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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焕之这头正打算找个时机让柳树村的人跟林文渊对质, 没曾想, 翌日一早,林文渊竟然自己上门了,而且是跪在陆宅门口, 高喊:“求公主为下官伸冤!”
这出戏可热闹了,街坊邻里全都被召唤过来, 看着这个县令到底唱的哪出戏。
林文渊看也不看这些刁民,昨晚他想了一宿,清平公主亲自来江陵城如何肯放过阿璃,她要对付阿璃, 那么就会对付江家,而自己与江家关系匪浅, 只怕她会借着柳树村的事将他一锅端。
如今摆在他面前的出路只有一条, 那就是跟阿璃彻底划清界限。就算阿璃有那个姓顾的又如何, 一个商人,关系网络再厉害,还能敌得过皇帝最宠爱的公主?
一想之下,他决定了, 要利用清平公主对阿璃的嫌恶让自己脱身。若能得到清平公主的信任,陆焕之这个监察御史只怕也要形同虚设。
所以他才唱了这么一出。
他就不信陆焕之会没一点私心,阿璃怀了野男人的孩子,他还能真的无动于衷?只要有这些人将阿璃的后路给断了, 他要怎么污蔑都行。
如今陆宅外面就跟王宫大院一般, 门口还站着侍卫。侍卫直接将林文渊拖进了正堂。
清平公主听得禀报有些意外, 不急不缓洗漱装扮好,才姗姗来迟。林文渊脸面也不要了,扑跪过去,道:“下臣被人诬陷抢占良田,纵凶伤人,还望公主为下臣伸冤!”
前一夜还在说一个县令要处置不过一句话的事,转头,清平公主却很和蔼大度地说道:“林明府快些起来,你受了何冤屈,只管向本宫道来即可。”
见得这番情形,陆焕之脸色相当不好看,干脆瘫在那里。
林文渊当然不会在清平公主面前说陆焕之的坏话,只道:“上头说镇远侯要来担任剑南道的节度使,镇远侯军功高筑,江陵城偏远,比不得长安繁华,下臣怕怠慢了镇远侯,于是将侍妾江氏娘家的地扩建了一座别院,想给镇远侯下榻之用。只因那地在江家分家时归了大房,下臣便将四明山换了山溪山的地,大概江家大房那头觉得我在以权谋私,从此嫉恨上了,而柳树村和赵家沟的村民不满补偿的款项,想讹诈官府更多的银钱,与她一拍即合,她又以钱粮为饵怂恿柳树村和赵家沟的山野刁民诬陷我。还望公主明鉴,还下臣清白!”
一个县令能无耻到这种地步,当真叫人眼界大开!
江家大房,即便不问,清平公主也知道是阿璃,此刻只拿了眼看陆焕之。
陆焕之,你要如何偏袒那个女人呢?还是说,你有胆子再跟本公主对着干一次?然而,陆焕之脸色早已恢复平静,此刻更是连褶子都没打一个。
清平公主还算满意,问林文渊:“你说自己冤枉,证据呢?”她笃定,这个人敢来找自己伸冤,不会拿不出一点干货。
果然,林文渊从怀里掏出一叠文书,当众张开,陆焕之一看,竟然是万民书。
说万民当然只是个虚数,林文渊这封感谢信上,至少也有数百人的签名和指印。立刻有侍卫将万民书献上,林文渊委婉说道:“下臣虽然不敢说清廉无私,高风亮节,但为一地父母官,也算是爱民如子,有此为证!即便上回征用了田地也是给予了相应补偿,又怎么会做出强占民田的事情!望公主明鉴!”
这份万民书是他听说有御史来蜀中,他便开始准备的,原本是想给新上任的节度使,以证清白,如今来了个公主,还是跟阿璃有嫌怨的公主,反而更方便他行事。
清平公主抿了一口茶,润润喉咙,心情又好了几分,“此事是父皇托陆御史在查核,陆御史可有何话说。”
陆焕之此刻脸上平静得出奇,他知道林文渊这次投其所好是真投对了。
“此事影响恶劣,不能偏信一家之言。”
所以,你还是要护着那个阿璃吗?
清平公主心中冷哼了一声,陆焕之知道她在想什么,不想因此给阿璃招惹更多麻烦,于是又补充道:“事关人命,身为监察御史,我不能偏袒任何一方。待查真明,他日定能还该还的人一个公道。”
这个他日,陆焕之不过是在拖延时间。这个案子,早已不再是单纯的是非曲直,即便将双方拉来对质,哪里真能问出个青红皂白,不过是看谁的后台更硬罢了。
清平公主跟顾臻,两个都是在圣前最得宠的人,若真正面对上,赢面谁会更大一些?
清平公主不但是得盛宠,她的兄长是能与太子抗衡的晋王,母亲是皇帝身边最得宠的惠妃,即便是顾臻跟晋王对上,不管背地里怎么算计,但明面上却是从不曾闹掰的,清平公主不是晋王,不会那种委婉含蓄,跟她正面对上,只怕连跟晋王这一族表面的和平都维持不了。
而这回,他姑且给那个男人一个机会,也给阿璃一个机会,让她认清楚她选中的男人的真面目。那个向来以权势为重的男人,真的会为了阿璃,选择得罪清平公主?
“我看陆御史最近伤了脚,行动不便,不如,便将那些山民请到衙门,当面对质如何?”
陆焕之心中微怔,清平公主这是连时间都不给他,莫非是昨日自己拒绝了她的缘故,才要迁怒无辜之人。若真让她将那些村民控制住,背后做点文章,让村民将所有责任推卸到阿璃身上,那么,就算自己想帮阿璃都不可能了。他自问没那个能力跟清平公主抗衡。
“怎么?陆御史有何顾虑吗?”
清平公主幽幽淡淡地瞥向陆焕之,若这个男人真敢护着那个狐媚子,她此刻便将人拉来定罪。
陆焕之心口随之一凉,躬身一揖,“但凭公主做主。”
清平公主嘴角翘了翘,转头向林文渊道,“污蔑朝廷命官,无视天威,是大不敬之罪。林明府,此事就麻烦你了。”
林文渊没想到如此顺利,喜不自胜,立刻领命而去。
陆母在后堂听得此话,笑了起来,有清平公主出手,阿璃这回算是真的完了,她心头那块悬着的石头便也终于可以落地了。可转头一想,她又疑惑了,“万一江璃拿那个证据来要挟我们,替她脱身怎么办?”
静静陪侍在侧的绿莹低垂眉眼,很是鄙视了陆母一翻,她虽然不喜欢阿璃,但却是知道,那个女人做事很有原则,还做不出这么上不得台面的事。
“拿出来也无妨,有公主护着,便不需怕。”
陆母会心一笑,的确如此。清平公主正嫉恨着她,又怎么会让她拿捏陆家,只怕多加她一条污蔑官夫人的罪名。
有公主做后盾,陆母觉得自己要背都更挺拔了。
四明山茶庄,阿璃连打了几个喷嚏。
“我觉得有人在算计我。”
江勉陪着阿璃下棋,笑道:“顾兄说怀孕的女人心思都比较多,果然没错。”
阿璃斜睨他,这个弟弟,似乎被某个人彻底带坏了。
“我觉得今天整座四明山都特别安静,连赵家沟那几只偷食的鸡都没上山捣乱。”
江勉:“大概是在窝里生蛋。”
阿璃:“那是几只公鸡……”
江璃:“那大概是在陪母鸡生蛋。”
阿璃:“……”
最近她是嗜睡又懒惰,可真没蠢到用这么拙劣的谎言就能骗到的地步。
阿璃终于炸毛了,“你们到底瞒了我什么?顾臻呢?昨晚到现在就没见到!”
江勉一脸淡定,竟然还好心情地给阿璃倒了一杯水,阿璃捏着杯子,等着他老实交代,结果江勉却道:“顾兄才走一天而已,阿姐就想念他了?啧啧,我这个弟弟果然是多余的,我明明陪在你身边,你却想着别的男人……”
“噗!”阿璃一口水喷出去,杏眼圆瞪,完了,她乖巧听话的弟弟到底是怎么长得这般歪的?
不远处的树后,王石凝眉,“这种话,他怎么说得出口?”
燕三十六看着书,对照书上的说辞,有点不忍直视,一番话,将几个对话杂糅在一起,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默默将书揣进怀里,燕三十六淡定说道:“主人离开前,怕他蒙不到璃娘,于是给了他一本书。”
王石转头,“他还小,这种书,少给他看。”
燕三十六深以为然。
那头江勉淡定地擦着脸上的水,“阿姐,中午你可是吃大蒜了?”
阿璃:“……”这孩子,还有救吗?
县衙大牢。
林文渊将柳树村和赵家沟的人拿了一大半过来,审了一个日夜,这么多人,竟然没一个人顺着他们的意,承认是阿璃主使,即便他许以金钱和土地,甚至拿出清平公主的身份,可这些村民就像是受了蛊惑,完全不受他威胁利诱,即便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将赵家沟两个刺头,打得皮开肉绽,也没能让人改口。
清平公主听闻此事,竟然有人敢无视她这个公主的尊位?呵呵,这回江陵之行,还真让她大开眼界了。而这,全因为一个叫江璃的女人!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清平公主不怒反笑,“这个江璃倒有些笼络人心的手段,是本宫小瞧了她,本宫反而更想见见她了。既然此事牵涉到她,就算这些刁民不松口,也无妨,将她拿来,看看她能耍出什么花招?”
威严受到挑衅,清平公主终于露出平日最专横跋扈的面目。
林文渊皮有点紧,硬着头皮上前说道:“公主有所不知,这个江璃之所以如此嚣杂跋扈,乃是因为她有靠山,从京城来的一个商人,身边有特别厉害的护卫,我手下这些衙役根本耐他不何。”
林文渊可没蠢到自己招惹那个姓顾的,但公主却可以肆无忌惮,就算到时要记仇也记不到他身上。
“竟然有如此蛮横的刁民!”
清平公主调了自己的人,去四明山抓人,可没想到,她的侍卫,竟然连四明山都没能上得去。
“怎么回事?”
侍卫首领也一头雾水,“好像有埋伏!”
“好像?”
侍卫首领脑门一头冷汗,“只要我们踏入四明山边界,就会飞来横石,却看不到人。”
侍卫首领摸摸自己的脑门,他算身手好的,只挨了十几下,倒霉的,鼻青脸肿,身上到处都被打得淤青,虽然不致命,但这样的打法真的很令人崩溃!
清平公主气急,“你是说你们连对方的人都没见到就被打回来了?”她还从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一群饭桶!”
这回这位公主是真的被燎到毛了,公主的仪态再也端不住,“这些刁民,连本公主的人都敢打!韩头领,带本宫的手谕,去调城外驻军,本宫倒要看看,小小一个四明山,还攻不下来了!”
调动军队?
林文渊大开眼界,公主果然是公主,捉个人连军队都敢动用。可若军队攻上去,只怕四明山一个活口都不会留,可惜了阿璃那样的倾城之姿。
大概是清平公主走霉运,不久,侍卫来秉,剑南道节度使已到任,任何军队调动都必须经他允许。
“区区一个节度使,竟然敢违抗本宫的命令!剑南道节度使是谁?”
侍卫脑门儿汗有点多,“镇远侯,顾臻!”
“什么?”清平公主蹭地站起来,“怎么会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