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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找我?”温和好听的声音自背后响起,惊得裘彩撷手一抖,床上空无一人唯有一床锦被,而背后这人,凤眸薄唇,轻轻一笑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
“宁王、世子?”不自觉声音不稳,眼前这少年当真生得一副好皮相,十七八岁模样绝美得模糊了性别。裘彩撷听到自己的声音细若蚊音,心下对自己有些恼了。
“嗯。我是李梵音。”少年一脸纯真模样,除了苍白的一张脸外,他真的是裘彩撷生命中除了阿爹之外唯一一个气质出尘的男子,假使阿爹不是那么表里不一的话。
“额,”想了想,裘彩撷准备再次展现准备多时的台词。
“啊,我想起来了,你是早上那个登徒子。”李梵音手一掩唇,美目中露出惊讶之色。
“登、登徒子?”裘彩撷发现自己已经找不回原本的声音,头一次在人前失了镇定,这个称呼还真是新鲜。“多有冒犯多有冒犯。”她双手作拱在胸前不住前后摇摆,“这位世子。”
“李梵音。”他纠正她,其实他一早就知道了面前少女的来意,在两次听到她一本正经地念台词的时候,在看到她眼神莫名转动局促不安的时候。
“李世子,白天是我的不对,不过我看你现在也没什么事,吃得好、睡得香、满屋子的钱、满院子的钱,生活乐无边。就别小题大做了,你觉得怎么样?”裘彩撷慢慢靠近他,近距离观察那张春色无边的脸。“你也别让宁王参我阿爹了。”
“并非我让人所为。”他也近距离瞧着她,八九岁模样小脸上稚气未脱,已是难得一见的清秀。浑/圆的眼珠子东瞧西瞧就是不与人对视,显出一副狡黠模样。“我转醒后姑娘已离去,倒是表弟李瑜路过此处。”他淡淡道,仿佛没看到少女摩拳擦掌一副欲咬之后快的表情。
裘彩撷忙着腹诽忘恩负义的李瑜,忽略了李梵音某种一闪而过的光彩。“如此便是我和李瑜之间的恩怨,告辞。”她一拱手。
“你此番怒气冲冲莫不是要去找瑜表弟?”他手里是一支新裁下的“樽下幽月”,此番却被他当作工具拦在裘彩撷面前。
裘彩撷挑眉。目光却被“樽下幽月”吸引过去。
“你今日冒犯与我,本应慰问探望,怎的来往一面便匆匆离去?”
裘彩撷手一摊道,“我探望过了,你并无大碍。”她装模作样地绕着李梵音走了一圈,上下打量着他,这才发现他一身烟熏的浅黄长袍用的是贡品轻纱,里面还混着金丝线,不由咋舌。自下往上打量,不小心望进那一泓平静无波的水眸,瞳仁是一点墨色渐渐晕开,变成褐色、棕色,一点点变浅,边缘竟是金色,美丽得像太阳一般,眼中有些深意她看不懂。呆看了一阵才发觉自己失态,她轻咳一声,“李世子,临山真的有金山银山么?”
李梵音眉头一挑,“怎么这么问?”
“你要是哪天离家出走,恰巧盘缠又叫人偷走了,光这件袍子你就能从京城跑回你老家临山,还能顺带稍点沿路的土特产。”
“哦?你说的是我身上这件?”李梵音十分不解,“这是我平时用来栽花用的。”
莫非是传说中的工作服?裘彩撷怎么也无法把价值千金的贡品轻纱和她家花匠穿得粗布长衫放到一起。“败家!”她轻哼。
“你说什么?”他仿佛未听清,一张光滑的脸贴近她嘴边。
“靠那么近做什么!”他的动作惊了她一跳,大和一声的同时,两腿跟装了弹簧一样往后一蹬。
谁知他的一个动作引起了连锁反应,“你,你……”李梵音突然双手捂胸一副呼吸困难的样子,身影开始摇晃,显然像白天时候快要吓晕的样子。裘彩撷也是吓了一跳,可别又出什么岔子,不然别说是阿爹,连这腰缠万贯的宁王都饶不过她。
她眼睛频频撇向门口,不知道现在溜走后果是什么。
“快,开窗!开窗!”
裘彩撷放弃了逃跑的想法,扶着他坐到窗前的榻上,打开窗户让外面混着厚重“樽下幽月”香味的风吹了满室,慢慢的,李梵音的呼吸渐渐平稳,但是胸前的起伏仍然很大,本就苍白透明的皮肤青筋毕露,看上去十分狰狞,仿佛一个即将暴毙的人。一种连自己都不清楚怜悯浮上面皮,瞧得他眼下泛起一丝讽刺。
“世子?世子?”她蹲在他面前仰望他面皮,额际的虚汗流淌到脸颊、下巴,性感非常。裘彩撷觉得自己一定是**之中的翘楚,无论何时何地总能冒出这个念头,她狠狠的唾弃自己,刻意忽略脑子里这些奇怪的念头,“需不需要帮你请大夫?”
“世子?李梵音?”
“嗯。”他清润的嗓音,尾音上扬带着奇特的磁性。仿佛和裘彩撷记忆中的声音重合。“无妨。”
“你这是什么病症?很厉害的样子。”
本以为少女会像大多数人一般露出怜悯、同情又或者是害怕,万万没想到会看到一脸好奇的样子,皱着一对好看的黛眉,眼珠子转到左眼角就停住了,像是背诵诗经突然卡住的模样,李梵音觉得新奇。“这是不足之症。”
“哦,哦。”裘彩撷不求甚解,连字面意思都不清楚,挠了挠头。“我本想问你讨一支‘樽下幽月’,现下我又改变主意了,这花好像对你很重要。呐,我把这个簪子给你,你把你手里那个花给我;等我给你找来治病的法子,你就要把所有的花都送给我。成不成?”
她白嫩的手里有一支蝴蝶展翅的金簪,蝴蝶的两扇翅膀镶满了宝石,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你喜爱这花给你也无妨,只不过把所有的花都送你,那我就无法熏屋子了。”他为难道。
“你用‘樽下幽月’来熏屋子?”裘彩撷如遭雷击,再度将价值连城的花和熏茅房的香片想到一起,简直以一个恐怖来形容。李梵音那般轻描淡写,仿佛在他眼里她只是在问他讨要家里熏茅房的香片一般。
“开玩笑的。”他一撇嘴勾起揶揄的笑容,“你的簪子我替你保管了,不过我可不能把所有花都给你,往后你来一回我给你一支可好?”
她眼睛一亮,“李梵音你真是好人,本来我听何晋说你是个好的我还不相信,你放心,要是以后国子监有人欺负你就报我裘彩撷的名号,我定不叫你受委屈。”
“好,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阿彩。”他脸上是淡然地笑,这使得冰雕玉刻一般的面容生动起来。
“你,你叫我……”
“不行吗?”他凄凄的语调,仿佛受尽了委屈。
“不、不会啊。”暗道两声自己没骨气,却也不再争辩。她接过他的花,见他举手投足间自成一段风/流。
心道:真是天壤之别啊,明明自己的爹娘都是文人、雅人,怎么自己一点都遗传不到。
等到小小的身影步出离院的时候,四周已经燃起了红色的灯笼,挂在树间影影绰绰蜿蜒无际。她上了轿,一摇一晃渐渐消失在灯火阑珊处。
他在高处,单薄的身子在风中有些摇曳,满室的幽香。他没有说谎,这“樽下幽月”确实是用来熏物,更是为了遮盖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