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四十朵

云拿月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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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砚淡淡听着, 仍旧一派无波无澜。郑磊讲完等着肖砚表态,发觉他没反应, 尴尬得不知再说什么好:“你看这……”瞥见夜宵摊上的杂工过来收拾满地凌乱,郑磊立即道,“要不咱们再拾掇一桌, 砚哥, 你们想吃什么, 咱们坐下来,好好吃好好聊,我做东!来……”

    他忙不迭招呼,像各家摊前殷勤揽客的小工。

    “不用了。”寸头替肖砚答了, 笑得客套, “我们等会还有事,差不多时间也该走了。”

    “那……那要不我送你们……”

    寸头还是笑, 拒绝的话说的滴水不漏。

    十几分钟不到,送邓扬的郭刀开车回来接肖砚两个。上车前寸头递了根烟给郑磊, 搪塞应付了他那一大通废话。

    肖砚没抽烟, 还是让郭刀把车窗降下来些。

    外头飞逝的路灯光影一阵一阵映在他脸上,时明时暗。

    “邓扬送回去了么?”

    “送回去了。”郭刀说, “不过不是他家,邓扬在车上一直闹着要下车, 睿子都摁不住他。我们怕他闹, 没开很远, 就在边上找了家宾馆给他开房睡。”

    肖砚问地址, 郭刀答了,说:“在那条路路口,是叫什么,润天酒店。”

    肖砚嗯了声。

    “现在要开过去吗?”郭刀从后视镜里看他。

    “不必,走吧。”肖砚翕目休憩。

    .

    润天酒店603,双床房内靠右的床上,邓扬馅在柔软床垫中一动不动。

    烟味呛人,唐隔玉扭头拍了睿子一下,“窗没开,别抽了你。”

    睿子吐口烟气,见她皱眉,把烟摁灭在干净的烟灰缸里。

    拿出手机看看时间,睿子道:“天晚了,你回去吧,我在这守着。”

    这里两张床,邓杨醉醺醺的不方便和人挤,剩下一张,都留下那就势必有一个晚上不能合眼。

    唐隔玉摇摇头:“我留,你回去。”

    睿子看她。

    她抿唇,“……天太黑,我一个人怕。”

    大晚上,一个女人家不管走路还是打车,确实都有点不妥。只是唐隔玉是谁,从来天不怕地不怕的霸王性子,说这话难免教睿子多看了两眼。

    “你不敢回去?”睿子说,“我打电话喊他们几个来接你……要嘛我先送你,等会再回来看邓扬。”

    “不用。”唐隔玉坐在床沿边,眉头紧拧冲睿子摆手,“让你回去就回去,有我在有什么不放心的,我还能害邓扬?”

    不耐烦地加上一句:“我又不是方明曦。”

    睿子见她不高兴,想想他留下或她留下都没区别,只好妥协。

    “那我走了?”

    她点头。

    “有事打我电话。”睿子起身,一步三回头,“有情况立刻联系我,我马上来。”

    “走吧——”唐隔玉啧声,“睡个觉能有什么情况。”

    睿子出了房门,乘电梯下楼还在盘算,想着要不要另开一间房在旁边守着,思及唐隔玉的话又觉得有道理,便打消念头。

    ……

    唐隔玉简单冲完澡就在对面的床上盘腿坐着,邓扬睡得不安稳,时不时翻身换姿势,一头黑发滚得凌乱。

    电视机放着深夜节目,信号偶有低迷时候,画面沙沙作响。她手托腮,动也不动,连眼神都不移开半瞬,只盯着邓扬的睡颜看。

    目光流连在那张脸上,她想到很多事情,小时候的,长大了些的,还有现在,通通都是她和他。她跟邓扬认识太久,久到彼此都数不清那些相处时间究竟有多少,很多事也都成了习惯。

    电视画面忽的一抖,唐隔玉被刹那闪动的屏幕光晃得眼皮一跳,飘乱的神思归位。

    她垂头,光脚下地站到邓扬床边。

    站了许久,她终于下定决心,缓缓掀开被角。

    ……

    邓扬是被闹醒的,那股触手滑腻狭卷热意,不陌生的难耐滋味一浪接一浪。

    顺着意识而为,感官越发真切。

    睁开眼,大脑懵了几瞬,和唐隔玉已经到了临门姿态。

    邓扬撑起身,推开她,起身要下床穿衣服。

    衣衫满地,被单中他和她都不着寸缕,唐隔玉上去抱住他。

    “邓扬——”

    邓扬闷头不语,推她。

    唐隔玉握他的手,他抿唇不说话,用力挣。她抱住他的手臂,他要甩开,如此来回,她锲而不舍,直至哭出了声:“邓扬!”

    邓扬的动作一顿。

    她很少哭,从小到大也只有几次,这会儿眼泪一颗颗往下掉,说不出什么,只一句一句叫他的名字:“邓扬……”

    邓扬皱眉,动喉:“你把衣服穿上。”

    唐隔玉哭着摇头。

    他要抽手,她立刻缠了上去,跨开腿坐在他腿上,细藕手臂环抱住他的脖子。

    邓扬被她压得往后倾,抬手推她,她死不松手——主要这一回,邓扬倒也没真用力气推。

    “高考结束那个暑假,我们一起在你家看电影,你记不记得……大家都喝醉睡着了,其实我没有,你和她在浴室里做,我都听到了,听得很清楚……”

    话里的“她”,是邓扬当时的女朋友。

    唐隔玉哭的停不下来:“后来的那个女的……我生日,你给我送了礼物,你送我那一季我最想要的化妆品,我很高兴……可是你喝了两瓶酒人就不见了,那天晚上你们在花圃长椅上接吻,我就在后面……”

    “还有大一那年的冬天,你追英语系的高个,我陪你去挑礼物,我根本一点都不想去……”

    她一一细数,情绪上来,哭到腔调都变了。这些藏在心底的东西泛起酸,酸得她自己都难受。

    “你可以和她们睡,为什么不能跟我?”唐隔玉捉邓扬的手触碰自己,“……为什么?”

    “隔玉……”邓扬蹙眉别开头。

    “对。你以前一直这样叫我。”唐隔玉看着他,眼泪扑簌,“现在呢……你每次跟我说话除了凶我,凶我,还是凶我。”

    她的指甲掐进他肉里。

    “邓扬——”她咬牙呜咽,趴在他肩头,光裸手臂圈紧他。

    “跟我做,求你了,跟我做……”

    肩头湿意泛滥,房里寂静,只有电视声和她的哭声满室回荡。

    邓扬沉吟良久,侧头:“我……”

    话没说完,唐隔玉猛地抬头,抱住他的脖颈亲上去,堵住他未完的言语。

    她亲的又凶又急,眼泪淌进嘴里泛着苦味,灼热呼吸间是她惯常用的化妆品香味,恰到好处的甜,和一点点不过头的腻。

    肌肤厮磨,凉变成热。邓扬推拒的手,挨蹭间变了味,火星点点,开始燎原。

    他被动承受许久,终于狠狠一下咬痛唐隔玉的嘴唇,不顾她的闷哼,蓦地一下翻身将她压倒。

    温度攀升,气息声一下比一下粗重。

    电视画面不知播到什么,早已没有人管。变换的光影下,深陷于柔软白床中的两道身躯,奋力相绞,抵死纠缠。

    .

    从邓扬的生日会上离开,方明曦用力呼吸几口清新空气,尽管夜风如刀,些微的刺痛凉意也好过KTV里满室的烟酒味道。

    搭上最后一班末班车回家,公交站台下车后,距离居住的那一片步行还有十五分钟。

    方明曦裹紧外套,奈何针织材质,拢得再紧也不避风。

    手插在口袋里取暖,除了身上仅有的几十块,袋中别无他物,来时装着的会员卡物归原主,解决了一桩,走路也轻松几分。

    方明曦在月下抒了口气,越发迈开步子。

    到家门口,一楼灯还亮着。

    方明曦给金落霞打过电话说会回来,怕她等自己,在屋外洗菜处洗了洗手,提脚就进了小厅里。

    金落霞果然没睡,披了件外衣坐在电视机前,放的节目她分明没看,眼呆愣朝前,不知在想什么。

    “你怎么还……”

    方明曦迈过门槛,话没说完,视线扫及茶几上一小包东西,微顿。

    金落霞腾地站起,挤出笑:“你回来了……”

    方明曦没答,也没接上先前的话。她径直过去,拿起桌上黑塑料袋包着的一小沓东西,在金落霞不自在的表情中打开。

    屋内静得针尖落地可闻。

    方明曦抬眸,拿着那一沓东西问:“哪来的?”

    金落霞扯扯披着的外套,微垂头。

    “他送来的是不是?”方明曦一瞬不移看着她。

    头顶吊灯线长,窗角透进来的风吹得晃了晃。以往方明曦跟金落霞说过很多次,让她换个瓦数高的白色灯泡,她总说过一阵、过一阵。

    方明曦知道她想等灯泡烧坏了再换。

    她舍不得,连这一点灯泡钱都花的小心翼翼。

    她们两个开销不大,但每个月靠她摆摊卖水煮挣的那点夜宵钱,刨去日常支出,还要还别人,想不捉襟见肘都难。

    而这包塑料袋里这一沓,虽然不多,却也装着差不多四千块。

    “我,我没要,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正准备等你回来跟你讲……”金落霞嗫嚅,不知从何解释,声音渐小。

    方明曦盯着她,眼神渐渐沉下来:“他什么时候来的?你们什么时候又联系上了?”

    “明曦,你梁叔他……”

    “你还没吃够苦头是不是!”方明曦把钱往桌上一摔,“一分都不许要!把电话给我,我还给他!”

    “不用。”方明曦弯腰在水龙头前洗手,并未看她,“我等等就回学校。”

    而后双双无话。

    临出门前,方明曦拎着几件干净的换洗衣服在门边停下,“钱我已经还给梁叔了。”犹豫两秒,说,“下午梁叔搬货的时候,弄伤了背。”

    金落霞一愣,下意识着急追问:“弄伤?严不严重,有没有事?!”

    察觉到自己态度太过激动,抿抿唇,低头敛回情绪。

    方明曦当做没看到,只说:“没事。”

    金落霞低声:“……那就好。”

    谁也没再提,金落霞去洗碗,方明曦拎着衣服出门。

    .

    回到学校,往常凑不齐的舍友难得全都凑齐,不比平时和周娣两个人在,不方便说话,方明曦和周娣便没怎么聊,各自洗漱过,早早上床睡觉。

    半夜,方明曦蓦地惊醒,侧身面对黑漆漆的床沿呆怔好半晌,揉着额头起身。

    她梦到肖砚。

    梦里,他带着一队人跑步,是烈日炎炎的夏天,太阳炽热,他裸着上身,汗珠从胸膛滑落滴过结实腹肌,所经之处,皮肤的每一寸都是健康而又悍气的古铜色。

    强壮有力,洋溢着激人颤栗的侵略气息。

    周娣听到方明曦下床的声音被吵醒,睡眼迷蒙问:“怎么了?”

    “没事。”方明曦小声道,“你继续睡。”

    她太困,应了声迷迷糊糊又睡着。

    有别的室友在,方明曦不好弄出太大动静,小心翼翼下床给自己倒水喝。保温杯里有水,只是她渴得慌,燥得头皮都难耐,来不及去准备那些。

    她拿起桌上的矿泉水拧开,凉水入喉,却还是压不下那股莫名的燥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