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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张饮修)
枪火交战, 血腥暴力, 是帮派火·拼给外围人留下的印象。
事实上, 直接动手动脚是最底层的成员们才做的事。越是有组织性的团队,越懂得利用高科技手段。
在法律之外的黑色土壤上,所有人都不蠢。不但不蠢, 还拥有最外露的人性中的胆量和勇气。
而一旦双方都有勇有谋, 剩下要比拼的,多数就是暴虐和血性。
暴虐、血性…多么原始的东西,却又那么真实。
真实到你不得不服从这个王国里的法则,否则就等着被别人蚕食。
张喜欢把触角伸向各个领域,金融、贸易、网络、法治、媒体控制、政治腐蚀……只要联结下的网足够巨大、足够细密,大部分时候,在道上行事, 就根本轮不到他动用最原始的人力资源。他的人也能得到最大的安全保障。
很简单的道理,但建立的过程并不简单。只有他知道有多难,也只有他知道该如何把握个中黑白的度。
在这个混乱而又自有法则的领域里, 一位领导之所以难以被取代,并不是因为他有多残暴有多狠辣, 更多的时候, 是因为他能做到一般人无法做到的事。
在这里,不怕死的人从来不少,狡诈残忍的人也不少, 有头脑的人同样不少。
但同时拥有以上三项…以及, 懂得适时慈悲的人, 并不多。
道上看似最无用处的慈悲,其实最不可或缺。
人人都有弱点。张知道的。连他自己也不可幸免。
只要抓住每个人的弱点,就能收服人心。
而游戏一旦进入到‘玩人心’的境界,基本上,对手就不多了。
就是这么简单,可,其实也没多少人能学得来。
并非他狂狷或目中无人。目中无人的人是主观性地看不见其他人,而他,只是有依有据地把其他人都排除掉了而已。这叫客观分析。
我可以把一切有效性手法都告诉别人,但从不担心谁能模仿着我的轨迹走到我所在的位置。
…………
蒂华纳红灯区往左,一望无际的公路通往美墨边境旋转门。
傍晚天光灰暗,郊外有浅浅的雾气弥漫。
而公路旁这一侧,红色火光无声释放着热度,空气中弥漫着腥气的血味。
黑色C12 Zagato 跑车前,他靠站在后车架边上,额前碎黑发之下的桃花眼有着骇人的沉静。
处理余党总是令人疲惫的。这个做法,唯一的用处是让那些识时务者永远记住这一幕。
记住,然后,臣服于他。
黑色口罩,凉薄姿态,脚下的土地蔓延出一片血色。
他站在这里,自愿放弃一切轮回的机会,下达着一道又一道杀伐决断的命令。
做人间的恶魔头目,带领恶魔们横行于世。是怪物。
这样嚣张,又这样绝望;如此残酷,又如此悲哀。
可是,你想听我说下去么?
——这世间原本就没有对错。对错是由我们这些人亲手定义的。
暴行每时每刻都发生在人间,我并不是唯一的施暴者——这么说多少有些开脱的意图,然而我只是在说实话。
当今时代,敢说实话的人实在太少了,我不介意多说几句。
悲哀。
与天同悲。
看透越多东西的人活得越辛苦。
并且,无可否认,生命的本质从一开始就注定是向死的。
很多时候,歃血为盟、玩转时代,在我眼里也只是一场游戏。
不需要被崇拜,只需要骗自己多活几年。
如此霸道,如此卑微。
主宰,收服,操控,摆局。
碾碎一切表面上的快乐,留给自己以死为终的结局。
…艺术的形式,可以帮助人们说出很多在现实生活中没法说出的话语。我想,是这样的。
从前我玩美术,后来我披上文字的外袍。
倘若有人指控我违反所谓的秩序,我就可以挑着眉告诉他:这叫艺术,抽象的表达,懂么?蠢货。
表达,其本身的终极意义,只有我们自己明白,明白它有多重要。
来人间一遭,就该以自己的方式肆无忌惮地去表达、去叙说、去给自己的心留下痕迹。
否则,人枉为人,来去空荡。
…………
等到灰烬纷飞,亮起车前灯。
冷意从指尖流窜至骸骨,口罩遮住了W的大半张脸,露出鼻梁的一端和完整的眉眼。
他总是跟身边人说,自己血凉。
但其实,人类的血液怎么可能是冷的?
只是这些年,他一遍又一遍地说给自己听,久而久之,他就相信了这个事实。
美墨边境线,是为数不多的、他亲自露面过的地带,因为他知道这条线有多重要。
要取得军火通美的一席贸易权,就必须先在这条线上取得立足之地。
而一个人,能神秘到什么程度?神秘到…所有人都觉得他只是个传说。
以假乱真,以真扮假。控制了媒体,就能肆意隐藏自己。
道上见过他真面目的人很少,廉价的媒体也根本没资格曝光他。
这些年以来,他早已选择了自己的存在方式,够自傲,也够小心。
草地上的尸体大概还是温热的,他们的血液早晚会变冰凉。
你想知道一个同时拥有良知和无情这两种品质的人有多痛苦吗?
就像现在这样,每次在文字里进行自我分析表达时,都陷入一种悲凉到想杀死自己的地步。
尽管我选择的方式很隐晦,也可以随时抹掉自己表达过的痕迹。但这个过程如此令人分裂。
还是回到虚构的情节比较轻松——
2
飞机从墨西哥上空航行往中欧,云层被撞碎,留下瑰丽的航线。
德国,雪停了。
边忱裹上修身羽绒服外套,戴上围巾、手套、羊毛帽,全副武装地准备出门。
自从昨天,脑海里冒出‘要给他一个惊喜’的念头之后,她整个人就持续处于一种极其躁动和莫名其妙兴奋的状态。
只想着要出其不意地出现在那人面前,没想到其他她所不清楚的潜在危险,甚至主观性地把他柔凉的语调看做是不太严肃的。
嗯……人们用温柔的语气说话时,是真的不太严肃。
昨天边忱试着去问过院门外的两位‘英雄’,但他们竟然不知道他们先生的行踪。她当场就惊呆了……
后来回到房子里,掐着时差给小E打电话,尔后她才得知:某人的行程一向保密,除了小E和贴身跟随的人,几乎没人知道的。
边忱再一次感受到他世界里的真实日常跟她先前所看到的那些,差了有多远。
凭着这些天跟小E建立起来的友情,加上她信誓旦旦的再三保证,她终于从小E口中得知了他落地的私人机场在哪。
电话那边的小E也很为难,既要冒着被先生用眼神剐杀的风险,又要承担下完全保证边精灵的安全的责任。
他悄悄调了四个身在德国那边的‘白痴’,让他们一路护送边精灵去先生即将落地的私人机场。
小E敢这么做,主要是因为:第一,边精灵是去接先生;第二,德国的住宅一向没人知道;第三,道上的人不认识边精灵。
也就是说,退一万步来看,即使有什么危险,也只可能出现在机场附近,而先生身边跟着很多人,一般情况下不会出什么意外。
“你跟先生说过了吗?”小E在电话里问。
“没有,他让我不要主动联系他,”边忱坦诚,“而且,我是要给他惊喜的,所以不能说啊。”
“……”
小E没多说什么,但结束了通话之后,就立刻给先生留了短信,提前告知先生。
其他所有风险他都可以承担,唯独不能承担‘隐瞒先生’这一项风险。那是需要天大的胆子的。
但此时,飞机上的张,刚开始补眠不久。
等他看见助理E的这条短信时,一切事情都已经发生了。
然后,他在失去理智情况下,最大限度地释放了自身无法无天、无所顾忌的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