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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怀仁心里生了疑,预备去找太子,让他查查看,是否能找出给九皇子送消息的人。
正好第二日的时候,平乐说要回娘家,程怀仁便一起回去了。
夫妻二人同乘,千眉也跟在一起。
马车里主仆两人说笑逗乐,程怀仁感觉自己像个多余的人,他斥道:“能不能安生些?”
千眉登时噤了声,平乐已经与程怀仁两两生厌,这会子他又训她的人,她自然不乐意,没给好脸色道:“说几句话又碍着你什么事了?怎么,能耐了?有本事你再掐死我试试!”
曾经与平乐苟合的小厮已经干净了,程怀仁再没有她的把柄,如今他又正处于下风,平乐不多呈口舌之快才怪。
程怀仁脸色十分难看,一路僵着脸一言不发。
平乐最不擅长的就是委屈自己,路上同千眉两个说说笑笑,一论胭脂水分,二论指甲衣衫,好不快意。
到了太子府,程怀仁便去请了太子查给九皇子递消息的人。平乐则去陪着太子妃说话。
太子妃想留平乐吃午膳,程怀仁便也留了下来,一家子并不太和睦地用了午膳。
中午的时候,程怀仁与平乐在太子府小憩了一会儿,两个没睡在一处,但也是隔壁屋。
等到下午的时候,太子的人便送来消息,给九皇子传信的人,查到了!
太子得知消息之后十分费解,脸色难看地喊着程怀仁同他一起进书房。
太子先是十分疑惑地看着程怀仁,半晌才阴测测地问道:“程怀仁,你不是耍本宫?!”
程怀仁皱眉道:“太子何出此言?”
太子把信扔到他脸上,程怀仁黑着脸接了信,信上写着的是程怀信的名字!
这下子程怀仁也震惊了,他张口无言了半天,才道:“怎么会是他?怎么可能是他,他一个废人……”
猛地拍桌,太子高声道:“你也知道他是废人!你是不是想两头讨好,把消息也给了九皇子的人?”
程怀仁慌忙反驳道:“怎么可能!”理智下来,又解释道:“我与他虽是兄弟,他却要杀我性命,说我们俩不共戴天也没错,我怎么会帮他!”
太子质疑道:“我怎知道你们忠信伯府是不是做戏给我们看,等哪一边争赢了,你们便在哪边讨好!”
程怀仁失控了,握拳咬牙道:“不可能!我绝对不可能会去帮程怀信,我恨不得他死!”太子冷哼道:“他是个瘸子,没法入朝为官,你们忠信伯府就两个哥儿,帮了他,将来受益的总不是你。便是你恨极了他,待他死了,你不就发达了?你既肯为了前途巴结于我,怎么就不能为了权势委身于
你嫡兄?”
这话委实难听,程怀仁气得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阴沉着脸道:“还记得我写给你的第一封信吗?我说了什么?”
太子仔细回忆了一遍,程怀仁说他会被废,九皇子被立为新太子。想到此处,他怕的厉害,不禁背脊寒凉,手掌心都麻麻的。
程怀仁满意笑道:“你也知道后事如何,如果我想帮九皇子,我不如顺应天意,与他为党便是,我相信锦上添花的人,九皇子不会嫌少。而我现在却来帮你,就是因为我与程怀信势不两立!”
太子被程怀仁说服了,他动了动嘴角,道:“罢了罢了,信你就是。不过程怀信这事……”
程怀仁道:“我自会监视他的一举一动,看他从哪里得来的信息。”
太子依旧好奇道:“先不论他哪里来的,你的消息又是如何得来?会不会他与你从同一处得来?”
程怀仁勾唇道:“我的消息是神仙托梦,至于他的,我不甚清楚,还需细查。”
太子只当程怀仁敷衍他,也不再追问,后与他在书房细说了最近之事。
太子妃那边,她见女儿还算乖巧,大约是满意千眉的,心里也松快了点儿,便问平乐有没有发现程怀仁有什么异样。
平乐一边喝茶一边道:“倒是没什么别的,就是爱说梦话,有几回我去偷偷听了,似乎是‘云照’什么的,也不知在说些什么,许是在念诗吧。”
太子妃秀眉拧着,思索了半天,方恍然大悟道:“是云昭!前忠信伯府夫人,现在的武定侯夫人!我记得他们两人是有深仇大恨的,没想到他恨她到如斯地步,连梦中也不忘她的名字。”
自太子府与程怀仁做亲,太子妃便知道了当初忠信伯府算计她女儿婚事一事,全是贺云昭的主意,并非贺云昭说的“不知情,无意为之”,所以很清楚贺云昭与程怀仁的关系。
平乐手里的茶杯落了下去,掉在桌上哐当地响,她深皱眉头道:“不对……他念着她名字的时候,神情不似痛恨,反像是……疼惜她的很。”
太子妃更不解了,她拨弄着小指上的点翠护甲,道:“不可能,你莫不是看错了?武定侯夫人把他害成那样,他还喜爱她,不大可能。”
平乐懒得动脑子,只道:“许是咱们猜错了,不是‘云昭’,是别的人,或是别的事。毕竟那时候武定侯夫人还是他嫡母,他总该不会对她动那种心思!”
母女二人暂时论不清此事,便不再多说,只等平乐从程怀仁嘴里掏出更多重要信息,再细细探查。
接下来,平乐便从太子妃这里搜集了不少“新玩意”回去,程怀仁从书房出来的时候,平乐已经坐马车回家了。
程怀仁生怕平乐私会小厮,便赶紧让太子吩咐人给他套马,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忠信伯府。
忠信伯府里,平乐早就藏好了玩意,乖乖巧巧地坐在屋里染指甲,程怀仁气喘吁吁地赶回来的时候,看见这样的妻子,一时间竟然有些不适应。
平乐斜了程怀仁一眼,道:“干嘛这样看着我?”
程怀仁心里暗暗掐算了平乐比他早到家的时间,不过一刻钟而已,这么短的功夫,真不可能干什么,他在屋子里四处搜寻着,还在墙壁前的箱笼和柜子里翻查了一下,什么都没看到。
平乐冷笑道:“疑神疑鬼!”
程怀仁不答话。
平乐翘着腿,神情轻快道:“我母亲问我月事来了没,我说来了。”
程怀仁一下子就明白其中的意思,平乐不过是想借太子妃的名头,向他求欢,他偏不给!
平乐漫不经心道:“我跟我母亲说,我男人不行,怀不了孕也不怪我。”
程怀仁脸都绿了,他不行?!冷静下来后,他明白了,这是激将法,对的,她就是想激他,没门!
程怀仁拂袖怒道:“你想让我睡你,做梦,就是睡丫鬟我也不睡你!”
平乐翻个白眼道:“你只不睡我的丫鬟,凭你睡谁,我都懒得管!”
当天夜里,程怀仁便有意让千眉侍寝,平乐破口大骂,骂他淫荡无耻,光明正大就把“委屈兮兮”的千眉带进了屋,两个在房里锁着门把新玩意找了出来。
忠信伯府里日日不得安宁,反观武定侯府,倒是和睦的紧。
因曹正允明日生辰,贺云昭提前就开始准备东西,她去边的西北院子问过公婆了,他们两老不喜热闹,明儿只差人送了生辰礼来,便不与小辈们一道吃饭了。
贺云昭说曹正允明儿正好要搬院子,东西迟些送过去方好,孟氏索性就让她把礼物带了回去,改明儿给了乖孙就好。
曹正允得知祖母不能来,倒也没什么脾气,只说明日赶早去给祖父祖母请个安,再回来热闹。
问完荣贵堂,贺云昭又让丫鬟去其他各院询问了一声,还去忠信伯府、贺家和陆家下了帖子,邀几个年轻的哥儿一起来玩。
忠信伯府谢氏回了封信给贺云昭,让她下张帖子到杨家去,把杨玉蓝也请来。这意思就是,程怀信和杨玉蓝的事儿要成了,借着允哥儿的生辰,一处热闹热闹。
贺云昭应下之后,便命人下了帖子去杨家,杨家那边儿早知道是谢氏的意思,便回了帖子,说一定到。
武定侯府大房那边,曹宗武和曹宗渭一样外间有事,自不便回来,陆氏依然称病,说是不来,至于她俩儿子,她也没说来不来。
安排酒席的时候,贺云昭还是把两侄儿的份儿算了进去,只待大房哥俩下学了,再去问问他们明日来不来。处理完府里的大小事,贺云昭与黄管事细细商定完曹正允迁居的事儿,正好也半下午了,她手里的事儿也少了一点,便亲自去了青竹院,预备同孟婉说完允哥儿生辰的事,再去前院同俩儿子的先生好生说
说明儿请假的事。
到了青竹院里,孟婉已经全好了,只不过兴致不大高涨,见贺云昭来了,倒是欢喜,迎人进了屋,便道:“明儿是允哥儿生辰,在哪里吃酒?”
“你倒是记得清楚,就在后院里吃,我想着在栖凤堂后庭里摆两桌桌,若是起风了,就在屋里吃。”
“我不光记得清楚,礼物都备好了。”
“不用给我倒茶了,我过会子还去前院跟先生们打招呼,坐会儿就走。”
孟婉还是随手倒了一杯,递给贺云昭,问道:“大房的人来不来?”说实话,她觉着大房的人来了有点扫兴。
贺云昭道:“陆氏病了不来,俩侄儿我还不知道来不来,还未下学,不曾问过,待会儿使个丫鬟去知会一声就是。”
孟婉私心里是希望他们不要来的,“还请了别的人不曾?”
贺云昭一笑,道:“小娃娃过生辰,除了咱们自家人,也请了几个亲近的朋友来,还有个礼部左侍郎家的庶出姑娘,因要同我义母家做亲,才请了来。就这些人吃酒便足够了。你是想问陆放来不来吧?”
孟婉红着脸解释道:“我不是说请他,我是想说贺家和咱们也亲近,贺公子的夫人我倒是很喜欢,若是闲来无事,请来一处玩耍也好。”
贺云昭惋惜道:“放心吧,裴禾要来的,杨三也很好,倒时候你们有得玩。”
孟婉笑道:“那便好。”
贺云昭小坐一会儿,估摸着哥俩快下学了,正欲起身离开,外间有丫鬟急匆匆地跑进来禀道:“夫人不好了,大公子二公子和三公子四公子在启院打起来了!”
吓得一愣,贺云昭猛地站起身道:“怎么回事?要不要紧?”边询问边往外走。
孟婉一听不妙,便也跟着去了。
丫鬟答说:“不知是为着什么吵起来的,小厮们劝说不住,打的有点厉害,方才奴婢先去了栖凤堂找您,寻您不再,才奔来了这边,估摸着情形又不一样了。”
贺云昭旁的不问,只道:“打架的时候,谁落的下风?”
丫鬟一面疾步领路,一面道:“听前院小厮来禀,似乎是两边都不大好。”
抿了抿唇,贺云昭心想,她俩儿子应该不傻不会吃亏吧?
曹正麾和曹正允都是顶懂事的孩子,断不至于为着点小事跟堂兄弟动手,必是大房的两个孩子先招惹他们兄弟俩。道理上,贺云昭不怕俩孩子站不住脚。
再一个要紧的就是哥俩身体上吃没吃亏。
但凡动了手,脾气上了头,估摸着也记不住家训家规了,大房哥俩年纪虽长,拳脚却没有曹正麾好,不过贺云昭的俩儿子到底是太小了,身子骨也不够健壮结实,吃了亏也未可知。
越想越着急,贺云昭几乎是小跑着出去了,孟婉边追边道:“麾哥儿和允哥儿先生也在那处,李先生还是会拳脚的,应当拉扯的住四个孩子。”
贺云昭一脸不容乐观道:“你没听说是在启院闹起来的么?那是大房俩孩子的院子,闹起来的时候李先生未必在场,等他赶去,还不知道已经打成什么样子了。”
到了启院,已经没人在打架了,庭院里乌压压站了一片,有大房哥俩的仆人,也有二房哥俩的仆人,以及两位先生。
到了庭院里,贺云昭先对二位先生道了歉,驱散了看热闹的下人,留下了参与其中的仆人。
留下孟婉看着启院的四个哥儿,贺云昭亲自送二位先生先去了盛柏院,请他们稍作安歇,又问了他们当时的状况。曹正允的老师胡先生拱手道:“我本在教正允习字,看时间久了便放他歇了一会儿,正好有小厮进来说启院的少爷回来了,正允问我能不能出去一会儿,我见不耽误他上课,便放了他去,只许他一刻钟的功
夫。过了许久我不见人回,叫了小厮去启院,才知道那边闹起来了,赶过去的时候李先生已经到都到了。”李蒙点头道:“我正在教正麾的时候,就听得正允的小厮急忙忙地过来说,他和曹正健在启院打起来了,正麾向我行个礼便跑了过去,我心想是小孩子间闹闹,大房的两个少爷也不是我的学生,恐不服我管
教,又怕惹得偏颇之嫌,便没跟着去。等了一会儿,半晌不见人,我担心不止是孩子之间的小事,便去瞧了瞧,那时候已经扭打的厉害了,我便费劲儿将两拨人分开,拿大训了他们一顿。”
贺云昭感激道:“多谢李先生出手相助!这岂是拿大,我感谢您还来不及。”
说了些道谢的话,贺云昭又微笑着对二位说了曹正允生辰的事,便送了两位先生出去。
李蒙是个糙汉子,心直口快,临走前犹豫还是对贺云昭悄悄道:“大房的孩子下手太狠,正允吃了亏,夫人可要多心疼他些。”
心里一阵抽疼,贺云昭捏了拳头,忍着脾气道:“可巧了,我就是那等睚眦必报的人!”
李蒙听了居然笑了笑,络腮胡子也盖不住他的咧开的嘴唇,把心安在肚子里,同胡先生一道出去了,贺云昭仿佛瞧见两位先生还在谈论着什么。
吸了口气,贺云昭便去了启院,看着院子中央或哭或得意或后怕的四个哥儿,呵道:“都给我进去!”她指了指启院的明堂。
四个哥儿和参架的小厮便都进去了,贺云昭对传信的丫鬟道:“去把护院给我请十个来,就说我要请的。”
传个话丫鬟还是会的,快跑出去,就去找了护院头头,传了贺云昭的话。
贺云昭嫁进武定侯府之后,曹宗渭早同各处要紧的人打了招呼,护院头头彭领队一听是夫人的吩咐,心道必是出事了,当即带了十个身强体壮的护院去了启院。
护院们到了启院,丫鬟进来在贺云昭耳边小声禀了,她便让丫鬟让人在隔壁房中等会儿。
丫鬟出去后,贺云昭坐在上首,扫视四个孩子,及众小厮,她呵斥道:“小厮们都给我跪下!”
贺云昭严厉的名声早就从忠信伯府传到武定侯府来了,这些小厮虽然还没有同主子交锋过,这会子早怕了她的威名,扑通跪下一片,阵势甚是吓人,除开曹正毅,另外三个孩子都吓得有些心虚了。
曹正麾一直垂头握拳抿唇,曹正允也咬唇忍着眼泪,脸上还挂着伤痕,依旧一动不动。
大房的曹正毅倒是面色平静如水,曹正健则捏着袖口,偶尔抬头往上看看,有些贼眉鼠眼。
贺云昭问曹正允道:“你是因何事,和谁发生了口角以至于动手?”
吸了吸鼻子,曹正允正欲答话,曹正健抢白道:“婶婶为何先问三弟?”
敢抢话,倒是胆子大!
冷眼瞧着曹正健,贺云昭道:“我问你话了么你就开口?长幼尊卑的道理是不是不明白?”
曹正健只是怨恨着贺云昭,又是孩子心情,一赌气便有些胆大了,这厢见婶婶不是个好相与的,倒也不敢多话了,不大甘愿地垂下头去。
贺云昭又道:“允哥儿,我已经先问过二位先生是怎么回事了,既然事情因你而起,我自当从你问起。”
曹正毅做了个揖,冲贺云昭道:“婶婶息怒,侄儿有一句话要禀。”
“说。”
“李先生拉架的时候分明有偏袒,他们两个都是堂弟的先生,所言未必客观。今儿犯的错,侄儿不敢不认,但请婶婶莫要有失偏颇。”
年长就是年长,说些都利索体面些,曹正健这话说的让人挑不出错儿来。贺云昭勾唇道:“两位先生没做置评,不过同说了允哥儿麾哥儿何时到的启院,他们又何时到的启院——至于你担心我偏心,你放心,我是肯定会偏心的,毕竟他们两个是你们的弟弟,你们半点都不爱幼,
我再不爱我的儿子,谁来疼爱他们?起先你们母亲当家,难道就没有偏袒你们二人的时候?这也算风水轮流转,你们俩合该受着!”
四个人齐肩站着,两个大的气的脸都青了,两个小的乐的扬唇笑了,曹正允这小傻瓜,没忍住偷着乐,还捂着嘴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孟婉坐在一旁,也是忍俊不禁,她这表嫂简直太……让人敬佩了!真是什么都敢说敢做。
曹正毅不服气,黑着脸道:“婶婶,你这话就说的有失公允了!”贺云昭丝毫不惧,“失了公允?要不要我把以前的旧事一件件都翻出来,看看你们母亲给了我儿子几分公允?曹正健也许不知道你母亲的心思,你这般大了,难道也不知道?少在我面前装糊涂!我就把话撂
这儿了,今儿的事儿,若是你们四个一半一半的错误,你们哥俩便要担七分,我的儿子只担三分。若不止是对半的错误,你们俩给我等着!”
曹正健已经吓哭了,曹正毅憋红了脸,愤愤道:“婶婶这是要欺负小孩儿?”
“哈!小孩儿?他们三个当是小孩儿,你一个都快定亲的人了,还敢说自己是小孩儿吗?我告诉你,这里就属你最大,你弟弟我且绕过他几分,你却要替他承受了!”
曹正允根本不管脸上的伤痕,傻兮兮冲贺云昭挑了挑眉。贺云昭瞪他一眼,曹正允才低下头去老实了几分。偏心自己的儿子那是肯定的,看在儿子们年纪还小的份上,她自有法子自圆其说,但也不能做的太过让外面的人说闲话,否则反倒连累了曹宗渭的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