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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消云散之后,整个世界,只能听见沙沙的小雨声。雨水静静地,吞噬消化着烟尘。
大多数人的脸上,都写着惊惶,只有一小部分人,能从巨大的震撼里回过神来。
雷浩吐血的那一瞬,站在六号赛台上默默观望的海棠竟能清晰地感觉到内心的痛楚,她突然屈膝呐喊了一声,而后便像风一般挤开人群,奔向台下的雷浩。
边城冷眼仰望着天穹之下那巨大的身影,眼中的那一抹执着清晰地向杨冰传达着这样一种心绪:你很强,但我,并不怕你。随后边城站起身,疾行术瞬间发动,极高的速度让他在空气中留下一串残影,转瞬就来到了雷浩的身边,扶住了雷浩。
见扶住自己的人是边城,雷浩便虚弱地笑笑,道:“看来决赛的时候,咱兄弟不能好好切磋一顿了。”
“别说话,收敛心神,灵力归丹。”边城轻声嘱咐,左手随即在雷浩肩头拍入一小股灵力。
“好。”雷浩也不多说,心知边城在帮助他恢复灵力,于是牵引着边城注入到他体内的那股灵力归入小腹处的金丹。雷浩只觉得边城的灵力就仿佛是一块坚冰,带着一往无前的锐气和几分冰冷,密度很大,仅仅是这一小股,就让雷浩顿时觉得精神了许多,体内本就已经枯竭的灵力也在这种刺激下渐渐复苏。
“谢谢。”雷浩感激地望了边城一眼,说道。
“净说些废话。”边城微微一笑,指了指雷浩身后,“你看谁来了?”
雷浩扭头去看,只见海棠抿着嘴风风火火地来到了他的身前,她心疼地看着他,突然伸出双臂抱住了他。
雷浩心神一震,竟有些不知所措,他俯下头,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你干什么?这么多人都看着呢,你不怕咱俩的‘奸情’被发现么?”
“就算发现能怎么样?你都是姑奶奶的人了。”海棠心道果然还是那个不解风情的猪头,不由松开手没好气地白了雷浩一眼。
“身体怎么样?”海棠关切地问道。
“没什么事,就是灵力透支了。修炼一晚就恢复了。”雷浩无所谓地耸耸肩,道。
“我输了。”雷浩走到裁判面前,很坦然地说道。“宣判结果吧。”说完,他便在边城和海棠的陪同下回到了座位上。
“杨冰,胜。”裁判摇了摇头,声音沉闷。他本身也是雷霄宗人,此时雷浩败了,他能高兴才怪。
杨冰听见自己获胜的消息,这才满足地笑了笑,收起了八九玄功,恢复了正常的样貌。白光一闪,杨冰的身上迅速换上了新的宗门道袍,随后大摇大摆地走下了赛台。
单浩霆看着脸色苍白的雷浩回到了座中,心中只觉五味杂陈。雷浩的成长他一直都看在眼里,对于这个天资奇骏、修炼刻苦的弟子,单浩霆很是喜欢。在单浩霆心里,雷浩应是这届七宗大会的冠军,只可惜杨冰的修为战力实在是高,技不如人,他又能说什么呢?唯一庆幸的,就是雷浩并没有被杨冰打伤。
单宗主在牛毛般的细雨中起身,飘上残破的中央赛台。“决赛会在明天举行,冠军将在,边城和杨冰之间产生!”
……
下午的时候,万劫山的天空上已经没有一丝阴翳,大而明亮的太阳当空照得炽烈,仿若流火。天空空荡荡的,一片云彩都没有。
在万劫山浩然峰的某片密林里面,有一条幽深的小径,此时在小径远处,正缓缓走来两对男女。其中的一对男的威棱霸道、气势不凡,女的长相娇美,温柔地依偎在男人的身旁,很是平静地走在前面;而另一对则显得有些奇怪,男的身材高大,面容英俊,背着一个长条状的锦袋,耳朵却被另一名女子抓着。
这两对男女正是边城、白瑾和雷浩、海棠。
半决赛在上午就举办完了,整个下午都没什么事情,因此海棠便提议大家一起好好逛一逛这浩然峰。雷浩、白瑾自然是双手赞成,边城便又问了问周仁他们几个师兄弟,结果除了躺在床上沉默不语的迟觉,其他的几人纷纷表示不愿意当电灯泡,边城也只好作罢,只和白瑾、雷浩、海棠一起出游。
“我只是说一句天气这么热,带着琴不方便,你便揪我耳朵……哎哎,别使劲了,再使点劲耳朵就掉了……”雷浩哭丧着脸不断哀嚎着,可海棠就是无动于衷。
“让你背着我的琴是姑奶奶瞧得起你,你竟敢质疑我的决定,活腻了不是?”海棠一边说着,手上又加了几分力气,引得雷浩一阵告饶后这才松开了手。
“雷浩说得也没错,鸾鸣琴的重量,可不轻啊。”边城苦笑一下,这两个人已经闹了一道了,哪里还有心情看周围的风景呢?
“就是,就是,把它放在你客房里又不能丢。”雷浩见边城帮他说话,不由大为感激,激动之下竟然又说了一句。
“你……”海棠杏目圆睁,抬手又要故伎重施,幸好这次雷浩学了个乖,向左边轻轻一跳,躲开了海棠的魔爪。
“你懂什么,这么好的景色,不找个地方弹奏一曲怎么能行?”海棠见雷浩还知道躲,不由噗嗤一笑,竟看得雷浩有些痴了。
“说到好景色,我倒是想起一个地方。”边城打了个响指道:“记得我曾经和瑾儿闲逛,发现了一处小湖,不如我们就去那里吧。”
“可是,我们并不知道从这里该怎么去那里啊。”白瑾疑惑地问道。
“这不是有个活地图吗?”边城还未发声,海棠已经抢着说了话,并把雷浩推到了三人前面,“猪头,领路!”
“是。”雷浩无奈地耸耸肩,谁叫最熟悉浩然峰的人是他呢。
没过多久,在雷浩的引领下,一众人走过数条纵横交错的林荫小道,终于来到了边城说的那个小湖旁。
在六月骄阳的照耀下,此刻小湖的景象与在夜晚时大不相同,整个小湖上面好像升起了一层淡而朦胧的雾气,尽管只是微风拂过,小湖平静的水面上也会荡起一波美丽的涟漪,金色的水面、不时跳跃出来的不知名的小鱼、小湖周围繁密荫凉的的青葱树木,无一不让四人沉醉。
“以前光顾着修炼,却是没有好好享受我们浩然峰的怡人景色。”雷浩看着面前的美好景象,不由感慨万分。
“边城,你想不想听你家瑾儿唱首歌?”海棠突然侧头对着边城一笑,问道。
“你还会唱歌?我怎么不知道。”边城哈哈一笑,大手搂过白瑾的蛮腰,道:“能为我唱一曲么?”
“嗯。”白瑾微笑着轻轻脱离边城的臂弯,来到海棠身边,两人相视一笑,而后海棠从雷浩背上取下了鸾鸣琴坐在了青青草地上,纤细的手指在九根琴弦上微微一抹,便有悠扬旷远的琴音飘了出来,伴着白瑾轻柔的歌声,瞬间就抓住了边城和雷浩的心弦:
“白云渐远,湖水如眼。
日月交替,星辰旋转。
天空中寂寞的蓝,
山石中苦涩的泉。
我对你如痴爱恋,
你却道情深缘浅。
……
秋风初寒,夜色微阑,
推杯换盏,酡红晕染。
人道是爱河璀璨,
此刻却良宵苦短。
我如能自生自灭,
你终将渐行渐远。
……
夜未央,人不眠。
拾起错落的时间。
莫凭栏,夜色寒。
最是无情离恨天。
……
最初是白云渐远,湖水如眼。
最后是日月交替,星辰旋转。
最美是秋风初寒,夜色微阑;
最醉是推杯换盏,酡红晕染。
我如能自生自灭,
你终将渐行渐远。
我对你如痴爱恋,
你却道情深缘浅。
如此这般,如此这般;
我如何能与你共看夕照炊烟。”
在白瑾凄美的歌声下,似乎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静止了,山风不吹,树叶也不再沙沙地响,湖水也不再诱惑地荡。一曲终了,边城的眼神竟有些迷离,他深深地被这曲子里面那凄美的爱情故事所感染。
一向神经大条的雷浩看着轻抚琴弦的海棠,竟又有些痴了。从没有人为他弹奏过乐曲,是以他也不知道世界上原来有这么美妙的声音。
“这首歌谁写的?”边城擦掉眼泪,激动地问道。
“是我写的曲子,白姐姐写的词。”海棠微微一笑,在白瑾的帮助下收好了鸾鸣琴,而后两个人各自回到各自伴侣的身边。
“我唱得好吗?”白瑾依偎在边城的怀里,轻声问道。
“好,真的很好。”边城用手抚摸着白瑾的秀发,微笑着说道。
“我弹得怎样?”海棠突然依偎在雷浩的肩上,吓得雷浩险些没把刚刚从海棠手里递来的鸾鸣琴扔出去。
“好,好,弹得特别好。”雷浩由衷地说道,“要不是宗主见我疲惫不忍让我和大家一起修缮赛台,我就听不到这么美妙的音乐了。”
今天上午杨冰最后那一拳把中央赛台破坏得面目全非,雷霄宗的弟子们和昆仑派的弟子们正利用下午的时间修复比赛场地。单浩霆见雷浩脱力,自是不忍让他去干活,因此也算偷得半日之闲。
边城静静地拥着白瑾,一刻也不愿松开,他刚才在那首歌里,听到了世事无穷的变化。天地间运转着的,对于人类命运的桎梏,难道真的无人愿意反抗,或者是无人能够反抗呢?有情人难道终是不能成为眷属么?他不由低头看向白瑾,心中稍安,没错,瑾儿历经了这么多事情,不是依然陪在自己身边么?
边城又转首望向一旁一脸幸福的海棠,是啊,爱情的力量就是这么伟大,谁能想到之前那个满面寒霜的师姐,会在心爱之人面前融化成一滩春水呢?
正胡思乱想着,边城忽然感到自己的体内的金丹,识海的元神,齐齐发出一阵剧烈的颤动来。于此同时,大量的天地灵力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汇聚在边城的身体周围。
这是怎么了?边城几乎是在下一刻就明白了过来,突破!自己终于要突破了!
他只是没想到,突破的时候会在这里。
“瑾儿,快离开我。”边城在这个时候,浑身都开始燥热了起来,天蓝色的灵力几乎是不受控制地从边城的体内逸散出来,吸引着周围浓郁的天地灵力。
白瑾有些惊慌地离开边城,几乎是下一秒,她也同样明白了边城此刻的状态,面上不由多了一丝喜色。
他,终于要突破了。
“边城,他这是……”海棠有些惊讶地看着盘膝而坐,浑身缭绕着天蓝灵力的边城,说道。
“没错,他要突破了。”白瑾暗红色的双眸写满了笑意,“如果突破成功的话,他对上杨冰便又多了一份胜算。”
“这种状况,是不是要请东鼎真人过来看看?我听师父说,修真者由元神期突破到灵妙期的过程极为凶险,稍有不慎便会走火入魔。”雷浩担忧地看着席地而坐,面色平静的边城,说道。
“这样吧,猪头,你和白姐姐在这里为边城护法,我去找师祖。”海棠当机立断,说完便化作一道深蓝光芒迅速离开了。
雷浩、白瑾对视一眼,皆看见对方眼底的担忧。
希望他能突破成功吧。
凝神内视。边城只觉得自己体内就好似一张白纸,此时正泼洒着无数颜色各异的灵力流。银灰色自身体末端处纷纷涌来,这是属于苍耳灵猿体魄的力量;金色从识海中析离出来,这是得自轮回玉玦的力量;金红色在右臂的经脉中不安跳动,这是属于破骨神刀的力量;而最为庞大的,便是属于边城本源的天蓝色灵力。这四种力量在边城体内极为和谐地共存着,彼此在边城体内追逐旋转,边城以灵识观察它们,就像是在看着几个顽皮的孩子。
突然,一声本不存在的嘶鸣声打断了边城的灵识,并且混乱了边城体内所有的彩色灵力。
边城清晰地看见,就在他的心口处,盘亘着一团黑漆漆的雾状灵力,四彩灵力似乎很是惧怕这团黑色的灵力,皆绕道而行,不敢靠近。黑色雾状灵力仿佛是有一定的意识一样,见其他灵力不敢靠近,撒欢似的转了一个圈,而后开始向其他经脉扩散开来。
这黑雾灵力虽然体积不大,但极具攻击性,似乎要趁着边城体内灵力紊乱的时机冲破边城身体对他的桎梏,它奋力地撞击着边城的经脉,每一次撞击,都会给边城带来宛如针刺的疼痛。
边城以前并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初次遇见,心中不由有些慌乱。在边城意念动摇之下,那团黑雾灵力,竟然直直奔着边城的识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