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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提一愣, 道:“这是哪里来的姓氏?”不是该姓陈, 甚至姓江, 再不济, 跟着姓唐才是啊?
再或者,姓个金也是行的!
姓哪门子的庄呢?
庄凡淡淡一笑,道:“上辈子的。”这是他他最挂念的爸妈留给他的姓氏,再不能忘的。
菩提见他似有深意, 便也不再问,抱着毛毛跟唐僧师徒告辞, 飞上云霄,回了灵台山。
毛毛离了庄凡,起初还未觉得怎样,只是渐渐地, 伯伯和悟空哥哥都见不到了,只有空中浮云在身旁掠过,抱着自己的还是个额头上画着小黑乌龟的奇怪白胡子老头儿,小毛猴子便心里酸酸的, 不是很得劲儿, 有些想哭。
菩提记得庄凡嘱咐的话,一直留神注意着怀里的小徒弟,见状连忙哄他,道:“毛毛乖不乖?”
毛毛便抽噎一声, 把眼泪收回去, 都没来及叫菩提说出第二句话。
小猴子把毛嘟嘟的脑袋放在菩提肩膀上, 眼泪汪汪的,乖巧得不行,倒叫菩提的整颗心都软了起来。
是跟悟空一样的好孩子呢,老菩提这么想。
但是当到了禅室坐下,从面色古怪的大徒弟端着的镜子里清楚地看到自己额头那只活灵活现的、只是有点儿模糊了的黑漆漆的小乌龟的时候,气得脑仁儿疼的可怜的老菩提才意识到,调皮捣蛋,才是猴子的天性呢。
庄凡送走了红叶师徒,又送走了毛毛,此时西去的队伍里,便只剩下他,三个徒弟和一个儿子,还有一个焦糖糕了。
悟空每日里按照养天马的法子去喂焦糖糕,又给它吃了许多兽类可用的仙丹,如今焦糖糕已经截然不同于普通凡马,虽然依旧比不过白龙马体力充沛,但至少在赶路时,不会叫白龙马迁就它太多了。
如今每日在路上,庄凡都是按照焦糖糕的体力,决定要不要休息,毕竟这只棕色的野马王,目前是整个队伍里,实力最不济的一个,庄凡这么做,也是为了保持大家的体力。
只因一路疾行,日夜不停,也曾遇着大雨,也曾遇着狂风,只要不是道路泥泞难行,庄凡都不曾带着徒弟们歇息耽搁过。
要去灵山带走观音,要回家和父母团聚,这两个信念死死地支撑着他,又急急地催促着他,不敢耽搁片刻。
只是他到底不敢行进得太快,一个是悟忘每日化作脚力,不仅要自己奔驰,还要驮着他这百十来斤的师父,再一个悟忧脑袋上顶着两个还未出世的娃娃,庄凡不敢叫他过于消耗体力,便是悟空和八戒,一个在前,一个押后,每日里跟着马奔跑,也很是辛苦。
因此有个焦糖糕,好歹能拖慢一下脚步,能控制着速度,不叫大家耗费了全部体力,卯尽全力的行进,那样做,对于在危机四伏中长途跋涉的师徒几人来说,并没有什么好处。
这几日,天气渐冷,早间起来,草地上结满了露水,荒郊野外没个路,人在半人来高的草丛间过,即便悟空和八戒轮流拿着兵刃开路,到底裤腿儿和鞋袜没一会儿就打湿了,风一吹,瞅着便觉得冰凉刺骨。
庄凡看着不像,心疼徒弟们,找了许多法子,缝皮子,勤换鞋,又要去找能出胶的橡树,只懊恼不能回了现代,给徒弟们买两双雨靴。
卖了金子,买辆越野车也行啊,庄凡一边找东西,一边儿瞎琢磨着。
他好一通忙活,到叫悟空笑话他:“师父又瞎操心,这些露水对凡人算个事儿,我等钢筋铁骨的,稍一运功,衣服鞋子便干爽了,怕个甚!”
八戒也道:“师父,大师兄说的是,不信你来摸摸我这裤腿儿,干干爽爽的,半点儿潮气也没有。”
庄凡低头一瞅,果然两人刚才还湿漉漉裤脚,此时半点水渍也看不见了,只好点点头,放过他们。
这一日刚出发没多久,就刮起了西风,风势颇大,十分难行,庄凡便下了马,叫悟忘幻回原身,只叫悟忧在焦糖糕身上坐着,大家围在焦糖糕身侧,弓着腰顶风儿向前走。
没走多远,悟忧小脸煞白,只向着庄凡有气无力地道:“爹爹,什么味儿啊,好臭啊!”
说了这么一句,悟忧一个没忍住,哇一声把早上吃的饭吐个一干二净,倒把庄凡下了一跳。
只是庄凡他未闻到什么不对,只以为是悟忧身体不适,开始“孕吐”了,便把他抱下来,自己背风坐了,把悟忧揽在怀里,拧开葫芦,喂他水喝。
悟忧一口水也喝不下,只犯恶心,道:“爹爹,太臭了!”把脸往庄凡怀里一埋,瞬间闻到一股子青草香,这才觉得好些。
庄凡吸吸鼻子,什么也没闻到,想问问悟空,谁知一回头,便见悟空鼻孔插了两个布团子,皱着眉,正张嘴喘气,再瞅悟忘和八戒,也都掩着口鼻,显见是臭得够呛。
庄凡便觉得奇怪,心说难道是自己好几日没洗澡,也臭得不行了?
要不然怎么就他闻不到这味道。
庄凡便问猴子道:“悟空,何时觉得臭的?师父鼻子想是失灵了,一点儿味道也没闻到呢?”
大圣心里也嘀咕,道:“一大早咱们刚走出营地没多久,我就闻着这味儿了,后来是八戒,再接着是悟忘,倒是悟忧,是最后闻见的。如今这臭气更是浓得不行,师父竟闻不到?”
庄凡摇摇头,满脸诧异,他低头看看悟忧,悟忧整个人贴在他怀里,口鼻呼出的热气透过衣服传了过来,庄凡便问道:“悟忧啊,爹爹不臭?”
悟忧揪着庄凡一块儿衣襟,紧紧捂着鼻子和嘴,抬起头来,瓮声瓮气地道:“爹爹不臭,有股子青草的味道!”
庄凡自己抬起胳膊闻闻,确实,有股子青草味儿。
奇怪,自己鼻子也没失灵啊,这不是闻得见。
悟忧给熏得脸色煞白,庄凡见他实在不舒服,也不能走了,徒弟们也给臭得够呛,便道:“悟空啊,你带着他们几个,往后推一推,师父去前面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化粪池炸了?
怎么就把他徒弟们给熏成这样。
便是宰杀猎物时的血腥起和腥臊之气,都没叫悟忧吐过。
如今这股子他闻不到的臭气,到底是什么品种?
悟空本想跟着师父一块儿去,只是他五感甚是敏感,如今便已经快要受不得了,如若再走,只怕也难逃一吐,熏个头昏眼花反倒拖累师父,因此乖乖听话,背起晕乎乎的悟忧,便带着大家往回走。
悟忧紧着招呼庄凡,道:“爹爹,你先给我件衣服捂嘴!”
那三个赶紧也眼巴巴看过来,都想要。
庄凡便在储物珠里翻了翻,找出几件干净的衣服来,一人一件,叫他们把口鼻都蒙了,便是焦糖糕,也得了一件小褂子,把它的大鼻子捂个严严实实。
悟忧把爹爹的僧衣跌了好几层,两只袖子一抽,系在脑后,这才深吸一口气,道:“唉呀妈呀,熏死我了,憋死我了!”又跟庄凡挥手道:“爹爹,你快去快回,不行咱们就绕路走啊!”
庄凡道:“莫担心,你们多往后退一退,我等会儿就回来!”找到那恶臭之地,一把火烧了就是。
说罢拎着九锡环杖,驾起云雾,向前飞去。
慢慢飞了好一会儿,只见此地荒芜,人烟稀少,并无人家,草木深阔,一时也没找到什么可疑的“臭源”。
庄凡只得又耐心向前行了一段路,忽见地上有个庄子,有几道炊烟,冉冉升起,想来是有人居住,他便想着落地,前去打探一番。
庄凡收了云头,远远地自天而降,也没惊动此间凡俗之人,只拎着禅杖缓行,到了一户人家门口,见柴扉紧闭,里面有鸡犬之声,便小扣柴门,略高声儿些个道:“打搅了,可曾有人?”
只听门内拖沓脚步声响,一个苍老的声音道:“是哪个在唤门?”
庄凡抬眼望去,那柴门半人来高,里面正走出一个老者,身穿粗布麻衣,头戴乌巾,拄着一跟拐杖,另只手拿个帕子捂着口鼻,颤巍巍走过来开门。
那老者一开门,见庄凡是个和尚,便唬了一跳,急吼吼地道:“向前那徒弟已经要了偿银,怎地竟又来?那个说是他徒弟,你却又是那死和尚的甚么人!”
那老汉说得又快又急,又带着一点儿不知道哪里的口音,唔哩唔噜的,庄凡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见那老者面急,又不好问,只好自己说自己的。
庄凡合十一礼,语调缓慢,平和地道:“老施主,贫僧不知你说的是甚。贫僧乃是东土差往西天取经者,适到贵地,想与您老人家,打听一下本地之事。”
那老者一听,狐疑地道:“你果真不是那死和尚的甚么人?”
庄凡这回听清了,点头道:“贫僧今日方才带着徒弟们来在此处,确实不认识什么本地的活和尚死和尚!”
那老者这才拍拍胸口,送了口气,连忙放下帕子,向里请道:“失礼失礼,向前误会了!外面味道不好闻,长老请寒舍里面坐!”
庄凡有心打探,见这老者相邀,便到了声“叨扰了,请。”
一起跟着那老者进了院子,见院子两边摆满了荆棘针刺,二层门石墙垒得高高的,也铺着荆棘,到了里面,才是三间大瓦房。
只风俗与别处不同,窗户门都封得严严实实,庄凡瞧了,心中不由纳罕,心说看来这臭气早已经成了本地风俗了,竟逼得此间百姓,连习俗都改了去,奇哉怪哉!
那老者请庄凡进了屋,一走一过,开门关门的动作都很是迅速,庄凡看在心里,便知道此地臭气只怕更胜。
进了屋,那老者先赔礼道:“方才鲁莽些,长老莫怪!请坐请坐!”
因着庄凡走路是慢条斯理,刚才进屋,那老者性子急,便拽了庄凡一下,想叫他快走些个。
那老者自持力大,见庄凡瘦弱,想着还不是一拽就动,因此也没太使力,谁知庄凡如今下盘极稳的,若不是他自己顺势快走了两步,只怕那老者怕不是要闪着胳膊。
庄凡施施然落座,道:“无碍的!是我打搅,不知老施主贵姓?此处乃是何地?”
那老者便道:“老朽免贵姓李,此地乃叫个驼罗庄。”又问道,“方才听长老说,要去西边儿取经?去不得,去不得呀!”
庄凡一听“驼罗庄”之名,便想起来这是哪儿了,却正是那八百里“臭柿子大街”,不由得心中暗暗叫苦,只因自己师徒行地快些,不比那原来的唐僧好运,他们来时是春天,刮得是东南风,故而闻不见臭,而庄凡领着徒弟走的快,正赶上秋天此地刮西风,风从那栏柿子山刮过来,可不就是臭啊!
只是已经进了这李老汉的屋子了,虽然自己心中已经清楚了,也不好站起来便走,便应酬道:“哦?此话从何讲起,老人家请说!”
那李老汉便道:“我见长老坦荡,一路行来,不遮面,不掩口鼻,莫不是不怕这此间恶臭?”
庄凡尴尬脸,他确实闻不到啊,只好忽悠道:“老人家有所不知,贫僧自幼学些内家功夫,可闭气,因此不怕这恶臭,只是我几个徒儿受不得,因此我便来查看,想知道到底这恶臭来自何处,我徒儿他们,倒还留在原地等我。”
那老者听了,羡慕非常,道:“长老好本事!既如此,到了此地,日子能好过许多!”
又道:“长老问这臭气来自何处,老朽今日便讲与长老听!”
乃向西一指,道:“自我这驼罗庄向西三十余里,有条山径,长不怕有八百里,满山尽是柿子树,一到秋天,便结满树肥大果实,只是奈何,此处偏僻,地阔人稀,那八百里柿子树,无人采摘,经年下来,熟烂柿子落在路上,将一条狭窄山径尽皆填满,每日里风吹雨打,日晒雨淋,到了夏天,天热潮湿,那栏柿子堆积发酵,生霉腐烂,便成了一路污秽。只要刮起西风,这一股子臭气传来,就是庄稼地沃肥,也比这恶臭要好些!”
庄凡听了,点点头,道:“却是苦了这庄上百姓了!”
那李老汉长叹一声,道:“长老慈悲,其实若只有这恶臭,忍忍倒也过了,只是这两年,此地竟生了妖精,我们日子着实不好过,若是除不去那怪,恐怕不是全部命丧于那怪之口,便是举家搬迁了。”
庄凡知道此地是有一红鳞大蟒作怪,便道:“可曾请了人除妖?”
那老者听了,哀叹一声道:“如何不请,只是不请还罢了,请了人来反倒又是一场祸事。”
不等庄凡搭话,便把请了一和尚来除妖,谁知那和尚只会念经,跟妖精一照面,便被咬烂脑袋而死的事儿说了,又道:“那和尚的徒弟不依不饶,本我们驼罗庄上五百家,哪家都花了三五两银子,凑齐了请那和尚来,谁知他不敌,竟死了。我们也不是心狠的人家,又赔了棺椁殉葬,又与他徒弟银钱,谁知那徒弟竟讹上我等小老百姓,等闲便来讨要银钱,如若不给,便说要去告官,说是要告我等庄户人家,害死了他师父!”
那老汉说到此处,心情激愤,忍不住那拐杖顿了顿地,恨恨地道:“不当人子,不当人子啊!”
庄凡只得安抚道:“老人家莫生气,气大伤身,恶人自有恶人磨,那徒弟既然发他师父的死难财,到头来只怕也得不着什么好结果!”
李老汉唉声叹气地道:“庄户人家,地里刨食不容易,我们勉强在此落户,不过是想着苛捐杂税少些,谁成想,连年遭祸,真是叫人活不下去!”
庄凡听了,嘿然无语,不知说些什么才好,只好念了一句佛号。
他只是个过路和尚,只能除了妖,清了路,这苛捐杂税,真不是他能管得了的范畴。
庄凡便道:“老人家,且不必愁,贫僧自幼学些本事,也能降妖除魔,不知那妖精何时出现,贫僧自去除了它,还此地一个安宁。”
那李老汉听了,连连摆手,道:“长老莫要鲁莽,你这细胳膊细腿儿的,那妖精只怕尾巴尖儿都比你粗些,你如何能伤它。且我看你拎这环杖,并不锋利,也不沉重,只怕一挨那怪的身,便软了去哩!”
连连摇头道:“莫要玩笑莫要玩笑!”
又劝庄凡道:“长老心善,只是在外行走,诸般事体,还是要谨慎小心些好,向前那和尚,膀大腰圆,还不是几个回合便被打死,长老心善我知了,您还是赶紧调转方向,寻了你的徒弟,回家去吧!”
庄凡听了,哭笑不得,心说好不容易背着悟空打个妖怪,竟然被人嫌弃了,真是,叫他不知说什么是好!
那李老汉又道:“若是长老心坚,非要西去,也不是不可,便在此地等到冬日,那八百里山路都齐齐上冻了,方才好走些!且我等前些日子,又寻访到一位道长,听说有些真本事,乃是降过几个妖,伏过几次魔的,我们凑齐了钱,便要去请他,只怕这次能成也未可知!”
他说到此处,眼中满是期待,道:“若是此番能降了那妖,长老西去的路上,便更安全些了!”
庄凡见这老人家满是期盼,实在不忍心告诉他,他们这次若是真请了那道士来,也脱不开一个丧命的结局,便道:“那妖往日都何时来?”
不会也是个夜猫子吧,那他岂不是还要等?
那李老汉道:“长老莫怕,那妖向来都是饿了才来,前些天它刚进庄子,吃了两三头牛去,这些且够它饱上几日了,今日不会来的!等下你出门,安心回去便是!”
只是这话真是说不得,便在这功夫,就听得外面呼呼风响,飞沙走石,打得窗棂噼啪作响,那老汉慌道:“真是背后说不得嘴,怎地说这妖精不来,它偏来了!”
起身拉着庄凡便要走,道:“长老,这屋中也不结实,且随我来!”
庄凡见他家人步履匆匆,都往一处去,仔细一瞧,竟是个地窖,乃道:“老人家莫慌,我出去瞧瞧,你且在此!”
一甩袖子,挣脱老汉的拉扯,自己开了门,跳至半空,踩着云头,向外望去!
那李老汉和家人阻拦不及,战战兢兢开了半扇门往外看,却见那唐朝来的长老,腾云驾雾飞起来了,忍不住跪地道:“却原来是来的罗汉!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了!”
庄凡踩着云头一瞧,只见一股恶风,卷着砂石尘土,遮天蔽日,缓缓而来,阳光不透,水泼不进。
庄凡心里嘀咕,想不到来了唐朝,也能感受一下沙尘暴?
他立于半空,向那恶风中心望去,只见那妖两只硕大昏黄怪眼,锃明瓦亮,甚是可怖,正直勾勾向自己望来。
庄凡迎风站着,却见自己周身三四厘米处,仿佛盖了一层保护膜一般,将那恶风和飞沙走石纷纷拦之于外,不得近身。
他心中疑惑,疑心这便是他闻不到那恶臭的原由,只是庄凡左思右想,也不知道这保护膜从何而来,只能罢手,先去降那妖精。
那红鳞大蟒,确实不饿,只是在洞府中昏睡之时,忽然便闻到一股子异香,端得勾人心魄。
它也是成了精的,虽然还未曾归了人道,但依旧对天材地宝敏感得很,知道这异香所在之地,怕不是有什么宝物,因此便驾了风,出来寻找。
那怪一见庄凡,又闻那异香气息更加浓郁,来处便是空中站立的那个青衣僧人,心中越发垂涎欲滴,便加快速度,直奔庄凡而来,想要一口吞了他,给自己涨涨功力!
今日过后,自己说不定便能化作人形,开口说话,也未可知啊!
那红鳞怪蟒心中得意,忍不住开始畅想明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