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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老七那一双鬼手非浪得虚名,再加上书玉的丰厚一注,胜负很快便见了分晓。
邱萍萍悻悻地推倒了面前的筹码,心有不甘地看了看对面的裘老七,又看了看台上的美人,奈何只得愿赌服输。谁让她最先提起结盟这个话题呢?眼下对方也闹起了结盟,真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书玉勾了勾唇,折扇掩了半张脸,唯露出了一对翦水双瞳:“既然胜负已定,那台上的美人我可就先带走咯?”
帘子后传来的声音带了几分戏谑:“可别忘了一日后完璧归赵。”
书玉笑道:“那是自然。一日后,美人一根头发也不会少,先生尽可放心。”
一旁的邱萍萍忽地蹿到了书玉身侧:“好姐姐诶,能不能把台上的美人姐姐让给我半天呀?我就是想和美人姐姐赌上一局,才冒着被我爹打断腿的危险来这天机阁。”
书玉垂眸看身侧的女子,这副市长家的女公子倒率性耿直。
“你要和台上的美人赌一局?”书玉适时地露出几分惊讶。
邱萍萍接话:“是啊,这位美人可是天机阁里少有的好赌手呢。”她的心痒痒起来。
好赌手?书玉心内打了个转。既然是天机阁的好赌手,为何却作为赌注任客人随意取予?
台上的美人忽地笑出了声:“邱小姐,你这样说我倒不好意思了,我的赌技哪里比得上裘老七。你若真心想找人切磋,何不趁现在约下裘老七?”
邱萍萍一愣,瞬间醍醐灌顶:“对呀,美人我要拿下,裘老七我也要约下!”
美人听罢也一愣。书玉忍俊不禁:“邱小姐真贪心,美人和裘老七,一个也不舍得落下。”
邱萍萍听得书玉的调侃,并不以为意:“轻易放弃才不是真君子。”
围观的看客都乐了。好好一个女子,却要学男人做君子。
忽然,第三位赌客的帘子动了动。这位幕后赌客今夜一语未发,唯一的表态仅是通过纸条传了个话。
此刻,众人的视线都吸引到了第三位赌客的帘子处。连书玉也好奇地看了过去。
这第三位赌客到底什么来头?
帘子动处,走出来了个眉清目秀的青衣小厮。那小厮着满人的袍子,梳满人的发式,双手托着个盖着锦缎的玉盘。
众人有些失望。
书玉却凝了眸,细细端详着那小厮。如此明目张胆地穿着清朝官人的服饰出现在大众面前,这主人并小厮倒是胆子不小。
只见那小厮冲众人福了福身,道:“我们家大人对这位先生佩服得紧。虽输了赌注,却得见了这个好局。为表谢意,大人想送与先生一件小礼,请先生笑纳。”
小厮口中的先生自然指的是雇了裘老七的那位赌客。
众人面面相觑,真是怪事,哪里有人会在输了赌注后再赠给赢家礼物?
匪夷所思。
裘老七身后的帘子动了动。帘内那人轻轻一笑,道:“谢谢你们家大人。不过,无功不受禄,这礼我若收下,必然寝食难安。”短短数语,把礼又推了回去。既给了对方面子,又不失自己的礼节。
书玉不由得又往裘老七身后瞥了一眼。
小厮也不勉强,福了福身便退回了帘子后。
众人悻悻,就这样?那个所谓的大人连面也未露,甚至裘老七身后的那位赌客也不曾露脸。
围观者正喧哗间,赌桌前却不见了裘老七的身影。他身后的帘子亦再无动静,那位隐在暗处的赌客显然已悄然离去。
第三位赌客的包厢自那青衣小厮退下后也没了响动,想来包厢也已人去楼空。
很快,围观的人群也退了个干净,独留书玉、贺子池并邱萍萍和台上的美人。
贺子池偷偷捅了捅书玉。书玉回过神,望向台上的美人:“不知美人怎么称呼?”
美人微微一笑:“在天机阁讨生活的人,哪里有资格拥有自己的名字?若夫人不嫌弃,便叫我夜猫吧。”
贺子池差点尖叫了出来,被书玉狠狠拧着胳膊才没有当场失态。
“夜猫?”书玉满面惊讶,“好别致的名字,不知是哪个‘夜猫’。”
美人抿嘴笑道:“夫人别取笑奴家了,不过是最寻常的夜里没地可去的野猫罢了。名贱人好活,乡下人取名都谙这个理。”
一旁的邱萍萍正要开口,却被书玉打断:“邱小姐,你若想和夜猫姑娘赌上一局,我自然不会反对。但现在我要请她帮个忙,邱小姐可否等一日后再来邀约?”
邱萍萍哑了哑嗓。她也不是无理取闹之人,眼前的女子既然这样开口了,她只得应承下来:“好吧。”说罢又转头冲夜猫道:“不过美人姐姐你可要等我呀。”
夜猫忍不住笑了,媚态自然而生,晃得邱萍萍呆了眼。
送走了邱萍萍,书玉转头对夜猫道:“今夜我想请姑娘见一个人。”
夜猫慵懒地扬了扬眉:“男人?”
“是。”书玉也不隐瞒,大大方方地点了点头,“姑娘介意?”
“嗬,接一个客是接客,接两个客还是接客,对我而言,无所谓。”夜猫懒懒道。
书玉看着夜猫的眼,温言道:“姑娘只需在那人面前露上一面即可,若那人要姑娘做姑娘不愿做之事,姑娘大可以拒绝。”
夜猫像听到一个笑话般咯咯笑了起来:“我能拒绝么?”
书玉敛容:“你是我请来的,我自然要护你周全。你若不愿意,没有人能逼你做任何事。”
夜猫被书玉眸中认真的神色震住,一时语塞。
“那么,我们先告辞了。”书玉微微欠了欠身:“今日戌时一刻,我来接姑娘。”
夜猫望着书玉离去的背影,微微蹙了蹙眉。
出得天机阁,贺子池唏嘘:“张警司那老色鬼,不就是想找一个女人享乐嘛?犯得着绕这么多弯子?害得我半个月不得安宁,真是够了。”
书玉却皱了皱眉。张警司若只是想找天机阁内的夜猫,用得着兴师动众委托咸丰书局么?阎崶把这个看似无厘头的任务交给贺子池,当真只是惩罚他办事不利?
罢了,既然任务已了,她无须再深究。只是以后,该是要和贺子池划清界限的好。
回到家,晚饭飘香。书玉崩了一天的神经顷刻间松懈下来。
她三步并作两步,熟门熟路地在书房里找到了辜尨。
辜尨背对着她整理文件,头也不回就问:“张警司的猫可找着了?”
书玉揽住他的胳膊:“应该是找到了,但总觉得还有些蹊跷。不过无所谓,剩下的问题留给贺子池伤脑筋。”
辜尨瞥了她一眼:“哦?我看有人好奇心旺盛,估计连带着那半点蹊跷也要摸得一清二楚。”
她不满:“胡说,这回我真的不多管闲事。真的。”一脸信誓旦旦。
他笑了:“让我算算,你这是向我保证第几回了?”
她瞪他:“别说我了。栽赃你的人,你可有头绪了?”
他敛了容色,淡淡道:“八九不离十了。”
她的心松了松,他这样说,那就是胸有成竹了:“是哪一方的人?”
他抬手理了理她凌乱的发丝:“说了你也不认识。”
她柳眉倒竖,拍开他的手:“不理你了,我要吃饭。”
他莞尔:“我的地位越发低了,先是比不过一院子落花,再是不敌几盘小菜。”说罢揽了她的腰,一同走出了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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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机阁,顶厢。
有美人坐在镜前梳妆,身后的大床上倚着一个男人。
那男人五官清隽,神色却极为淡漠:“今夜你便要去见张寒生?”
美人垂眸:“是,大人。”
男人淡淡道:“既有机会近他的身,便了结干净。”
美人恭敬地颔首。
“我取到那份文件后,让它带给您。”美人素手一抬,房间角落里便飞出了一只棕色白额的猫头鹰。
猫头鹰的眸子在昏暗的厢房内如两盏幽幽的萤火,明灭不定。
男人沉默了半晌,道:“我已折损了月明楼,不可再失天机阁。你若也感情用事,那么你便与你的前身作伴去。”
不过简简单单几句话,却令美人的后背起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是,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