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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乐公主对冯润道:“二妹,今日是七妹出嫁之日,众多亲戚宾客都在,有什么事,不能改日说?”
结果冯润瞧了瞧冯颢的奶娘,慢条斯理道:“你家主子说的话,你有没有听到?你就是仗势欺人,欺压你家主子的兄弟妯娌孩儿,也要改日再欺压呀,不要选在我七姝出嫁之日,众多亲戚宾客都在的时候呀,落人口舌,这多不好。看吧,冯府的颜面都给你丢尽了,一个狗奴才也能作威作福欺负主子,也太惊世骇俗了。”
“二妹——”长乐公主皱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什么意思,想必大嫂也明白。”冯润冷笑:“刚才你这个好奴才,出手打颉儿,众亲戚宾客都看在眼内呢,她骂颉儿和四弟媳的那些话,众亲戚宾客都听到耳中呢。如果大嫂要袒护,我也无话可说。”
众亲戚宾客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像是认可冯润的话。
平日里身边的奴仆作威作福,长乐公主也略有耳闻。只是没认为是什么事儿,也没多加管教,不想这一惯,给惯出毛病来了,这冯颢的奶娘也太不知趣,这么多人在,也不收敛一下。
郑雪雁能忍,冯润可不能。
经历了这么多,长了年龄,但那半点亏也不肯吃的脾气丝毫不改。这事给她见到了,不是撞在刀刃上吗?
长乐公主望向冯颢的奶娘。
冯颢的奶娘知道事态的严重,惊恐不已,整个身子伏在地上不停磕头:“老奴知错了,老奴再也不敢了!”
冯润又再冷笑:“一句‘知错了,再也不敢了’,你家主子便会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了,真好福气,寻了一个懂得护短的主子。”
冯夙本来已消停,一听此话,火气又再上。又再气势汹汹冲上前,一脚将冯颢的奶娘再次踢翻。
嘴里骂:“你打我儿子,是不是打得很爽?”意犹未尽,又再赶上去,踢上一脚:“你家主子护短,你就的持无恐是不是?我就不信,今日我打死你,她能要我的命!”
冯颢的奶娘只是嚎叫的份。
冯润的话已说到这份上,冯夙也一副不肯罢休的样子,如果长乐公主不处置冯颢的奶娘,那就是明显护短了。落在众亲戚宾客眼中,还落实了她和冯诞平日里以势压人,纵容身边的奴仆欺压兄弟妯娌孩儿呢。
当下,长乐公主脸色一凛,令身边的奴仆:“把奶娘拉下去,仗打三十棍子,关在柴房,三日不给吃喝。”
几个奴仆冲上前,把哭得一塌糊涂的奶娘拉下去了。
未了,长乐公主少不了陪着笑脸,对冯润冯夙郑雪雁好话说尽,还拉了冯颢到冯颉跟前,陪礼道歉。
后来新郎拓跋澄带着迎亲队伍,到冯府来接新娘子冯令华了,众人这才一哄而散跑去大厅凑热闹去了。
郑雪雁忐忑,扯着冯润低声道:“二姐,这下把大公子那房人得罪了,那怎么办才是好?”
“他们都不怕得罪你,你就怕得罪他们?”冯润不以为然:“一味的忍让,别人就认为你是窝囊废,软弱可欺,再遇到事时,更肆无忌惮地欺负你。与其被他们欺负,不如得罪他们。”
郑雪雁叹了一口气:“说得也是。”
冯润道:“经过这次,相信他们会收敛不少。以后再遇到如此的事,要硬气起来,就是打不过,也要打。他们都是好面子的人,你闹得越凶,他们越不敢对你怎么样。”
郑雪雁唯唯诺诺。
她性子软弱,哪有冯润的狠劲?冯润心中也明白,她是对牛弹琴。
常姨娘在前厅忙活,事后才知道此事。
她到宗庙来看冯润,对她道:“冯颢的那个奶娘,被仗打三十棍子,尽管没死,也是半死不活的了,她那右手臂也是废。”叹了一口气又再道:“你夙弟不务正业,不思上进,整日里游手好闲,你弟媳虽然是正二品右光禄大夫郑正之女,可因为是庶出,爹娘不疼。他们身边也没有个能依靠之人,也怨不得大公子他们看不起,更怨不得他们的奴才狗仗人势,狗眼看人低。”
这两年来,常姨娘苍老了不少。
她的皮肤变得松弛了,眼角有了深浅不一的皱纹。女人最受不得时间煎熬,到了一定的年龄,不管保养得多好,还是面颊松垮,老态毕露。——怨不得冯熙对她愈发冷落。
冯润看着心酸,却又无能为力。
她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日子无声无息的过,转眼,冯润出宫已第四个年头了。
秋儿又再生了一个女儿,没过多久又再怀上第三胎,觉得不生儿子,愧对春生;倒是冯令华,第一胎就为拓跋澄生了个儿子,这让拓跋澄满心喜悦;冯夙另外的两个小妾,最近也为冯夙新添了一子一女,也是儿女成群了……
拓跋羽到冯府宗庙来看冯润,偶尔也向她说过宫中的事。
此时拓跋宏可谓是六宫粉黛无数。这些粉黛为他开枝散叶,如今他已有了五个儿子七个女儿。
高照容最为春风得意,生下两子一女,如今已是贵人;袁嫔已生下一子,因了而贵,晋升为夫人;罗嫔也晋升为夫人,也是生下了一子;其他几位公主,是后来进嫁的嫔妃所生。
李夫人没高贵人那样受宠,不过拓跋宏对她也没冷落,可惜一直没有一子半女。
冯润只是听,也没说话,仿佛跟她无关。
不是仿佛,是真的跟她无关。
夜里,冯润躺在高菩萨的怀里,炽热的气息,温热的体温,透过他的身体火辣辣的朝冯润压过来。
高菩萨唇盖到冯润的唇上,舌尖火热地侵略她的唇齿,狂野而又热烈。
冯润像一朵吸吮了足够养分而饱满盛开的花。
银白的月色透过窗口,照进屋里来,落到了两人身上。两人紧紧的抱在一起,像光和影,互相交融在一起。
那样的缠绵。
那样的醉人。
冯润想,她这一辈子,就这般过吧?其实,她跟高菩萨在一起,尽管名不正言不顺,可也没什么不好。没有大喜,也没有大悲,守着一份平淡的日子,简简单单过完一生。
一个女子,身边不能没有男人。
没有男人的女子,总是有缺陷的。就像,吃的菜里少了盐,无论厨子多出色,那道菜还是淡而无味。
冯润需要一个男人宽大的怀抱,温暖着她,呵护着她,为她挡风遮雨,分担她的喜与忧。在她孤苦寂寞无助的时候,陪伴在身边,听她诉说;在她落泪的时候,为她擦去泪水;在她开心的时候,陪着她欢笑。
而这个男人,便是高菩萨。
那天,冯润心血来潮,跟高菩萨到一个十里之外的寺庙去烧香。那个寺庙香火很旺,签文很灵验,每天烧香祈祷的人络绎不绝。
寺庙供奉的佛祖造像众多。
释迦膜尼佛庄严崇高,观音菩萨宁静慈祥,护法神狰狞恐怖……冯润见什么拜什么。反正都是彻底悟道者,又是能救济诸难普度众生,都是大慈大悲,大福德,大智慧。
烧完香后,高菩萨和冯润去求签。
之后找老和尚解签。
老和尚善面善目,一副德高望重的样子。清了清喉咙问:“两位施主求些什么?”
高菩萨抢着答:“姻缘。”
老和尚拿了他的签:“第三十八签,古人鲤鱼化龙。解曰:时行运遂不须愁,一到桃花皆自由;果然渊内龙飞跃,脱俗超化始出头。”顿了一顿,解签:“此签,如果是求财运,为上签。龙门的地方,鲤鱼全部逆流而上,只要跃过龙门这一关,就可以化成龙腾上天,财源滚滚而来。但求姻缘呢,就成为下签,姻缘此时还不是时机,待时机到了自会水到渠成。”
高菩萨问:“我能不能和我喜欢的女子在一起?”
老和尚道:“谁都看不到以后,这要看缘分。”——说了也等于没说。他又再看冯润的签:“第二十四签,签文:殷郊遇师。解曰:不成理论不成家,水性痴人似落花。若问君思须得力,到头方见事如麻。”
抬头看冯润。
抚摸着胡子问:“女施主也是求姻缘?”
冯润踌躇了一下,终于答:“是。”
老和尚又再重复:“求姻缘?”
冯润道:“是,求姻缘。”
老和尚道:“此签,乃是下下签。殷郊是商朝纣王之子,拜广成子为师,三年后学得法术。下山时曾向广成子宣誓,不帮纣王干坏事,要助周文王。然而在投靠文王的半途中,受人唆使回家协助纣王。师父往劝,师徒大打出手,后姜子牙合燃灯道人,把殷郊夹于两山之间,被广成子铲死,以应其誓。”
瞥了冯润一眼。
清清嗓子又再道:“成事方能成家,痴情之人比比皆是,这暗喻你的姻缘极是坎坷,凡事不要一味强求,太执着不会好。痴人痴事痴情,但事与情违,不要追求不属于你的东西,要不到头来会一团糟糕。”
冯润低下头,沉思着老和尚这番话。
愈发心惊。
高菩萨在旁边握着她的手,在她耳际旁轻声道:“求签这事,信则灵,不信则不灵。润儿,索性不信好了,何必太多纠结?”
老和尚听到了,微微一笑,也没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