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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绣原以为至少等上两三天才会接到大理寺的传召,没想到第二天就等到了。
传召令自然是送到相府的,景天岚亲自送到了濬王府来。
景绣接过他手中的传召令,随意地看了两眼,就放到了一边。看着景天岚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景绣心里已经猜到他想说什么了,但是却故作不知地问道:“父亲还有事吗?”
景天岚叹了口气,“这件事的确是太子做的不对,但是他或许也没恶意,你几次三番让他吃瘪他贵为太子自然是咽不下这口气的,这次只不过想给你一点教训罢了。你不妨低个头认个错,毕竟太子不占理,你先低头了,想必他也不会揪着你伤他的事不放,这事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景绣嗤笑一声,“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道理父亲不会不懂吧,太子可不仅仅是想要给女儿一点点教训,他是想要毁了女儿的清白!”
“你不是没事吗?你既然看重自己的清白,就更应该当这事没有发生过,闹到大理寺去岂不是要弄得世人皆知,即使你清白犹在别人也不会相信的!”景天岚苦口婆心道。
景绣浑不在意道:“信不信是别人的事女儿不在乎。太子几次三番陷害女儿,女儿咽不下这口气,不让他记住教训他会以为女儿真的好欺负!”
“你——”景天岚莫可奈何地看着她,脑门“突突”地跳着,自从她回来他就没有过过一天安生日子。之前在家里闹闹也留算了,现在都闹到宫里和大理寺去了,她的胆子可是越来越大了!可偏偏他的话她半点听不进去,他又拿她没办法!
景天岚缓了半晌,才勉强平复了心情,严肃地开口道:“这事关乎皇家的颜面,你就算不怕得罪太子难道你不怕得罪皇上和皇后吗?”
景绣沉默了,她一心想着教训南宫璃倒是没想到这一层,若是为了教训南宫璃得罪皇上皇后反而得不偿失了。
景天岚观察她的神色,知道自己的话起作用了,见好就收也不再多说,这丫头似乎有些喜欢跟他唱反调,说多了说不定又激起她的反骨。起身道:“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为父就先回去了!”
景绣没搭理他,垂眸琢磨着自己是不是真的太过冲动了,教训了南宫璃固然出了口恶气,但是那后果也可能是她承受不起的。
景天岚叹息着离开了,扶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嘴角挂着讽刺的弧度,转身走进了屋。
听到动静景绣抬眼看过来,看到是她又不咸不淡地低下了头。
扶桑淡笑着在她身边坐下将手中的冰心益神茶递给她,柔声道:“天气热,喝点冰心益神茶降降火。”
景绣接过,道了声“谢谢”,低头喝了两口果然感到了一阵透彻心扉的凉意袭遍全身,分外舒畅。
扶桑瞥到她身边大理寺的传召令,眼里闪过一丝诧异,“午后就要公开审理了吗,怎么这么快?”
这事不仅事关太子声誉更关乎整个皇家的声誉,皇上和皇后竟然没有设法压下去,这实在是出人意料!
“嗯。”景绣淡淡地应了一声,“估计王爷和阿迁也会去的,他们算是目击证人吧!”
“那就好……”有王爷在,绣儿应该不会有事的。
两人一时无话,安静了半晌。景绣将喝光的青花瓷杯放到托盘上,扶桑这才开口道:“绣儿,我听说你要去静安寺?”
景绣扬眉,水亮的杏眸闪烁着精芒,“是啊,我是在静安寺出生的,想去那儿看看罢了。”
“是这样啊……”
“对啊,就是这样,难道桑姨觉得我去静安寺有别的原因?”景绣盯着她说道。
“哦,当然不是,我来西临也有些时日了,整日待在府里无所事事,正想着去外面转转呢,绣儿如果不介意的话让我跟你同去吧,我也正好想为王爷祈福呢!”
景绣欣然点头,“绣儿求之不得呢!”
扶桑没想到她这么容易就答应了,掩下眼中闪过的意外,起身笑道:“那好就这么说定了,到午膳时间了,王爷恐怕已经在等你用膳了!”说着端起托盘往外走去。
景绣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的背影,她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懂扶桑了,她能感受到她对自己真心实意的关心,可是当年瑞亲王妃要杀她,扶桑也确确实实是个帮凶。她想不明白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矛盾的人,关心一个人的同时又想杀了那个人。
午膳过后,景绣和司马濬同乘一辆马车前往大理寺。
“怎么了?”见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司马濬不解地问道。她不是胆小的人,应该不是害怕。
景绣皱眉道:“你说皇上皇后为什么没有压下这件事,难道他们真的不在乎皇家的颜面了吗?”
司马濬峻脸上的表情高深莫测,不论在哪个国家皇家的颜面和尊严是绝对不容践踏的,崇明帝是个好皇帝,但事关他西临皇室的颜面他也不得不徇私。
见他不说话,景绣疑惑道:“怎么了?”
“绣儿,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白白受委屈的!”司马濬看着她澄澈如洗的大眼坚定地说道。
景绣狐疑地看着他,“出什么事了?”她怎么会白受委屈,今日不就是去大理寺替她讨回公道的吗?
司马濬脸色微沉,只说道:“今日主审是你父亲。”
景绣蹙眉道:“葛大人呢?”
“葛大人在宫中和皇上下棋呢,恐怕不到案审结束棋是下不完的。”
景绣沉默着,以葛天一铁面无私公正严明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性子肯定是要秉公处理的,这样一来事情必定闹大,太子的颜面皇家的颜面都将扫地。所以崇明帝才以下棋的名义将他拖在宫中,派景天岚主审。
派受害者的爹当主审官,这手段还真是高明啊,怪不得景天岚早上那么轻易就走了。
景绣沉默了一会儿,抬眼问道:“替死鬼是谁?”既然传召他们过去就说明案子还是要审,既然顾着皇家颜面应该就不会让南宫璃出面,那么必然会推出一个替死鬼出来。
司马濬目光赞赏地看着她,他不过说了那么一句她就能想通其中的弯弯绕绕。他昨晚就知道实情,只是怕她意难平,所以一直没告诉她,没想到她还算平静。薄唇微张,道:“穆阳。”
倒是在她意料之中,景绣点了点头,叹了口气,心里倒没有气不愤或是不甘心,只是替穆阳可怜,一心一意为太子做事竟落得这个下场。
司马濬不知道她心中所想,以为她是不甘心,拍了拍她的手,坚定又温柔地说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白受委屈的!”
景绣微一耸肩,笑道:“我没事,只是替那个叫穆阳的侍卫觉得可怜罢了。”
司马濬不以为然,凉薄地开口道:“这也不算委屈他,他是罪有应得!”
景绣点头,的确穆阳也不算无辜,毕竟掳她走的人就是穆阳。想了想,她撇撇嘴道:“如此,我们也没必要过去了吧,一切都被安排好了,我们去了还有何意义?”
“你如果不想去我们就不去!”司马濬目光宠溺地说道。说着吩咐蒋迁掉头回府。
蒋迁犹豫了一下,还是听话地调转马头,原路返回了。
大理寺。
景天岚作为主审官,南宫珏副审,叶寻听审。
穆阳带着镣铐,脸色灰败憔悴不堪,直接在状纸上按下手印,对上面描述的罪行供认不讳。
景天岚接过呈上来的状纸满意地点了点头,下令让人将穆阳带了下去等候发落。
南宫珏叶寻二人相视一眼,心绪皆有些复杂。一来同情穆阳,二来怕等会儿景绣失望。
景天岚却悠哉不已,只等着景绣过来,他已经想好说辞去应对她,保管让她对此案的审理提不出任何异议。
结果左等又等,始终不见司马濬和景绣的人影,景天岚渐渐地坐不住了,沉着脸吩咐人亲自去濬王府传唤。
很快,那人就回来了,景天岚见他身后空无一人,阴沉着脸问道:“人呢?”
“这……濬王说天气太热了他和二小姐就不过来了。还说……丞相是二小姐的爹,相信丞相会是个合格的父亲,绝对会替二小姐讨回公道的!”
景天岚涨红了脸,张着嘴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那句“合格的父亲”简直就是在讽刺他,濬王对景绣看来是动了真心了。
“丞相大人,濬王和二小姐接到传召令却不过来,这……”妨碍公务就是蔑视法规律令,可是犯法的。
“咳——”南宫珏咳嗽一声,“濬王不是我西临人自然不必遵守我西临的律令制约,至于二小姐昨日受了伤,恐怕出行多有不便,不来也是情有可原的。”
南宫珏如此说了,那人自然无话可说,静静地站到一边。
景天岚过了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挥挥手让人散了,景绣和司马濬不来相当于当众打了他的脸,但也省了他不少口舌,这事他也就可以向皇上交差了。
*
太子府内,南宫璃从昨日回府一直休息到午时才醒过来,对大理寺发生的一切一概不知。
一醒来,眼前就浮现出昨日所受的种种屈辱,脸色瞬间狰狞起来。费力地从床上坐起来,高声叫道:“来人!”
有人推门进来,南宫璃头也不抬怒不可遏地问道:“景绣那个贱人在哪儿?”
等了几秒没听到回答,却感觉有一道视线压迫力十足地落在自己身上。南宫璃下意识地抬头一看,顿时脸色一变,“母……母后,你怎么来了?”
“本宫怎么来了?”皇后冷笑一声,缓缓走近他,猛的扬起手一巴掌重重地落在南宫璃的脸上,恨铁不成钢地怒声道:“你这个蠢货!”
“母后……”南宫璃震惊地看着皇后,长这么大皇后不管怎么生气怎么责怪他却从来没有对他动过手。
跟着皇后身后进来的秋郦脸上也是一片震惊,从昨日得知太子做下的事情开始,皇后就一句话没说过,她就知道皇后是真的对太子失望了。
太子从小到大不管表现的如何不尽人意,皇后都没有动手打过他,今日这一巴掌是因为真的气极了吧?!
“你的太子之位已经坐到头了……”皇后闭上眼,声音沙哑地说道。一行清泪顺着面颊缓缓滑落下来,说不出的凄凉。
南宫璃是第一次见到皇后流泪,第一次见到她露出这样力不从心的表情,心里不由得慌了,“母后你……你在说什么啊,儿臣坐太子坐的好好的,怎么会……”
皇后擦干眼泪,将手中的明黄圣旨扔到他身上,一副懒得再理他的姿态,转身道:“你自己好好看看吧!”说着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南宫璃迫不及待地打开圣旨,待看清上面的内容脸上的血色尽数褪尽,不可置信地摇着头,“不会的,不会的……”耳边仿佛能听到崇明帝那威严冷酷的声音一遍遍地重复着:没有朕的允许不得踏出太子府一步……没有朕的允许不得踏出太子府一步……
*
太子绑架官家小姐又和青楼女子白日宣淫当众调情的消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传遍了平阳城角角落落,引起一片哗然。
重华宫内,德妃母子三人满脸笑容,一副其乐融融的画面。
“本宫果然没有看错,绣儿当真不是池中之物!”德妃夸赞道。这么多年他们母子想尽办法都没能将南宫璃从太子之位上拉下来,倒是让个小丫头轻而易举的办到了,这景绣莫非是上天派来助他们一臂之力的吗?
南宫泽点头道:“母妃说的是,太子估计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栽在一个小丫头的手上吧!”以前他觉得女子除了能让男人降火和传宗接代外就没别的用处了,这景绣倒是颠覆了他对女子的看法。
相比他们南宫洐则显得平静的多,但是嘴角上扬的弧度还是泄露了他此时的好心情。想到那个倾城绝色的女子,不得不说她这次是真的让他刮目相看。
不得不说她帮了自己一个大忙,抽时间他一定要好好谢谢她!虽然父皇没有明确废除太子,但是却变相软禁了他,再加上这事已经宣扬的人尽皆知了,太子名声尽毁。无论父皇还是文武百官以及黎民百姓都对他大失所望,这跟废了又有什么区别?
“洐儿,你说到底是什么人将这事宣扬出去的?”德妃兴奋过后,疑惑地问道。
“濬王。”南宫洐笃定地说道。
德妃和南宫泽皆是不解,南宫泽不相信地开口道:“濬王安安分分这么多年会为了一个女子破例?”
南宫洐眯眼道:“姨母和媛儿那次估计也是濬王出手!”他派人暗中跟过景绣一阵子,除了司马濬和叶寻她并没有和别人接触过,叶寻怎么看都不是做这些事的人,所以他断定两次都是司马濬出的手!
“司马濬莫不是对绣儿有意?”德妃闻言脸色凝重地问道。
南宫洐点头,清越的嗓音难得低沉,“嗯!只怕他们是两情相悦!”
德妃沉默了一会儿,忽的笑道:“两情相悦又如何,景天岚如果不傻,会明白该选谁做他的女婿!”
南宫洐和南宫泽两兄弟却不如她想得那般乐观,景绣如果真如此聪明大胆,又岂是那等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普通女子?但今天是个值得庆祝的好日子,他们也不愿说出来扫了德妃的兴,都配合地扬起了笑容。
有人欢喜有人愁。
御书房内,崇明帝听着暗卫的禀报,眉头紧紧地皱起,“是濬王还是二皇子?”早说景绣有这么大的能耐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这件事宣扬到这种程度他是不信的。
“回皇上的话,是……”暗卫支支吾吾有些难以启齿。
崇明帝不耐烦道:“说!”
“是,消息是从青楼传出去的,据说是从那位和太子……的姑娘口中开始传出来的。”暗卫硬着头皮说道。
青楼鱼龙混杂,各色人等都有,人多嘴杂的消息传播的自然快。
崇明帝沉默了会儿,又问道:“那姑娘可是受人指使?”
暗卫一脸惶恐道:“属下无能,那姑娘如今已经消失了,受谁指使属下不得而知。”
以他的本事找不到百合自然是因为有人帮助她隐瞒行踪,所以受人指使是肯定的了,至于到底是濬王还是二皇子就不得而知了。
崇明帝挥了挥手,让他退下了。偌大的御书房内只剩下他一个人,威严霸气的神色尽褪,一脸的落寞和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