽然看着要沧桑了一些,但是依旧风采不减,经过十年岁月的历练更显得睿智,更像个不同于凡人的得道高僧了。
“方丈别来无恙?”景绣也做了个双手合十的动作,然后抬眼看着他,浅笑着问道。
圆空道:“还好还好……”说着已经走到桌前坐下了下去。
清竹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见圆空落座忙上前替他倒了杯热茶,然后问道:“师傅这些天都去哪儿了,弟子遍寻不到您?”
景绣跟着落座,看着圆空举着杯子顿在半空的手,眼神微闪说道:“是啊,这些日子方丈去哪儿了,可把师兄给急坏了。”
圆空若无其事的将手中冒着热气的杯子举到嘴边喝了一口热茶,然后抬眼先是看了一眼清竹带着疑惑的双眼,才又看向景绣,对上她那双灿如星辰的眸子只觉得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忽视她话里的试探之意,他呵呵笑道:“不过就是去见了几位老朋友叙叙旧,又不是什么大事,有什么可担心的。”
清竹听了,笑道:“弟子见师父当时心事重重的,就以为师父遇到了什么难事了,所以担心……”现在看师父又恢复了以前慈祥豁达的一面,他也就放心了,看来师父的难题已经解决了。
圆空看着景绣,说道:“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你要看开些。”
景绣被这没头没脑忽然冒出来的一句话给搞晕了,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安慰自己,如果给南宫新月镜子的和尚真的是圆空方丈的话,他应该是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的吧,又怎么会因为景家的变故来安慰自己呢?
她正在狐疑着,清竹听了圆空的话才想起来景天岚谋反被关在大理寺等候发落,而景家其余人已经被发配边疆的事来,见她沉默只以为她是在伤心,双手合十,无限感慨地说了声“阿弥陀佛”后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好不容易找到家人合家团聚了,结果回家的短短时间里家里就发生这样的变数,绣儿心里应该很不好受吧?
不过还好,圣上仁慈,知道她是无辜的,没有累及到她,这已经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了。
景绣听到这一声“哦弥陀佛”缓过神来,对上圆空带着审视暗芒闪烁的眸子,悲戚的笑道:“方丈说的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早已看开,也希望您能够看开。”
说到后面,语气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清竹听得一脸茫然,师父佛法修为高深,已然到普通僧众难以望其项背的地步,生死富贵自然早已看开,绣儿却说此规劝的话,这倒显得有些失礼了。
他有些不解地看向景绣,却见她正目光含笑地看着圆空,丝毫没有意识到她自己说了不礼貌的话。
他又去看圆空,只见圆空面上的慈祥之色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又消失不见了,面无表情,双眼闪烁着他不曾见过的犀利光芒盯着景绣看。
心里一惊,绣儿虽说言语冒失,但出家人不嗔恚。
(不嗔恚者,谓不生忿怒之心,嗔恨于人,即是止嗔之善。既不嗔恚,当行慈忍之善也。)
师父如何会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生气?
圆空忽然笑出声来,“出家人早就将生死富贵置之度外,若舍不下富贵也就不会遁入空门了。”
景绣恍悟,煞有介事地点头,然后意有所指的说道:“看得开生死,抛得下富贵却未必舍得下七情六欲,不怕死的人有不爱富贵的人也有,可是没有感情的人是不存在的,您说我说的对吗?”
圆空眉眼低垂,仿佛在认真思量她的话。清竹在一旁听的一头雾水,总感觉绣儿好像在故意和师父抬杠一样,这些话他字字都听得清清楚楚的,可是串在一起他好像就听不明白了。
景绣心里此刻已经有十之八九的把握认定圆空就是那面镜子的主人,他是因为害怕自己的存在会威胁到南宫新月的地位吗,他和南宫新月到底是什么关系?
圆空过了一会儿抬起眼睛看她,道:“你说的对,出家人慈悲为怀,见不得人受苦,老衲此次来平阳城就是为了帮助一个人脱离苦海。”
景绣勾唇一笑,然后目光如炬地看着他,问道:“那个人是方丈的什么人?”
圆空双手合十,微微低头:“有缘人。”
简洁的回答过后他就起身,保持着一手竖在胸前的姿势,另一手转动佛珠向着墙角处放着的蒲团而去。
景绣目光追随着他,看着他走到蒲团前停下,然后弯身坐了下去,双腿盘了起来,背对着他们旁若无人的喃喃诵起经来。
景绣起身,拔高声音语气咄咄地问道:“方丈大师想要助人脱离苦海的方法就是将另外一个人送进苦海吗?”
清竹再迟钝此刻也明白绣儿肯定因为什么事对师父有怨言。
难道是十年前师父让她吃下忘忧丹的事?
可是那十年她都表现的十分平淡,而且师父也是为了救她一命才会让她去服忘忧丹的,事先也争得过她自己的同意,最重要的是她根本就没有服那忘忧丹,所以应该不太可能是因为这事。
但除了这事他不明白绣儿和师父已经十多年没见了,见面不应该是这样剑拔弩张的样子啊?
圆空转着佛珠的手顿了一下,然后又若无其事的继续,仿佛完全没听到她的话。
景绣轻笑一声带着青霜转身离开。
“去濬王府。”上了马车,景绣沉声吩咐道。
青霜驾着马车直接往濬王府而去。
司马濬正在书房内看临飞的来信,面容冷肃,眉头轻蹙,脸上没有戴面具,一张线条分明的俊脸上神情莫测。
青铜站在他桌案前面,神情随着他的神情而变化多端,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看王爷这样子,看来临飞是查到些什么了。
司马濬整整将信上的内容看了两遍才将信放到桌上去,青铜看着他沉思,也不敢出声,虽然好奇那信上的内容但是没有他的吩咐也不敢上前来,生怕打扰了他的思绪,于是在原地静静地站着。
直到门外传来敲门声,司马濬才回过神来,看向房门的方向。
青铜忙转身去开门,当看到门外站着的景绣和青霜时脸上闪过一丝诧异。他知道王爷每天晚上都会去见小姐,所以小姐除非十分重要的事情,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了。
景绣走了进去,青铜也就出来了,转身带上房门,和青霜守在外面。
司马濬也没想到她会来,看到她先是楞了一下,然后回过神来莞尔一笑,冲着她招招手。脸上的沉郁和严肃顿时消散不见。
景绣走过去,被他直接拉到腿上坐好。
以前她总是会不好意思的推却一下,今天却神色如常,听话的顺势在他腿上坐了下去。
司马濬这才意识到她的不对劲,看着她秀眉微蹙心事重重的样子,柔声问道:“怎么了?”
景绣抬起眼睛看他,说道:“我刚才见到圆空了,我想那个给南宫新月镜子的人就是他!”
“你确定?”
“嗯。”
景绣重重的点头,圆空的忽然出现本来就很奇怪,再加上他和瑞亲王妃的过往,以及瑞亲王妃十六年前也在静安寺中,这几点足够确定那和尚就是圆空了。
司马濬:“他现在在哪儿,我派人去看住他?”
“圆空的武功很高强,头脑也十分精明,一般人不行。”景绣忧心忡忡地说道。
司马濬沉吟道:“没关系,我们可以从别处下手,弄清楚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别处?”景绣疑惑地看着他,很好奇他除了监视圆空外还能通过什么方法探知到圆空的意图。
司马濬伸手轻轻弹了一下她光洁饱满的额头,景绣下意识地抬手捂住额头,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他,正在说正事呢,怎么忽然这么幼稚起来了?
司马濬却是一脸认真地看着她,“你说过等弄清楚镜子的来历就将一切告诉我的。”
景绣渐渐放下了捂着额头的手,望进他琥珀色温柔似水的眸子里,呼吸控制不住的有些紧张起来,“我……”
说了你会相信吗?
信了又会不会将我当成一个怪物看待?
司马濬抓起她微微冰凉的手紧紧握在手里,看出她的紧张和害怕,尽管心里不忍,这一次却没有心软地妥协,眼睛一刻不离地看着她。
景绣深吸了一口气,眼中闪过孤注一掷的神色,艰难地开口道:“接下来我说的事情你可能会觉得匪夷所思会不敢相信,但是这都是真的。”
司马濬眉头轻轻地皱了起来,心里越发的狐疑起来,轻轻的无声的点了下头。
景绣组织了一下语言才说道:“有一个女孩她生下来就被亲生父母遗弃,她和同样被遗弃的一群孩子住在一起,吃的穿的都是好心人捐赠的……她很努力的读书,希望有一天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可以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好不容易那一天近在眼前了,她却忽然遭遇了一场横祸失去了性命……”
说到这里她已经有些哽咽难言,司马濬的心跟着微微颤抖,放在她腰间的大手不由紧了紧。
“后来……”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后来呢,景绣凄然一笑,“后来那个女孩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竟然还活着,并且……以另外一个身份活着,灵魂寄居在一个五岁孩子的身体里活着……”
司马濬蓦地睁大了眼睛,景绣直视着他的眼睛,缓缓说道:“那个孩子和她的名字一样,都叫景绣……”
见他一直保持着惊异的神色看着自己,景绣闭了闭眼睛,心想既然已经说了,那么就索性一股脑的将自己想说的话都说出来吧。
“她有着成年人的思想身体却只是一个孩子,她和那具身体的娘母女二人相依为命,一直躲躲藏藏,但是她很开心,因为她有娘了,终于也能享受到被人呵护和保护的滋味了……可惜,好景不长,她娘为了救她死了,她自己也差点再一次死去,在她濒临绝望的时候……”
她看着他缓缓地笑了,“……你出现了,你救了她并且答应照顾她,带她回家……可是你的母妃不喜欢她,你们不得不分开了……”
司马濬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景绣忐忑地看着他,一双噙满水色的杏眼闪烁着期待和不安,胸口微微的起伏着,呼吸可闻。
不知道过了多久,司马濬才消化了自己听到的一切,松开她的手,抬手缓缓摸上她光滑细腻的脸颊,“那面镜子……”
“那面镜子能让我的灵魂脱离这具身体,我明明就站在你们面前可是你们都看不到我……”
司马濬瞬间将她紧紧地拥进怀里,那力道就像是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一样。
景绣感受着他拥着自己的结实有力的臂膀,听着他火热剧烈的心跳声,刚才七上八下的心顿时就落了下去,他没有推开自己,反而将自己紧紧的拥进了怀里,这就说明他接受这样的自己,他不害怕自己。
她喜极而泣,泣不成声,这几天的提心吊胆辗转反侧已经快将她折磨疯了,原来都是自己胡思乱想的,他一点都不会介意自己只是一具孤魂。
司马濬紧张地用力地将她拥进自己怀里,关于那面镜子他猜测过很多,却怎么都没想到它有将他的绣儿从他身边带走的魔力。
感受着她绵软温热的身体,司马濬的心渐渐安定下来。
松开她,看着她哭的通红的双眼,“也就是说现在除了我以外只有圆空和南宫新月知道这件事吗?”
“我不知道,不过应该是……”刚说完她眼前忽然浮现出了一抹身影,接着说道:“或许还有那个太监。”
司马濬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了。”
景绣并没察觉到他这句话有什么深意,说道:“我想或许南宫新月的身世和圆空大师有关,他肯定知道当年在静安寺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知道我的身份,担心我威胁到南宫新月如今拥有的一切,所以他在消失这么多年后忽然出现在平阳城……”
司马濬点头,将她的不安看在眼里,语气带着安抚的味道,说道:“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