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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的春雨,乌云睁开眼,狭小的房间里光线透亮,显见时间不早。顿时乌云惊得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直直地跳起来,今天可是她的大白班,不敢想像,该怎样向刘护士长解释呢。刘护士长一定会用她修长的食指指着自己的鼻子说,乌云你可是好学生,怎么会做出迟到这种可怕的事呢。
乌云匆忙洗漱完背着包就跑出门,暮春的阳光已经有了些暖意,伫立在樱花树枝头的残红白雪开始悄悄飘落,乌云伸手拈住一片凋谢的樱花。
樱花落后夏天就不远了,那是她最钟意的季节。
赶到东部医院已经迟到一个多小时,乌云刚进急诊科便瞧见刘护士长,刘护士长微笑的细长眼眸顿时在瞧见她时瞪圆了,乌云赶紧硬着头皮上前。“对不起,刘护士长,我迟到了。”
“没事,乌云,87号的病人等你一个小时了。”
“87号,您说是……”乌云踮起脚向输液区瞧去,蓝天正坐在昨天的那个位子看书。
“蓝先生指定你为他注射,所以你快去吧。”
“嗯。”乌云跑进值班室换上工作服,这时刘护士长已经将蓝天的输液药水配好。乌云托着药盘快步走到蓝天前面,道:“蓝天先生,很抱歉我来晚了。”
那张白皙的面孔在乌云的注视下缓缓抬起,灰蓝色的眸子溢满了微笑,瞬时乌云的面颊爬上两朵红云,这个男人有使自己脸红的本事。
“现在可以开始了吗?”蓝天并不去追问她来晚的原因。
乌云闻到他从嘴唇中散发出来的薄荷清香味,这个男人决不会把自己弄得像其他人一样口臭,他全身都干干净净的,连发丝里面都没有一片头皮屑,仿佛一株纯净的百合。“可以开始了,但你要忍着啊。”她轻轻地说着,带有一些哄的感觉。
有了昨天注射的经验,今天她顺手许多,一针见血,然后快速地用胶贴固定好针头。
“你真厉害。”
“谢谢。”乌云高兴坏了,能得到蓝天的赞赏她觉得是这世上最令人高兴的事情。“蓝先生,下午等我下班后,我们能出去走走吗。”
“当然可以,我很乐意。”蓝天白皙的面孔上浮起笑容,那双眼睛仿佛变成清澈的湖面,乌云在里面清晰地看到自己的倒影。
中午过后天空又变了脸,沥沥的小雨落了下来,到下午四点雨势没有丝毫变小,简直如倾盆之势。乌云心内忐忑不安,这么大的雨蓝天可能不会等她。
她一面诅咒这该死的天气,一面熟练地卷着棉签,做棉签是护士的基本功,像有的护士卷的棉签十分难看,而她卷的棉签是标准的圆锥形,外观非常好看,能充分吸收酒精或者碘伏消毒患者的皮肤。
果然到下班的时间雨仍没停下来,撒豆子般地泼,地面上水流纵横,在低洼处形成数个小水坑。
乌云悻悻然在值班室换下工作服,刚走出急诊大楼便看见撑着伞伫立在雨雾中挺拔的身影,瞬间乌云的嘴角露出了笑容。
“蓝先生。”乌云不顾大雨钻入雨中,她跑得太心急,又或是路滑,离着蓝天还有几步远的时候她滑倒了。她爬起来,但不幸地再次滑倒了。
温暖的手捉住她被淋湿的手臂,乌云抬起头看着那双灰蓝色的眼眸,那夜中宁静的海面的眼神使她心里平静起来。
“摔疼没有?”
“没有。”乌云站直身体,其实,两个膝盖的地方隐隐作痛,估计是擦破皮。
蓝天抿着唇笑,道:“你想去哪里?”
“我不知道,或者哪里都可以。”乌云尴尬地挠自己的发丝,这个男人让自己变得有些弱智。
车沿着滨海公路一直往前,乌云坐在车里一声不吭,低着头啃手指甲。明明有很多话想说,可是一坐在蓝天的身畔,她就哑口无言了。
雨水在挡风玻璃上滑下一条条清亮的水渍,外面的世界在烟雨朦朦的黄昏并不清晰,车开得很慢,不知过了多久到了一个村庄,村口竖立着一块青石碑,碑上书写清水河村。村口有一条水泥路通向山上,车一直驶上了半山腰,在一处看起来有些年头的二层小楼前的院子前停下来。
车窗摇下来,纷麻的雨丝扑上了面颊,乌云打量着眼前的小楼,这是个日式风格的小楼,外部大部分建筑使用木材,灰色的歇山顶屋檐,白色的墙面,深褐色的门,这些朴实而原始的颜色突显出一种沉静、淡泊、雅致、简洁、深幽、禅意的氛围。
不同于西式建筑的金碧辉煌,也不同于民国建筑的大气肃穆,它使人的内心会安静下来,有一种回归古代田园的意境。
乌云推开车门下来,院子里还有一株樱花树,粉白的花瓣落了满地。“进去吧,这是我家。”蓝天将伞撑在乌云的头顶,挽着她的手走向前面的木门。
屋中的光线很暗,里面基本没什么家具,因此显得很空旷。乌云踏上楼梯,楼梯也是木质,踏上去吱吱地响。到了二楼,光线略为明亮,进入卧室,只有一张旧式的木床。
“这个房子是我父亲的日本朋友卖给他。”
怪不得有一股浓浓的和风,乌云恍然大悟地点头。卧室里有一扇窗,站在卧室便可以看到被雨雾笼罩的海面。“住在这里真好,可以每晚听着海浪入眠。”
“不会觉得寂寞吗?”
“不会,这里很安宁。我喜欢看海,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你喜欢海子的诗?”
“嗯。可是他的结局太悲惨了,真希望所有人都快乐地生活,得偿所愿。”
乌云看着窗外出神了,簌簌的雨声打落在窗玻璃,在玻璃上凝结了一层雾气,乌云忍不住伸出手在玻璃上面画了一只狗头。
天色陡地暗下来,仿佛是魔鬼在瞬间将世界吞噬在腹中,乌云四下张望,并没有发现灯。“蓝先生,能开灯吗?”黑暗恐怕是任何人都不喜欢的,那会使人处于未知的危险中。
“抱歉,屋里没有灯。”
“那有蜡烛吗?”乌云伸着手,手指在空气中浮动触不到任何可依靠的东西,强烈的不安感开始袭击她的心头。
“抱歉,也没有。我和我父亲都崇尚一种原始简朴的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所以在这个屋里没有灯光,也没有烛光。”
这样的答案是乌云无法想象的,她嗯嗯了两声,道:“蓝先生,我该回宿舍了。”说完,她急匆匆地往外走去,但屋中伸手不见五指,她刚走出两步便撞上一堵坚实而又温暖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