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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兄们,相信俺,咱们所做的这一切,都是有意义的,黑省不会亡,东北不会亡,中国不会亡!”唐少东的声音激昂起来,他的目光看向了苍天。
风更大了,天空中,北风撕裂了乌云,漫天的星光降临在大地……
关里人更重视春节,而东北人更重视除夕,除夕这天,在所有人的眼中,是一年当中最重要的日子,家家的锅里都煮着大块的猪肉,没有四个菜六个菜,总觉的这年过的没有意思,不丰盛。
从集贤镇回来之后,七星峰就沉浸在一片喜气洋洋之中,先是杀了一头肥猪,切成块儿,在大锅里加上水,大块的猪肉都扔进了锅里,加上水和盐,不一会儿,就香气扑鼻。
猪排骨被剔了出来,佐以冻豆角儿,是最上档次的菜了,煮出来的五花三层肥肉被切成细片儿,加上酸菜和血肠儿、粉条儿和水,这就是东北最有名的川白肉血肠儿,汤汁儿鲜美,肉味可口,是东北人最喜爱的菜肴。
足足忙了两个小时,一顿丰盛的年夜饭终于做了出来,排骨炖豆角,川白肉血肠,家常凉菜,蒸肉,炒肥肠儿,猪爪儿和肘子肉做的拼盘儿,再加上蒜酱,用来蘸肉吃,一桌典型的东北年夜饭就做好了。
一坛坛的老酒被排上了桌,唐少东端起酒杯,说了一些大伙儿一年辛苦了,抗战必然胜利,东北三省一定光复的话,这场面上的事才算完事儿,大伙开始开怀畅饮起来。
酒桌上,王林生与几个分队长开始四处敬酒,而唐少东却没了踪影。
院子里,唐少东端着一盘蒸肉,一碗烧酒,来到了那雪雕的前面,将东西往雪雕前一往,唐少东坐了下去,然后取出韩玉梅给自己的那杆翡翠象牙大烟袋,吧嗒吧嗒的吸了起来。
“右军,韩大白活,过年了,俺老唐没忘了你们,看看你们,这肉都是刚蒸出来的,酒也是上好的烧锅,你们也都吃点儿喝点儿。”唐少东说完,将酒倒在了地上。
“咋地,还想抽烟?行,给你们抽两口儿,也试试俺这翡翠大烟袋,便宜你们几个小子了。”唐少东嘿嘿一笑,将大烟袋放到了雪雕前,那烟袋不断的向上冒着青烟,仿佛真有人在吸一般。
“你们这帮家伙,走了享清福去了,可苦了俺老唐了,这一年多,俺都没有消停(闲)时候,打了不少的仗……”
唐少东坐在那里不断的述说着,就像是与战友聊家常,他觉的,这些死去战友的的魂儿并没有散,就在自己的身旁看着,他们的在天之灵,在护佑着自己。
不知不觉间,两行凉凉的东西从唐少东的眼角滚落下来,一直以来,唐少东都极力的给人一种坚强的形象,只有这样,才能凝聚人心,才能让所有人都跟着自己坚持下去,可是,在内心之中,唐少东又是何等的凄凉,熟悉的战友不断有人倒下,离自己而去,看着那一张张原本鲜活的面孔永远的失去了生机,唐少东心里真的是苦闷到了极点。
仗打了一年多了,可是形势却没有丝毫的好转,反而不断的恶化,马占山、李杜、冯占海失败了,黄枪会失败了,残存的义勇军余部要么跑到了苏联,要么退到了深山老林中,日本人在东北的统治越来越巩固。
此时,日本人已将目光瞄准了热河与整个华北,华北也是危在旦夕。中华民族,已到了最危险的时刻,这场战争,看不到丝毫的希望,其它的部队,已经有人或是开小差,或是叛变投敌,失去了抵抗的信心与意志。
唐少东的部队虽然没有这种情况,但处境却也是极为的艰难,有些话,唐少东无法向别人述说,以免引起军心动荡,只好与这些牺牲了的战友说,说了,心里才好受点儿,自己的压力真的太大了。
就这样,唐少东不断的说着,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将一肚子的话都说了出来,半晌,他长叹了一声,口中说道:“兄弟们,你们放心,只要俺老唐活着,就一定要把小鬼子赶出咱中国去!”
“老唐,太冷了,回屋吧。”
不知什么时候,王林生与几个分队长,以及小道士和姚二奎都走了出来,他们每人手里端着一个碗,碗里盛满了酒。
“俺们也敬右军他们一杯。”王林生说完,与众人将杯中的酒水洒在了雪雕之前,随后,每个人都敬了一个庄严的军礼。
“头儿,回屋吧,兄弟们都等着你呢。”郑老怪说道。
“是啊,回屋儿吧,你这出来,俺们酒都喝不好了。”王林生也说道。
唐少东点了点头,一抹淡雅的圆弧有些无奈的出现在了他的唇角之上。
“走吧。”
也许是坐着时间太长的原因,唐少东站起时,身影有些踉跄,小道士扶了扶他,这才站稳,唐少东一甩小道士的手,示意自己能走,然后,就这样步履踉跄的进入了木屋之中……
夜色怡人,大年三十儿,没有月光,天空繁星璀璨,唐少东独自站在七星峰的顶峰,那座小小的平台之下。
四下里,寒风呼啸,然而唐少东却纹丝不动,举目眺望着远处的双市,此时的双市,已是万家灯火,不时有烟花在天空中绽放,发出夺目的光,给这宁静的夜带来了一丝详和的气氛。
唐少东不由想起了自己的老家沈阳,每到过年的时候,远比双市热闹的多,天空中,到处是烟花绽放,自己记得,当年张大帅还办过烟花节,用炮将烟花打到高空,看起来特别的漂亮,自己永远也忘不了那情景。
哎,如果爹还在的话,现在,自己应该和他坐在桌上吃着饺子,自己特别爱吃爹包的驴肉馅儿饺子,咬一口都是肉,特别的香。
想到这儿,一缕温馨而又淡雅的圆弧浮现在唐少东的唇角之上。
不知道现在翠云咋样了,想必,她现在也吃过饺子了吧,唐少东向着杨家场的方向看去,只见那里一片红色的灯火,一股暖流涌上他的心头。
杨家场,薛翠云走出屋子,向着七星峰所在的方向眺望着。
也不知道唐大哥他们能不能吃上饺子,这么晚了,唐大哥一定睡了吧。薛翠云心中暗暗想着。
“小霞,明天,咱们就上山,看唐大哥去。”薛翠云说道。
“好嘞!”小丫头嘻嘻一笑,抿着嘴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三江平原腹地的大桥村中,韩玉梅也站在门口,望着天上的星星,身后,四只大红灯笼不断的在风中摇曳着,映的两扇大门通红一片。
一转眼,已经大半年过去了,唐大哥已走了半年了,当初大桥村聚会的人山人海,仿佛就在昨天,唐少东的音容笑貌不断在韩玉梅的眼前浮现。
“唐大哥,这半年你咋样了,怎么连个信儿都没有啊,你知道,玉梅心里有多着急吗?”韩玉梅明亮的双眸中含着泪水,寒风吹着她的发,在空中为怕的飘动着,此时的韩玉梅,心中有些酸楚,也有些凄苦,更满是思念。
“夫人,外面风大,回来吧。”院内,一个下人走了出来,口中轻声说道。
“哎!”韩玉梅长叹了一口气,心中有些凄然,心中暗道,也许,我只是他生命中的一个匆匆过客,他早就忘了我吧。
“嗯,咱回屋儿吧。”韩玉梅点了点头,转即向着屋内走去。
一九三三年的除夕之夜,是如此的凄凉,东北的大地,已完全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在日寇的铁蹄之下苟延残喘,苦难的岁月,不过刚刚开了个头儿而已,在接下来的十几年中,这片浓重的黑暗,依然笼罩在整个东北大地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