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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进殿的时候,皇案前立着三四个大臣,而坐在下首的正是权倾朝野的左相赵信。他是赵太后之父,瑾贵妃祖父,年近六旬,留着泛白的胡须,整个人坐得笔直,手中还捧着茶盏,有专门的小太监侯在旁边伺候着。
苏媛不动声色的打量完便收回了视线,步态得体的走上前,福身请安:“臣妾给皇上请安。”
“媛媛来了,快免礼,到朕这来。”
高坐着的嘉隆帝本满脸不耐倦色,见之顿露喜色,招手唤她过去。
身边几位给她让路的大臣作揖以已示行礼后,倒不见如何神色,似乎对于妃嫔的突然到来早就已经司空见惯。
苏媛瞧着便自身边梅芯手中接过汤羹,亲自端了走到皇案前。这种场面,特地唤她过来,刘明传旨的时候又暗示她准备汤羹,若此时此刻苏媛还不能领悟的话,怕是不用再继续所谓的宠妃之路了。
走到元翊身边,她娇声了道:“皇上命人传话邀臣妾来用晚膳,臣妾听说您政事繁忙想必辛苦,特地带了这银耳雪梨羹过来,最是降火排忧了。”说着莞尔浅笑,转身揭了白瓷绘梅罐的盖子。
“还是媛媛知道心疼朕,不像这些个人,天天念天天念,念了那么多天连个顶替王宏照的人选都定不下来。”
嘉隆帝睨了眼下面人,几位大臣忙低首耷脸,他这才满意笑了,笑声爽朗。随后,不顾眼前臣子搂过苏媛到身侧,亲昵的言道:“那你就亲自服侍朕用吧。”
苏媛甚是尴尬,只能假装没看见那些大臣睨来的视线,她毕竟是新服侍元翊的,不了解嘉隆帝脾性,只能硬着头皮强配合,端了汤罐以银勺相喂。
嘉隆帝目光熠熠的望着她,面上柔情似水,显得分外亲热宠溺。苏媛从善如流同他唱着双簧,整个正殿里一时间静得只听得到银勺与瓷罐相碰的声响。
许久,终于被打破,却是那边赵相重重搁下了手中茶盏,又刻意咳嗽了几声。
嘉隆帝充耳不闻,整个人似饮了琼浆玉露般,喜不自胜。
下面等的人不耐烦了,在赵相的咳声提醒被无视后,兵部尚书王茂率先近步言道:“皇上,这护都营翼长之职……”
嘉隆帝这才松开些苏媛,投目望去,抬手制止对方回道:“王宏照早前失职,差事是瑞王亲自上书罢免的,这事左相亦知晓。如今不过数月,他一无建树二无作为,哪有再复职的道理?我大梁人才济济,难道除了你王家子孙,便没有人可担当大任了吗?”
王茂告罪,“臣惶恐,臣绝对没有这个意思。这翼长人选,还请皇上定夺。”
“那这本本奏请王宏照复职的奏章从何而来?那刚刚左相言任你王家侄儿为翼长、王宏照从旁协助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嘉隆帝拿起面前的几本奏章,直接甩了出去,“王尚书与左相都是有想法之人,若是早定了人选,何苦在朕面前唠叨这么些时日,自个儿定了你兵部颁个任命不就成了?”
年轻的帝王动怒,为的不是人选到底是谁,而是被无视。他如今毕竟不似刚登基的时候,万事都由赵相与赵太后把持,上回流离山随手指了两人去灭匪,不日见效还百姓安宁,如今颇受拥戴。
是以,嘉隆帝再无实权,但堂而皇之蔑视皇权的事王茂还是不敢做的。乍见天子发怒,便撩袍跪下,就跪在几本奏章旁边,“圣上息怒。”
王茂身边的两位大臣亦跟着跪在旁边。
嘉隆帝只当没看见,转头望向瞠目结舌的苏媛,拉过她手语气柔缓,安抚道:“媛媛不用怕,他们冥顽不灵,朕被他们闹了心罢了。你过来,瞧瞧这几个字怎么样?”
他从旁边取过早前的宣纸,上面赫然是正楷写的“玉色媛姿”四个大字,“美人如玉,玉色媛姿。朕刚刚想过了,“玉”字配你最为合适,朕打算将这字作为你的封号,你可喜欢?”
眼前的帝王阴晴不定,前一刻满面乌云似有雷霆之怒,这一刻温柔含笑,眼中的宠溺像是要溢出来般。苏媛对上他乌黑深邃的眼眸,有片刻的愣怔,察觉到腰上之手的力道,方笑了受宠若惊道:“皇上盛宠,臣妾谢万岁。”
“瞧你,高兴得人都傻了。”嘉隆帝呵呵笑着,揽着她唤来李云贵,“去,把这几个字镶了匾,送去玉贵人宫中挂起来。”
一话之间,她便从美人晋为贵人,而这并不是要紧的,后宫之中,封号才最宝贵。
正常来说,普通妃嫔得到嫔位才会开始考虑封号问题,多是以其姓氏冠之,如谢嫔、韩婕妤和贺昭仪之类;便是得宠的,亦是由内务府拟好了帝后选之,似早前被降为答应的素嫔,也不过是随意选了她闺名中的一字加封。
李云贵最是机灵,弓着身接过那字幅,又抬头笑着同苏媛道了喜,才转身至殿外,招来徒弟交代差事。
刘明双手捧着纸愣住了,明知看不见内里情形,还是伸头望着那紧闭的殿门,“师傅,这苏美人怎么进去半盏茶的功夫,就摇身成了玉贵人,还得了皇上的御笔笔墨?”
李云贵挺着身,吐气道:“这位玉贵人察言观色的本事好着呢,普通妃嫔进了这正殿,当着朝臣的面哪有她的胆量,怪不得皇上宠她,是该宠。”
“师傅又这么说,之前韩妃娘娘来这的时候您也这么讲。”刘明机灵,想套话,面上故作不信。
谁知,素来吃这一套的李云贵今儿却不肯多言,只拿拂尘拍了拍他脑门,“今次可不同,你快去,别误了差事。依着玉贵人如今的宠爱,皇上迟早要莅临芳华宫的。”
刘明了然,“是,我会交代内务府赶紧做好,给玉贵人宫里挂上。”
李云贵点头,“去吧。”说完回去,就见原本坐着的左相已站了起来,立在几位跪着的大臣面前,面色既慌乱又仓促:“皇上,这护都营翼长之职兹事体大,怎能如此儿戏,皇上切不可将朝纲之事取决于无知妇人之手……”
“胡说,朕的玉贵人蕙质兰心、才识过人,怎会是左相口中的无知妇人?”嘉隆帝很是不满,搂着苏媛使她依偎着自己。
苏媛顺势接道:“皇上信任臣妾,是臣妾的福气。臣妾自小别的没有,只这运气是极好的,必能抽到令皇上与左相大人都满意的人选。
毕竟,这些候选之人本就是诸位大人千挑万选出来的,个个都是能人才将,皇上与左相爱惜人才难以做抉择,便让臣妾来试试。”
身边人似乎很满意她的反应,用殿中人皆能听到的轻声说道:“朕相信媛媛。”
跪着的朝臣附声谏言:“皇上,不可草率啊!”
嘉隆帝抬眸,素来温和的眸子闪出一道凌厉,“你们商议了这么久可有商议出结果?既如此,何不如让朕新封的贵人盲选一个,又有何妨?李云贵!”
闻者上前,“奴才在。”
“去,将这上面的名单做成了纸签送上来。”
李云贵颔首接了名单,将早前备好的东西端来。红木绘金的托盘上,剔透玲珑的碧玉碗中,是五个叠好的纸签,他从诸位大臣面前经过,任由他们打量,最后置在书案上。
嘉隆帝牵着苏媛的手捏了捏,在对上其目光时,温柔道:“去吧。”
苏媛福身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