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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6
大皮球愣了愣, 然后才笑起来, 低声道:“他没和我说过他有这么个小名。”
其实从前霍廷易同父亲的关系就不算亲密, 成年之后就更加疏远。
两人在公司见面都要比在家见面的次数多得多。
当初霍父老来得子,他还没什么表示,可叶女士却是闻风而动,知道消息后, 先是责怪霍廷易居然将朱嘉盈怀孕的消息瞒着自己这么久, 然后又在当晚飞去了美国, 气势汹汹的要同前夫谈判。
其实也不算是谈判,更确切地说, 是叶女士单方面逼着前夫要他对之后的继承权归属做一个表态。
但这倒没什么好表态的,霍父素来对大儿子满意, 觉得他是接手集团的不二人选, 半点也没有要让刚出生的小儿子取而代之的意思。
更何况, 他已经老了,两个儿子之间又差了二十来岁, 将来他同朱嘉盈之间的这个小儿子,唯一能够倚杖的, 便是霍廷易这个大哥。
明确前夫依然会将集团的管理权交给霍廷易后,叶女士并不满足于此,当下便要求他先将名下集团60%的股份转给霍廷易。
叶女士强势惯了, 其实霍父一直都有些怵这个前妻, 一来是为了将她打发走, 二来是他也早有放权的打算, 因此当下二话不说,便将股份转给了霍廷易。
顾忌着叶女士的感受,当初霍廷易也没太亲近Joey,只是在他刚出生的时候去看过几次。
后来再亲近起来,还是在小家伙只剩了他一个亲人后的事情。
因此他不知道Joey有这么个小名,实在是情有可原。
但转瞬间大皮球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他鞍前马后的当二十四孝好哥哥当了这么久,没想到还抵不上晏时和他玩一天的情分。
这边厢,夏清时也忍不住嘲笑起他来:“哼,你看看,人家连小名都不告诉你。”
这样一副看热闹的语气,立时便令霍廷易生出了要将怀里的人好好收拾一通的打算。
只是素来强悍的霍太太此刻虚弱得很,她靠在他的怀里,一张脸还是汗涔涔的,好在眉头皱得没先前那么紧了,大概是因为分散了注意力,没之前那样痛了。
见她这么高兴,霍廷易便顺着她的话往下说,作出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来:“没良心……亏我早上还在晏时面前帮他打掩护,现在我就去告诉晏时他的花被小皮球摘了。”
“你干嘛啦!”夏清时信以为真,急急地就要坐起身来。
“哎。”霍廷易手上使劲,又将她重新按下乖乖躺着。
他搂紧了夏清时,好整以暇的开口:“反正你也不喜欢小皮球,我去和晏时告他的状,你急什么?”
“我……”夏清时憋了半天,只得嘴硬道,“我是怕晏时伤心好不好?”
霍廷易没吭声,一只手还在她的小腹上覆着,掌心传来的温度恰到好处地帮她缓解了些许疼痛。
他知道,她不是硬心肠的人,Joey才住过来几天,她对他早已不是先前的态度了。
现在嘴上还不肯承认,大概是因为碍于面子,还在死撑。
犹豫了好几回,霍先生还是轻叹一口气,斟酌着开口:“我五岁的时候,朱阿姨就嫁给了我爸爸,所以,她从前的事情我也听说过一些。”
“她和沈璐瑶,之前就是认识的。”霍廷易从没在背后说过人,因此说起这话来,要小心翼翼地拿捏着分寸,“朱阿姨怀着你和晏时的时候,沈璐瑶总是到你们家来打麻将……她们曾经是很好的朋友。”
夏清时呼吸一滞。
这些她从前从不知道,也从没有人和她提起过。
如果沈璐瑶真的是她的闺蜜……那这几乎就等于是双重背叛了。
难怪她同晏时被那个女人视作彻头彻尾的错误,是她极力想要摒弃的过去。
沉默良久,霍廷易再次斟酌着开口了:“我说这些,不是为了给朱阿姨开脱……只是想让你心里好受一些。”
当年她母亲面临的抉择,恰似天平的两端。
一端是她与晏时,另一端则是丈夫的背叛、闺蜜的插足,以及无尽的屈辱与折磨。
他想告诉她,不是因为她与晏时太微不足道,也许只是因为天平另一端的东西太过沉重。
霍廷易知道自己侥幸受生活的优待,长到这样大,并未恨过谁。但他也清楚,恨人的滋味是不好受的,更何况是去恨一个半死不活的人。
他只是不希望她再同上一辈之间的旧事较劲,更不希望她再同她自己较劲。
关于朱嘉盈的过去,霍廷易说了一半,还留了一半。
他知道夏清时为什么非要留在娱乐圈。
沈璐瑶在还未嫁给夏父前,是个小有名气的越剧演员。
她曾出名过一阵,与她的专业素质无关,是因为二十年前,她曾同娱乐圈内某已婚男星传过绯闻。
那段时间,正好同夏晓棠在母体中孕育的时间重叠。
夏清时所求的,不过是一段尘封的真相。
可霍廷易知道,这也许并不是什么秘密。
她以为胜券在握,可握在她手中的,恐怕从来都不是一张王牌。
她想要借此将沈璐瑶母女扫地出门,怕是要失望而归。
而若想要不失望,那么越早让她打消执念越好。
夏清时久久没有说话。
久到霍廷易几乎以为她已经睡着,她才轻声开口:“其实我也不是非要她对我和晏时负责任……”
只是有时候她会想,如果不想要她和晏时的话,从一开始就不要将他们带到这个世界上来,那就好了。
后半句话,她未曾说出口,可霍廷易却听懂了。
他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像是要将她整个人都揉进胸膛中。
霍先生低头,轻吻怀中女人露出来的那一段洁白柔软的后颈,低声道:“霍太太,能遇见你,我很幸运。”
好不容易将怀里的女人哄得睡着了,霍廷易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下床,去厨房找了个空酒瓶子,里头灌满热水,外面用毛巾包了两层,这才又上楼去。
夏清时睡得不沉,他刚走到床边,她便睁开眼睛了。
霍廷易将手中包着毛巾的酒瓶塞进被子里,压在她小腹上,“舒服点没?”
夏清时点点头,整个身子又自动自发地往他身边凑,脑袋枕在他胳膊上,哑着声音发问:“你和容家……怎么回事呀?”
之前她就打算问的,可后来忘了。
刚才半睡半醒间,她梦见他同容禹打架,更要命的是,他还落了下风,硬生生将她吓醒了。
只是霍廷易对此一无所知,他放低了身子以便能让她枕得更舒服些,“生意上的事,一句话说不清。”
夏清时其实心里有一点猜到:“容禹和霍从熙的新闻,是你放出来的吧?”
霍廷易“嗯”了一声。
“为什么?”夏清时喃喃,“我还以为是……容禹的太太。”
“是她。”霍廷易帮她拨开脸上的乱发,“我不过是推波助澜。”
夏清时恍然:霍从熙在医院做堕胎手术的消息是康欣儿放出来的,而容禹赶往霍从熙家中的视频,却是霍廷易授意媒体发布的。
“那你和容禹的生意……就不做了?”
她难得有些不安,如果是要帮她同任淮西转移热度的话,其实单单是霍从熙的那一则新闻,就已经足够有力度,犯不着再将容禹扯进来。
霍廷易没告诉夏清时,其实连她同任淮西之间的绯闻都是汇星在背后搞出来的,当下只是道:“和这种人合作,得不偿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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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天夏清时便登上了飞往洛杉矶的航班。
肖霄到底还是靠谱的,自己不在的这几天,她竟然也在洛杉矶适应良好,没掉链子。
更重要的是,她已经同舒城导演见过一面了。
根据舒城助手Danny反馈过来的信息,目前舒城对她的形象、理解力和镜头前的表现力都挺满意,在非科班出身的新人当中很难得。
“祖师爷赏饭吃”,这是舒城导演的原话。
这句夸奖几乎令肖霄的尾巴翘上了天,当着夏清时的面,她便抖了起来,“你们公司当初居然不收我的简历!”
夏清时忍不住笑起来。
其实现在圈内物色新人,看演技的寥寥无几,大家更看重的还是艺人身上的商业价值,而非艺术价值。
“现在大环境就是这样,大家都想捞一笔就跑,找有粉丝有流量的明星比找有演技的演员要保险得多。”
这样的风气不知是从哪里带起来的,可在这个圈子中,没人能独善其身。
肖霄盯着夏清时,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清时姐,你呢?你也是为了捞一笔才进娱乐圈的吗?”
夏清时脸上的笑意不见了,她一时间没吭声。
见她不说话,肖霄又继续道:“你和这圈子里的其他人不一样。”
“你看不起我们,你看不起这个圈子……虽然你藏得很好,但我就是知道,你看不起我们。就像是……”她停顿了几秒,似乎是在寻找恰当的形容,“就像是读书时那些成绩很好的同学,和你说话和你笑,但你知道,他们就是看不起我们这种笨人。”
肖霄望着她,“清时姐,你进这个圈子,是为了什么呢?”
想了想,她换了一种说法:“还是为了什么人?”
“你哪里笨呀?”夏清时轻轻叹了口气,语气竟然有些愉悦,“你一点也不笨。”
话毕,夏清时早已熟练无比地转移了话题,“如果真的喜欢拍戏,你当初应该去考表演学院。”
如果她是正经科班出身,那么路会比现在顺得多。
闻言,原本还兴致勃勃的肖霄立刻就沉默了。
夏清时也是一愣,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
不过她也没有就这个问题深究下去,只是将随身的笔记本拿出来。
“我上午和Danny谈了,舒城那边同意先让你进组拍摄,但你要注意,这不代表你就是《令月》的女主角了,之后他还会不断面试其他演员……一旦有更合适的人出现,他会立即换掉你,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不过肖霄倒是很有自信的样子,她打了个呵欠,不以为然的模样:“那也要他找到比我更合适的人啊。”
“很好。”夏清时对她的自信很满意,“除了这个,还有两点我要向你说明:第一,在《令月》拍摄期间,你不能接其他工作,剧组在西安全封闭拍摄,一个月可以回一次北京;第二,电影拍摄周期是一年整,但给你开出的片酬只有五十万,比一般的网络剧还要低很多。”
对于这个片酬,夏清时也很无奈。
可绝大多数艺人在面对舒城时都几乎没有议价能力,毕竟有无数女明星为了成为舒女郎,哪怕倒贴钱也是愿意的。
肖霄这么一个纯新人,能有机会成为《令月》的女主角,已经是天上砸馅饼的事了。
夏清时尽量安慰她:“当初霍从熙拍《蕉叶》的时候,一分钱没拿,你比她强多了。”
背后说人的后果就是,没过几天,夏清时刚回国,便接到了霍从熙打来的电话。
接到她的电话,夏清时的第一反应便是心虚。
这倒不是因为她先前同肖霄说的那一番话,而是因为霍廷易。
他授意媒体发布容禹出现在霍从熙家的消息,本意不是针对霍从熙,但无可否认,霍从熙也受了波及。
确切地说,霍从熙是受到波及最大的一方。
容禹的失态不过只有那么一刻,失态过后,他依旧恢复成了往日风度翩翩的模样,带着他的太太穿梭于各类社交场合。
只是霍从熙在电话那头依旧是那把温温柔柔的嗓音:“清时,《令月》的女主角定下了,恭喜你……不过,怎么不是真真?”
“这个……”夏清时忍不住揉了揉眉心,“实在是说来话长。”
先前夏清时拿不定主意该不该去看看她,只能装傻。
现在霍从熙打了电话来,横竖她的那些事全世界都已经知道了,于是夏清时也不再避讳,“你现在在家?我来看看你吧。”
其实离她们上次见面只隔了一个月不到,但霍从熙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憔悴了下去。
夏清时看得暗暗心惊,大家都说岁月对她格外优待,现在看来,这世上哪有什么优待而言。
霍从熙穿着长衣长裤,家中门窗紧闭,是一副畏寒的模样。
夏清时带了芬姐在家熬的乌鸡汤过来,“她们都说吃这个比较补……应该是的吧。”
喝了两小口鸡汤,霍从熙突然笑了,她放下勺子,轻声细语道:“其实我打那个电话,不是为了恭喜你……也没什么好恭喜的,就是想让你过来和我说说话。”
夏清时没法接话,只能沉默地看着对方。
“其实,当初我和他……也是正常谈恋爱的。”
“他们家,很讲究门第,我爸爸是个司机……容家永远都不会让我进门的。”
“他们结婚的时候,她亲自跑过来和我见面,说她和他只是商业联姻,没有感情,婚后也不会干涉我们。”
“我居然信了……清时,你说我是不是很傻?三十岁的时候不想要家庭,不代表四十岁的时候不想要。”
“她玩累了,想要丈夫,想要一个孩子,想要她的孩子有一个爸爸,有一个完整的家庭,所以我就成多余的了。”
夏清时听得心里一阵发紧。
霍从熙仰起脸来,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我以为我听她的话,把孩子打掉,她就会放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