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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野城家的公子出行, 虽然谈不上大张旗鼓兴师动众, 但随从武士还是有几个的。
不过时野光和是个性子耐摔打的男孩, 又从小练武, 以泉宫虽然嫌弃他傻逼,但从来没放弃过教育他,有事没事还给他安排点工作锻炼一下。
在莫名其妙相中媳妇之前,他出门的主要目的, 是查看藩国境内的道路驿馆修缮情况。
随行的除了固定的武士班底,其中还有一部分, 都是些没什么战斗力的账房、木匠、或是参谋人员。
换句话说,一般情况下这支队伍的战斗力是够的,等闲的山匪野盗威胁不到他们,但遇上有准备的军队, 那就必然要坑了。
从小镇离开之后,时野家的队伍里又加入了好几驾拉嫁妆的牛车,一众老弱妇孺经不起颠簸,那个名叫姬太郎的小男孩, 甚至一直处于高烧昏迷的状态。
这会儿别说反抗了, 遇见截道的他们连跑都跑不快!
时野光和发现队伍被人跟踪时,心就已经不自觉的吊起来了,以泉宫白玉呆的地方是风口浪尖,这时候肯定没人敢去动她, 鉴于他现在是仅存的、拥有时野这个姓氏的人, 那些人如果担心死一个时野利元不够有说服力, 很可能会想辙把他也弄死在半路上。
果然没几天,殿后的卫队就报告说,后方似乎有大队人马行进的痕迹。
时野光和虽然蠢,但鉴于他姐从小到大都顶在前面,一旦有事了,他的习惯是能挡就挡,挡不过就叫家长!
于是他派人抄山路,往时野城送了一封求救信,然后当机立断将队伍分成了两股。
雪路带着奈奈生和两个小男孩,在装成侍从的武士们的保护下,换条路继续往前走。
而随从他的那些文职人员,则全部换上武士的衣服,跟他一起作为诱饵,快马加鞭的往附近一座小山谷里跑。
反正能让沿途大名出兵堵截的,肯定是为了他这个姓时野的,只要卡主进山谷的小路,他们守个十来天,就一定能等到救援的队伍。
可惜的是他料错了送信人的武力水平。
沿途截道的大名少说有三家,那送信的武士连真名都不敢报,跑山路还没走出林子,马就跌死了。
他最后生生把自己混成了个乞丐,花了半个多月的功夫,才狼狈的回到时野城。
城里剩下的这帮老头看到信时,离光和公子分兵已经超过二十天了。
现在怎么办?
一帮老头苦大仇深的搁正堂开会,这会儿就算火急火燎的准备军队去救人,等他们再花十天赶到那,光和公子八成已经凉了
——这个仿佛奔丧一样的工作,到底推给谁好呢?
一众人类愁眉不展,府内唯一有资格上正堂开会的妖怪,此时心很累的叹了口气。
未来的总大将面色严峻的敲了敲面前的案几,他自知情根深种、也知道玉姬心里对他虽然有好感,但总被固有印象干扰,寻思着他是个见色起意的妖怪而已,所以近一段时间总是想尽办法呆在她身边,靠相处表明心意。
流言四起的初始,奴良滑瓢原本是想溜去丹波附近的小镇寻他的玉姬去,毕竟白玉不入京都,他也就不担心被都内的阴阳寮或是寺庙发现行踪,可是这会儿……
这会儿他决定亲自出马,先去把他小舅子捞回来。
大妖怪出行,无意时也许消无声息,一旦有所动作,必然伴随着大鼓的妖云和瘴气,奴良滑瓢沿途呼朋引伴,端坐在妖鸟的背上直入云层,这段人类要走好几天的路,在一众妖魔的前进路上只耽误了一天半。
这一天半虽然短,之前却耽误了二十天,等滑头鬼在妖魔环绕下落在山路上,只能顺着牛车的印迹寻到躲在小树林里的雪路一行人。
这股妖云伴随着雾气,搁在天边时就已经是肉眼可见的状态。
无奈这一队的老弱病残全是凡人,唯一一个拥有灵力的人神奈奈生,还处于没什么常识的阶段,除了被那股妖气刺的有些不自在,只剩下感叹几百年前的火烧云,居然会红的发紫唉……
妖魔们飞在天边的时候,这一队人还感受不到,等奴良滑瓢带领一众妖怪落在地上,那股震动和突然嘈杂起来的氛围,立刻就惊飞了林子里的乌鸦。
拦截的大队人马虽然确实如光和公子所料,追着“时野”去了狭窄的山谷地区,但游荡的小队伍,却没有放过他们的意思。
负责护卫的武士这段时间下来,已经接近山穷水尽,正处于风声鹤唳的紧张状态下,眼见远处飞鸟挣动,瞬间就将雪路围了个严实。
奈奈生揽着昏迷的巴卫靠在不远处一棵大树的树根上,没有对这些人的反应表现出半点异议。
毕竟这些武士都是时野家的人,他们要守护,第一重要的目标肯定是光和公子未来的妻子,只是……
她将手上沾了水的毛巾往巴卫额头挨了挨:只是不知道这段路,到底什么时候能走到头呢?
那股似乎由大队人马带来的压抑感,就如同箭在弦上一样,停在了飞鸟惊起的地方,奈奈生看着周围虽然狼狈但依旧神情专注的武士们,不由自主的感慨了起来。
——果然是“时野”呢。
桃园奈奈生对时野这个姓氏的认知,并不只是来源于历史书上只言片语。
毕竟在以普及教育为主的公立学校里,除了统一的课本,不会有更加复杂的日本史研究课程可以报,而昭明太子这个人在史料记载中,本身就像神话角色多过历史人物。
在学者们掐她到底存不存在的大前提下,还有无数掐她性别、年龄、到底是不是人的小问题。
在各种各样专业非专业的论述中,“时野”一般作地名、作人称代词、作物种代词,但从来都不是个姓氏。
具体原因,大概就是神话色彩太重。
昭明太子这个人,从来只伴随着传说出现,最早的神话,从她出生就开始了。
【据传战国时期皇室衰落,后奈良天皇同朝廷正统在各大名间流落,接连战乱之下民不聊生,碰上这年蝗灾,天皇少食三日替民众祈福,每天清早捧一个空着的钵盂登山,亲手在山间挖掘山珍野菜填满钵盂,然后供奉给天照大神,求神能降下丰收,同样填满民众的饭碗。】
【这一日,后奈良天皇在山路一侧,发现了一座立在树墩上鸟居,天皇诚信拜谒众神,并没有歧视之念,思索再三,便从钵盂中取了一枚松塔,供奉在小小的鸟居之前。】
【松塔落在树墩上便开始下沉,悄无声息的在年轮的中心,空出了一个拳头大小的凹窝,天皇无意间的动作将自己的敬神之心传达给了十方神明,那鸟居下的小孔中瞬间涌出了一捧泉水。】
【心怀慈悲的天皇饮下了神赐的泉水,不止病痛疲劳全消,还因此孕育出了子嗣。】
史学界常年哔哔昭明太子是个虚拟人物的重要论据,除了她出现在正史上的记载少、并且前后矛盾之外,最重要的论据,就是近现代的生物学研究告诉我们——
——在没有人工妊娠的五百年前,男人是不可能生孩子的!
这个从爹肚子里蹦出来的玩意儿,就是昭明太子本人。
专业研究历史的,觉得这只是她母不详的概化记载,甚至很可能因为这个人物本身就是虚构出来的。
至于为什么要虚构这么个人……
【据传她是父亲饮下泉水所生,所以称作泉宫,而那滴泉水,是天照御大神不忍看到后裔深受苦难时留下的泪水,于是她的身体里便含着慈悲的眼泪,生来就有一双碧蓝色的眼睛。】
【那蓝色深时,是因为看到众生悲苦,浅时,便是神明生出了怜悯之心。】
【据说天照御大神看到苇原中国的现状,不忍后裔再受苦难,试图将人神分割,把自己的血脉迎回神国,便将从她眼泪中诞生的女孩接回了高天原,交给了海原的主人素盏鸣尊。】
直到后来幕府把持天下,不少研究都认为,泉宫昭明太子的存在被虚构出来、并开始广为宣传的意义,重点就是上面那一段故事。
试图染指天下的大名们想要挑战天皇万世一系的统治,但又无法对抗神道教、及僧家这股置身事外的势力,也无法改变民众对于天照御大神的信仰,便干脆编出了这么个人物。
其本意在于:宣扬争夺天下无错,天照御大神的血脉,已经随着泉宫的回归,被神明迎回了高天原。
进一步说,凡间的皇室因此,将不再得到太阳的眷顾,也不再拥有天赋的地上统治之权。
有刻意引导,自然也就有反击。
于是回了高天原不再踏足人间的泉宫的传说里,(保皇党)又给续了这么一段。
【素盏鸣尊将她放在由大蛇尸骨建成的住处,日日用稻米和海鱼将她喂养长大。】
【年幼的孩子孤身一人住在海上,于是便踩着八岐大蛇的骨节玩乐,每日踏过一节,便长大一天,等她走过八头八尾的骨节,便吸纳了大蛇造成“河川泛滥”的力量。】
【力量日益交融之下,她自然越发强大,这一日,泉宫端坐在大蛇尸骨的最后一截尾巴上歌唱,引来了早年被倭建命带去地面的天丛云剑。】
【拿到了神剑的女孩,等于找到了前往苇原中国的路,在素盏鸣尊沉睡的某个午后,因神明的眼泪从父亲腹中诞生的殿下,突然感到一阵心痛,之后在本能的召唤下,持剑来到了地面。】
【她因心痛踏上人间的那一日,便是她的父亲后奈良天皇身死的那一天。】
【于是她将自己落脚之地(即武藏)定为自己的国土,又变卖了从高天原带来宝物,摘下了海原主人素盏鸣尊为她戴上的配饰,将大笔的金钱奉给了自己的亲人】
——昭明太子作为武藏国司的第一次明确记载就在这一天。
这也是她第一次出现在史书上。
觉得泉宫昭明太子确有其人的大部分人,最主要的根本论点,就是这个可能虚构的人,她居然真的出现在史书上过!
虽然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史料,是伊势神宫神主写的笔记,写的还是【身具天照血脉的女子,持宝物修复伊势神宫】这种神神叨叨的话。
但正亲町天皇登基时的确有记载,是武藏国国司敬奉财宝,才能举办体面的登基典礼,金额丰厚到甚至在典礼后,给拮据的皇室成员补发了俸禄!
说泉宫不存在的,你们就先解释一下这钱是哪来的吧?
毕竟按照历史,三个月前,前任天皇下葬的钱,还是三好家占据了京都以后,搁现场收税筹措的呢!
但要铁口直断说她就是当代的武藏国司,也不行。
现在的人倒是想努力想研究一下,搞清楚她蹦出来之前都在哪猫着呢,但当时没有统一的历史记述,武藏国内的记载本身又写的很玄幻,再结合这个第一次记载出现的地方【神宫】和记叙用语,莫名其妙的就有种……
有种她真的是从伊势神宫连接了高天原的后院,突然蹦出来的一样!
武藏国那个参考价值很迷、仿佛个人崇拜一样的起居录,是这么写她的:
【因为吸纳了大蛇的力量,泉宫天生便具有掌控河流的能力,传说她一生气便会下雨,高兴时就是万里晴空,她所停驻的地方,自然百花盛开、芳草复苏。】
【那个时期的武藏国,一连数十年不见旱涝,缺水的田地便有雨云笼罩,多水的田地便时常能照射太阳】。
为了论证真实性,还有人挖出了古人的游记。
【传说有个流浪的武士走到了武藏国,见这里毫无乱世的征兆,便在附近的村子里盖了一间茅屋。】
【住下之后,他偶尔能听见怪声,自然怀疑附近有狼,曾经半夜起床检查篱笆,发现隔壁农户家的两块田地间,有蛇在毁坏庄稼。】
【等走近一看,却惊讶的发现,那竟然是游动的水流!】
【那些水像是具有了生命一般,从多水的那一边,游到缺水的那一边,然后悄无声息的钻进禾苗根部。】
——这虽然是个很神奇的故事,但妄图推翻它的人翻开历史书,就会很惊异的发现:武藏国,它还真就是将近七十年没见天灾,风调雨顺到了全国都小冰河、他们还能年年丰收的地步!
而且藩国内几乎没有任何水利工程的痕迹!
和武藏一样的,还有下野这个地方。
【传说丹波附近的大名,曾经想将泉宫送回高天原陪伴女神,给了她斋宫的名号。】
【但这位殿下却深深的爱着人间,于是天照御大神于睡梦中告诉正亲町天皇,将武藏同下野都许给了从自己泪水中诞生的孩子,允许她以此为凭依,来供养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
【自那以后,下野也突然进入了被河川眷顾的状态,无风无浪,无旱无涝。】
这一段的政斗痕迹再清楚不过。
【将泉宫送回高天原】,明显就是想再次杜绝皇权的正统性,而昭明太子在民间传说里,确实会被称作斋宫。
而这场斗争的胜利者显然是皇室——因为封领地的这张圣旨,它是可以找到记载的!
天皇以此确立了皇室的经济来源,一直从武藏和下野得到大量税收,以至于在织田信长同足利将军对峙的白热化阶段,正亲町天皇依旧得到了丰厚的供养。
那样纷乱的世道之下,大名间的攻伐轰轰烈烈,武藏和下野却没有牵扯进任何一场战争中,除了皇室富足的金钱来源能算个实证,其他描述就只剩神话一样的藩国史料了。
总而言之,泉宫昭明太子这个人,仿佛和打生打死的各位大名,生活在各不相干的两条世界线上。
天下布武轰轰烈烈开始打仗的时候,武藏国的记载说【昭明太子持天丛云剑,击杀了七个从地狱跑出来的邪魔】。
时值信长包围网形成,织田信长攻打浅井长政,丰臣秀吉踏上历史舞台的时候。
武藏国记载说:【泉宫的宫殿被以大狸猫为首的妖魔包围了,恶鬼以此作为攻占苇原中国的前站,而昭明太子再次持天丛云剑力挽狂澜,一刀斩断了妖魔前进的路,将自己的属地移到了苇原中国的背面。】
人家都是正儿八经的历史,偶而在名人轶事上掺杂些神话成分,只有武藏这个神经病的地方,从官方史料到乡野夜话,都写的跟话本一样。
——还个顶个逻辑通顺,加上其他地方似是而非的只言片语,你想反驳它是假的居然还底气不足!
所以研究战国史的,一般都不带她玩。
你但凡想要承认有这么个人存在、也相信她可能是当时的某一任领主,真的能在乱世下庇护东北的安危。
可那些话本里莫名其妙的地方,却死活也解释不通。
更有甚者,传说【她根本不会衰老,等丰臣秀赖出生的时候,淀夫人想召她入京都,做自己儿子未来的妻子,而那个时候,早就应该超过七十岁的泉宫昭明殿下,依旧美丽的仿佛十六七岁的少女。】
至于这个不老不死的神的女儿,她是怎么从历史洪流中消失的……
【天照御大神将土地许给了她,她便拥有了永久的主权,但苇原中国毕竟是众生繁衍之地,她本身也不属于这里,恰好因妖魔侵犯之故,她曾经自己的领土移到土地的背面,于是她在神的谕旨之下,也来到了土地的背面,在那里长久的统治着自己的领土】。
按照这个(就是武藏国神经病一样的官方史料)记载的说法,现在的东京和神奈川的对立面,依旧生活着昭明太子统御下的藩国人民。
而那块位于背面的领土,便被起了个和高天原差不多意思的名字。
【时野】。
守卫着城池的护卫们骁勇善战,应对着想跨过裂缝侵入地面的妖魔,所以同样被称作“时野”。
这些内容,神奇的像是《古事记》那种上千年前才会诞生的神话,却又很神奇的插在了五百到四百年前这段历史里,而且莫名其妙的毫无违和感!
——其实违和感已经爆了,不过各种史料记载都有种莫名不动如山的淡定感,反而因为槽点太多,变得正常了起来。
昭明太子,一个活在正版历史里的神话人物!
一个在争霸天下剧本里、打着魔幻游戏的神奇形象!
一个说真实太虚假、说虚假又确实存在的BUG!
因此,在一连串的各种纪录片、探索悬疑节目、二次元轻小说、游戏改编世界观及各种动画影视剧中,泉宫昭明太子长年累月的扮演着各种神话角色,偶尔还客串大BOSS。
因为传闻中她拥有能让水流也为之静止的美貌,所以还顺势成了最考验女演员颜值的角色……
但对于桃园奈奈生来说,她小时候喜欢昭明太子的理由很单纯。
因为这个人物就代表了钱。
泉宫昭明,毕竟是传言中于乱世庇护东北的大名,是皇室敕封的内亲王、太子、甚至在神道教的记载里有个神职。
所以她是仅次于圣德太子、曾经五次出现在高额纸币上的历(神)史(话)人物。
每当奈奈生的母亲从榻榻米下的书册里,取出一张印了她画像的旧版纸币,就意味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不止可以吃到好吃的东西,母亲还可以待在家里陪伴她。
至于她们家为什么会有很多可以卖钱的收藏币,但却只收藏昭明太子的版本……
【因为这是我们的祖先嘛!】
——她妈妈是这么回答她的。
于是抛去那些丰厚的研究史料,桃园奈奈生很明确的知道,“时野”这个词,其实和之前所有姓时野的人一样,就是昭明太子在回归皇室之前的姓。
奈奈生在四百年后遇见巴卫时,那只坏脾气的狐狸从来没有提起过这段历史,奈奈生的所有好奇,都只能换来对方突然的沉默。
直到鸣神姬袭击了她的神社,才提及,曾经有个可以驭水的女人,货真价实的统治着一大片的国土。
奈奈生心想要是御影取回了神格,她在社会上活不下去了,去神议上勾搭比如稻禾姬或是沼皇女她们,听点货真价实的历史故事,说不定可以依靠研究泉宫昭明太子,成为首屈一指的知名学者呢!
现在更好了。
小心的护着巴卫和风太的奈奈生屏住呼吸,将白符捏在手心:这一关过了,她根本不需要从别人那取材。
她甚至可以从昭明太子本人手上搞到一份签名啊有没有!
在武士们的戒备之下,轻巧的声音逐渐从远方响起,树林唯一的近路上布满了细小的石子,木屐敲打地面的声音清脆又悠长。
那条路上只有一个人的脚步声,光影的尽头,也确实只走来了一个人。
白发的滑头鬼一手搁在前襟,华丽的羽织映着斑驳的阳光,他面色平淡的走到队伍近前,在一众陡然放松下来的武士的注视下,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气。
“那小鬼人呢?”
“光和公子走了另一条路,在山壁那边的峡谷里以逸待劳!”
人群松懈下来,雪路便立刻推开了围住她的人墙,从奈奈生身边接过了吓懵的风太,跟着雪路走过来的随从,在他们耳边小声的解释这是谁。
【当主的枕边人】。
雪路不动声色的眨了眨眼睛,知道这是小姓的隐晦说法。
虽然觉得他看上去很亲切,敢一个人来这里接应,估计身手也十分勇武,但她未来的“姐姐”是位执掌权柄的女士,那姐弟俩,必然也不会喜欢妻子同姐姐的情人走的太近。
而桃园奈奈生,一个正版有灵力的土地神,在某种程度上隔绝了滑头鬼的“畏”造成的影响之后,满脑子就剩下了一句话。
——这XX的不是个大妖怪吗?!
奴良滑瓢的眼神似有似无的的扫过这课大树,重点停在了那个昏迷的白发孩子身上,看样子像是想上前探寻一下,但不知怎么的,奈奈生发现他在看到自己之后,似乎打消了这个念头。
稚弱的神明和更加稚弱的妖怪吗……
时间毕竟不等人,弟媳妇没事,小舅子还在山那边受苦呢!
滑头鬼在这里留下痕迹和守卫的妖怪之后,立刻就顺着武士指的路往峡谷走。
峡谷还是那个峡谷,地上也充满了忙乱的脚印,但很神奇的是,这里不见一点血迹,别说死战或是围堵了,一个追兵都没有,半具尸体都没留。
夸张的连打斗的痕迹都没存在过!
这里只是悄无声息的弥漫着一股浓烈的瘴气。
和滑瓢大摇大摆出行时如出一辙的浓重、本质上却有些不同的、属于恶鬼的气息。
跟随在他身边的百鬼中有人轻轻的抽了口冷气,然后小心翼翼的告诉他:“总大将……”
那声音在瘴气的压迫下轻的像是怕惊动些什么:“这是恶罗王的气息。”
恶罗王……
“那个打到了出云的恶鬼?”
“他什么时候从众神的包围中跑了出来?”
纳豆小僧战战兢兢的抱住脑袋,不可置信的猜测:“恶罗王出现在这里干什么?”
奴良滑瓢看着渺无人烟的峡谷,循着那股不弱的气息一路感应到山口,突然不咸不淡的哼笑了一声。
在一众妖怪都只记得恶罗王挑衅出云的壮举时,他倒是还记得,那红发的恶鬼当初之所以愤怒,便是因为有大神降临带走了他将要赢取的人类公主。
啊,有点麻烦了呢。
奴良滑瓢仰着脖子冲碧蓝的天空笑了笑,似乎隔着轻薄的云层,从浅色的天空中,看到那人眼里明灭的蓝光。
我的玉姬,到底有多少不识好歹的家伙想碰触呢……
不过最起码还有一个好消息。
城里那帮老家伙,倒是不用担心办葬礼了,他小舅子肯定是没事了。
——毕竟看样子,是另一个自认他姐夫的恶鬼,从这里把他带走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