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抿了口清香的茶水,贺云昭犹豫之下还是问道:“老夫人,若是信哥儿出来了,您打算怎么办?”程怀信与父亲小妾有苟且的事基本上盖棺定论了,想要让他光明正大地回伯府,并且承袭爵位,只怕很难做到。贺云昭因知道后五年即将发生的事,对程怀仁的仕途走向一清二楚,这才有把握让他丢官失
爵,可这时间到底是太长了。
倘若程怀信不能堂堂正正地回来,还得想法子让程怀仁失去继承爵位的资格才行。
谢氏冷笑一声,目光透过正前方的雕花木门道:“这不用你们操心,我自有收拾他们的法子!”谢氏手里早有一样把柄可以拿捏住程怀仁母子,只不过程怀信的下落她一直不知道,所以她一直在等程志达清醒的那一天。她要等到孙子重获自由了,再处置这些天杀的贱人,哪晓得贺云昭的到来,带给
了她意外惊喜,她的愿望,终于可以提前达成了!
贺云昭猜想谢氏手里必然有一击毙命的证据,便不再多问,只待程怀信平安回来,让程怀仁吃不了兜着走!
曹宗渭也安了心,试探着问道:“那夫人和离之事……”谢氏瞥了他一眼,凉凉道:“她都不急,你急什么?我的儿媳妇,你倒是上心的紧!”方才两人替她作画时的郎情妾意谢氏看的清清楚楚,难怪说曹宗渭怎么这么上心这件事,还十分愉悦的样子,原来是醉
翁之意不在酒。
曹宗渭不置可否,反正现在贺云昭就快是自由身了,谢氏也管不着。
谢氏不是个好性子的人,她讥讽道:“他都还没死,你就不亏心?”曹宗渭面不改色道:“夫人是被后母逼嫁而来,这样的事本就天理不容,再者……伯爷其实早同我说过,自信哥儿生母去世时候,他已无心再娶。若非老天爷作弄人,夫人现在该是自由身。”他也早就顺顺利
利把人娶回家了,哪里会有这么多麻烦?尤其谢氏还这么爱为难人。谢氏不置可否,这个儿媳确实是个无辜的人。轻叹一口气,她看着贺云昭道:“你也是个可怜人,我不会为难你,不过信哥儿的事还未办好,之前许的诺我也不会兑现。待信哥儿什么时候能好好地回来了,
我答应过的事,一个字都不会落下!”
谢氏的人品,曹宗渭还是很信得过,和离书暂时是拿不到了。
画像早已干透了,曹宗渭叠好了收起来。
谢氏没逐客,也没说什么,直接去了小佛堂。
寿宁院虽然是铜墙铁壁,里边的消息传不出去,贺云昭觉着同曹宗渭独处还是不合适,点头示意一下便也要出去。
曹宗渭终是没忍住,一把拉住贺云昭的手腕,问道:“夫人,你昨日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贺云昭转头纳闷地看着曹宗渭,道:“什么话?”昨天,他们没有见过面吧?
贺云昭低头看了一眼曹宗渭的手,他的尺骨凸起,圆的像一颗珍珠,手腕也很粗,看起来强健有力,和她白嫩的胳膊形成鲜明的对比。
这样拉着她不太好吧?贺云昭又看了曹宗渭一眼。
曹宗渭恍若未闻,仍旧握着她的手不放,定定地看着贺云昭道:“你跟曹正允说,最喜欢他,是真的还是哄他开心?”
原来是这个,贺云昭轻笑道:“他那么可爱,又那么会哄我开心,我当然喜欢他了。”
曹宗渭一本正经地问:“要怎么样才能哄你开心?”他没哄过女人,不太明白。
贺云昭眼角眉梢都带笑,咬唇道:“我怎么知道,你看着办。”
曹宗渭更不明白了,这个“看着办”是什么意思。
稍稍思索了一下,曹宗渭诚恳道:“镇国寺那次,抱歉,是我误会你,还下了重手,我现在郑重给夫人赔礼道歉,希望夫人不要因此对我产生不好的印象。”
那次的事,贺云昭早就没放在心里了,但曹宗渭既然提出要赔礼道歉嘛,她就不客气了。
贺云昭娇笑道:“侯爷,我只听见你道歉,没看见赔礼呀。”
曹宗渭扬唇笑了笑,从怀里摸出一串翠绿色的碧玺珠子,顺势滑到贺云昭手腕上,道:“这便是赔礼了,请夫人收下。”
贺云昭抽回手腕,摸了摸那串碧玺珠子,绿色的碧玺里面,翠绿色是最珍贵的,而且这串碧玺一点杂质也没有,每一颗的都不小,也很均匀,只怕是价值千金。
还说不会哄人。
贺云昭笑笑道:“这赔礼好生贵重!”
“这才配得上夫人。”
曹宗渭私以为,贺云昭这样的倾国美人,就要配最珍稀的珠玉才合适。
贺云昭带着碧玺没有取下来,就是收了的意思。
曹宗渭满意道:“夫人,你现在最喜欢的不是曹正允了吧!”
一串珠子就想把她收买?贺云昭笑而不语。便是喜欢他,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说出口。
曹宗渭终究是没得到答案,从忠信伯府出去之后,他便先回家了一趟,把正在学《三字经》的曹正允拎到了书房。
曹正允心领神会,明白曹宗渭拎他过来的原因,仰着脖子傲然道:“怎么样,儿子没说谎吧?夫人最喜欢的,就是我!”
曹宗渭瞥了他一眼,状若漫不经心道:“平常你都是怎么和夫人相处的?”
曹正允嘟着嘴细细回想,眼珠子看着头顶的承尘道:“就是吃糕点的时候,我吃一口,喂夫人吃一口,拉拉夫人的袖子,牵她的手,抱抱她,还亲她的额头……”
曹宗渭忽然揪着曹正允的衣领问:“还亲额头?!”
曹正允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道:“夫人的皮肤可软和了,滑滑的……”
曹宗渭打断曹正允愉快的回忆,命令道:“以后不许亲了!”
曹正允不乐意地皱着小脸道:“为什么啊?”
曹宗渭不做解释,只冷着脸道:“反正不许再亲夫人了!”他都还没亲过夫人呢!!
曹正允不答应,噘着嘴委屈地看着父亲。
曹宗渭严肃道:“快去读书,别让先生久等了。”
曹正允嘟哝道:“明明是您莫名其妙把我拎出来的……”
曹宗渭一个眼尖,看见曹正允腰间带着一个新的佩饰,他道:“你这络子哪里来的?编的倒是好看。”只不过银老虎显得廉价了些,不像他们院里的东西。
曹正允一脸慌张地把小坠子捂得紧紧的,张口结舌道:“新来的……丫鬟给我给我编的。”
曹宗渭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眯着眼道:“这种络子还挺新颖的,样式我都没见过,哪个丫鬟编的?”
曹宗渭正要抢,曹正允一溜烟跑到门口,一跳三丈远,道:“先生怕是等急了,爹,儿子先回去了!”
小兔崽子跑得这么快!曹宗渭猜得没错的话,一定是夫人给他编的,夫人可真偏心呀!
……
贺云昭从寿宁院出来之后直接回了修齐院,程怀仁正在次间里边等她。
贺云昭入了次间,程怀仁请过安后,她便打发他走,催他快去进学,还跟他说,往后她若人不在,不必久等。
毕竟是夏日,人人都起得早,早起请安也不算个难事,等到腊月冬天了,贺云昭再折磨他。
程怀仁却一反常态道:“儿子谢母亲体谅,等这一时半刻的,不打紧。”一天就这么一两次见贺云昭的功夫,他舍不得放弃。
贺云昭也不甚在意,道:“那便随你,莫要耽误课业才是。”
“儿子有分寸。”顿了一会儿,才迟疑道:“母亲早晨怎么和侯爷一起去了老夫人那里用饭?”
贺云昭解释道:“是老夫人早请了侯爷去,我与老夫人又是昨日约好今早去念经参禅的。”
原来不是他们两个约好一起去的,程怀仁这就放心了。
程怀仁从修齐院出去之后,在二门前的甬道上碰到了沈玉怜,这当然不是偶遇。
沈玉怜带着丫鬟,撑着伞,在二门前巴巴地等程怀仁。她一听说程怀仁来了后院请安,便赶过来了。
程怀仁见了沈玉怜勉强好脾气道:“大热天不在屋里学女红,出来做什么?”
沈玉怜道:“我来送送表哥,过会儿就回去,不然一待一天,又见不着你。”
程怀仁问她:“女红学的如何?辛不辛苦?”以前沈玉怜都是学的皮毛,这回贺云昭给她请了苏绣小有名气的绣娘来教她,只要人不笨,迟早能出师。
沈玉怜把一双手藏在身后,嗫嚅道:“还行……不辛苦的,表哥,我能吃苦!”
程怀仁皱着眉头把沈玉怜的手拉过来看,十个指头每一个好的,几乎每个指头上都有针眼。
程怀仁责备道:“怎么这么不小心?扎成这样还怎么学?”
沈玉怜眼泪兮兮道:“我还不是想快些学好,给表哥绣个荷包什么的。”
程怀仁欲言又止,只得道:“尽力就是,别伤着自己,回去吧,我要去学里了。”
……
程怀仁和沈玉怜两个才在这边卿卿我我结束,贺云昭那边就听到消息了。都这般大的表兄妹了,也完全不晓得避讳着些!
万嬷嬷对此事面带不满,对贺云昭道:“夫人,您好歹也管管,省得外面人知道了,说咱们府里没规矩!”
万嬷嬷是忠信伯府的忠仆,一切为了伯府的声誉利益考虑,之前又和沈玉怜相处了几天,于情于理都十分看不惯沈玉怜。
贺云昭同万嬷嬷道:“他们两个一处长大感情好,分是分不开的。”
万嬷嬷直言不讳道:“沈姑娘是万万不可能成为正室夫人的!”
意思就是只能抬妾了,但也没有正头夫人未进门,就先抬妾的道理,这不是世家大族的做法。
贺云昭点头道:“仁哥儿也到了该说亲的年纪了。”
程怀仁去族学的路上打了个喷嚏,并不晓得贺云昭又开始算计起他和沈玉怜了。
……
曹宗渭带着谢氏的画像又去了一趟镇国寺,这一去,又是大半日。
曹正允眼瞅着亲爹老半天都没回来,正好先生也讲完了课,便使人套了马车,准备独自去忠信伯府。
上次去过之后,曹正允便能心安理得地告诉自己,他是去找程怀仁的,至于程怀仁在不在家,这一点也不打紧,只要夫人在家就行了。
曹正允正心花怒放想着,如何在贺云昭状告面前曹宗渭的“罪行”,一出角门就被曹正麾给拦住了。
曹正麾穿着件深蓝色织锦直裰,勾着曹正允的脖子道:“你去哪儿?”
曹正允也没说谎,“去忠信伯府找仁哥儿,顺便……给夫人请安。”
曹正麾特地让人盯着点曹正允,就知道他若是出门,必会往忠信伯府去,“我也要去!”
曹正允嫌弃道:“你去做什么?夫人和你又不熟。”
“上次我带你去,这次你带我去不行吗?”
曹正允白他一眼,道:“哥,你怎么不和二堂哥一起玩啦?我拜托你去跟二堂哥玩,好不?”
曹正麾勒着曹正允的脖子,冲着弟弟的头顶就是一下子,拍得他嗷嗷叫。
现在曹正健躲曹正麾跟老鼠见了猫似的,曹正麾渐渐明白了曹宗渭说的话,也不大乐意跟曹正健玩,最近学里的同窗又都在比骑射类的本领,他着实想找忠信伯夫人讨教讨教。
曹正麾全然不理曹正允的反抗,非常霸道地说:“带不带我去?你若不带,我就这么抱着你了,也不许你去!”
曹正允都挣扎出了汗,无奈地扭着身子,道:“带你去,行了吧!”
哥俩商量好后,便一起坐上马车,去了忠信伯府。
贺云昭正在屋里吃浇过蔗糖汁的碎冰,便听丫鬟说,前院的门子说武定侯府的两位小公子来了。
这么热的天,贺云昭眉头一皱,道:“快去请来,去两个人,都打着伞。”
没多久,兄弟俩就到了贺云昭面前。
行过礼后,贺云昭喊他们坐,才一起坐下。
曹正允煞有介事道:“夫人,我们来找仁哥儿,不曾想他却不在,便顺道来见过夫人。”
贺云昭心里清楚的很,这才不是顺道,曹正允只怕是专程来看她的,只是不晓得,曹正麾怎么也来了。
贺云昭对着曹正麾道:“学里这会子下学了?”
曹正麾板着小脸道:“夏日炎热,先生们放的早。”几位名师年纪都不小了,大热天站久了身子可熬不住,几个富家子弟也都是少有吃苦的,基本上去个半天大半天的都回去了。
贺云昭颔首道:“那仁哥儿可能去铺子里了,家里的铺子现在都是他管,忙碌的很。你若不想白跑一趟,以后可以同他一道下学了往家里来。”
其实贺云昭不大希望曹正麾同程怀仁往来,毕竟这孩子看起来很容易受他人影响,倘若和程怀仁这种人相处久了,难免受些潜移默化的影响。
但曹正麾明显不大喜欢她,若是说得刻意些,贺云昭怕适得其反,所以只顺着他的话讲下去。
曹正麾面无表情道:“不妨事,过府见过夫人也是一样的。”
这怎么能一样?她又不会做学问。贺云昭不禁笑了,往曹正允那儿看了一眼,用眼神问他是怎么回事。
曹正允在贺云昭面前十分坦诚,任谁也不袒护,直接就把他哥给出卖了,笑着道:“夫人,其实哥哥是想跟您学弹弓!”
贺云昭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个缘故。
曹正麾大惊失色,一把捂住曹正允的嘴巴,涨红了脸道:“夫人,别听他……”
贺云昭温和笑道:“你想学?”
曹正麾一怔,愣愣地点头,抿着唇点头道:“想!”
贺云昭应了声“好”,随即微笑道:“等待会儿太阳下去了些,我带你们去园子里。不过我这里没有弹弓,还得使人去买。”
“我有的!”曹正麾立马松开曹正允,从怀里摸出之前用来弹贺云昭的弹弓。
曹正允鼻孔张圆了,哼哼两声道:“哥你是有备而来啊!”
曹正麾被当面拆穿,低头红着脸不敢看贺云昭。
这时候正好丫鬟送来两盘子切好的水果上来,贺云昭让文兰把盘子和银签子都放在他们哥俩跟前的小桌上。
哥俩吃过了水果,同贺云昭闲聊了几句,等到太阳下山,外面没那么热了,才一齐出了院子,去了伯府花园里。
一到花园里边,蝉鸣声愈发浓烈,聒噪得让人烦躁。
曹正允撅撅嘴,不耐烦曹正麾跟他抢占陪夫人的时间,扯着贺云昭的袖子悄悄道:“夫人,待会儿你教完了他,我跟你说个秘密,我爹的秘密!”
贺云昭秀眉一挑,道:“什么秘密?”曹正允眯着眼笑嘻嘻的,脸颊上的两团肉鼓起来煞是可爱,低声道:“我爹吃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