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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元节至,按着惯例,皇帝宫中设宴,款待诸人。
曦嬷嬷领着秧姑姑,已带人摆设整齐,上面左右两张塌,榻上都铺着芙蕖样式的锦褥,每一塌前都有两张雕漆茶几,都刻着荷叶轮廓,看着不失雅致。
一个专放着焚香的瓶炉,用以告慰亡者,一个里头放些别致的小点,都是太后平日最喜的素斋点心。
上头是两榻四几,不用说,坐的是太后与皇帝。静太妃今日要在庵堂诵经,便缺了位。
下面一椅两几,坐的是河阳王。其余人等,一概按着顺位入了座。
东边是丽妃、锦妃、淑妃,西边是孙婕妤、裴美人,以及张贵人等。再往下是其他宫娥,挨次排下坐着。
茱萸则在末座,一个琅珐彩杯在案上,式样自也不是民间那般随意。
众人坐定,太后笑道,“中元佳节,又得与大伙聚一聚,哀家今日心中也十分欢喜。咱们先吃一杯酒,可好?”
皇帝笑道,“甚好,朕与太后先干为敬。”
见皇帝与太后喝罢,周筠生亦起身一饮而尽,底下众人皆附和道,“恭祝吾皇万寿无疆,太后千岁凤体康健!“
宫女开始上菜,只见太后案上一碗三蔬清汤,又就一碗酒酿清蒸素丸子,一碟瞏的酱萝卜,还有一碟四个果香松瓤卷酥,并一碗热腾腾香稻粳米饭,正是御膳房为今夜特制的江南菜式。
曦嬷嬷先是夹了一颗素丸子,太后抿了一口,喜不自禁道,“自哀家入宫以后,常思念家乡美食,偶然也让小厨做一些来。往年中元佳节,都是照着惯例吃着面食,今儿个怎么想起吃这样式了?”
“禀太后,今年是丽妃娘娘督办的。”曦嬷嬷回话道。
丽妃见太后欢喜,起身福了一礼,亦笑道,”臣妾想着,往年中元佳节,这样式荤腥过多,咱们且换个江南素食,既对了节意,又能尝个新鲜。皇上与太后,不怪罪臣妾擅作主张就好。“
淑妃掩面,又喝了一杯小酒,应声道,“丽妃就是讨人喜欢,往年还在太子府的时候,都是臣妾与锦妃操持,都是老样式,远远不及丽妃这样式讨巧,待得明年呀,轮着我们,可得伤神喽。”
丽妃道,”瞧淑妃说的,臣妾怕是要挖个坑儿钻进去才好。”
众人皆笑起,孙婕妤道,“丽妃姐姐、淑妃姐姐与锦妃姐姐都是皇上心尖上的人儿,想来不论是谁操持的,都是真真的用心。”
太后又吃了一口酱萝卜,“这萝卜脆的很,也很是入味,怕是江南甄家所出的腌制酱料所制,哀家只在入宫前吃过几次,没想着竟然还能再尝到……”
张贵人规规矩矩行了礼,恭敬说着,“是臣妾父亲,特意命人从江南带来的,据闻是甄家埋地底十年的老陈酱料腌制的,去年甄家老太爷归天,秘方失传,现下外头也是寻不着这味道了。”
“哦,倒是你父亲有心了。”太后说着。
周昶景点头,表示嘉许,“可还有多余的酱料,太后既然喜欢,就多送些来。”
丽妃言,“早备着了,今儿一早都送臣妾这来了,说是太后许是要吃。”
裴美人见丽妃如此说,轻笑一声,“这姐妹同在宫中,就是不同,人说上阵父子兵,这是上阵姐妹花呢。“
锦妃听罢,对着近身侍婢耳语一番,让其送了一叠酱萝卜予裴美人,“美人妹妹嘴里吃不到味,怕是着急了。”
众人听罢,又笑了起来。
茱萸遥望着周筠生,满腹心事,连喝了三杯小酒。
彩莲轻声道,“主子,少喝些罢,您酒量浅。”
茱萸苦笑摇头,“醉了才好,也让我少想着烦心事。”
周筠生不动声色地瞧着茱萸这边情形,见她模样苦闷,心中亦觉得沉了几分。
裴美人眼尖,瞧见茱萸在下侧,高声道,“哟,今儿个礼音娘子也在呢,怎的坐如此远,我这眼神不好,差些没瞧见。”
茱萸定了定神,笑道,“臣女谢娘娘记挂。“
裴美人转身对太后道,”听闻礼音娘子在您那儿抄录经文十分用心,都抄到乾曜宫去了,依臣妾看那,礼音娘子也可称得上一声宫中女学士。”
太后收了笑意,淡淡道,“抄录经文用心是好,最怕用心用错了地方。”
茱萸听罢,忙跪下道,“臣女往后定加倍用心研习经文,定然不辜负太后所望。”
张贵人附声道,“礼音娘子诚心,太后与皇上定然都是知晓的。”
“可不是,约莫抄录经文过于用心,只得愁苦着脸面,想来今日念的是《大悲咒》罢。”淑妃似不经意说了句。
裴兰乃是上次太师府结的梁子,自不会待她和善,可这淑妃,茱萸与她往日并不曾来往,此番算是第一次得见,却如此冷言冷语相待,想来怕也是听了什么风言风语。
想及此处,茱萸道,“淑妃娘娘提醒的是,今日倒应诵读《大悲咒》,为皇上、太后,以及诸位娘娘祈福。只是还应添一本《占察恶善报业经》,也算善事一件。“
一语毕,太后说道,”既是如此,你且先回去再抄录一本《占察恶善报业经》,倒是哀家疏忽了,倒不曾想到还有这一本。”
茱萸磕头道,“臣女领太后懿旨。”
周昶景见她要走,说道,“且慢,朕还有事要说。”茱萸又恭谨退到一侧。
“朕看今儿大家都在,你们都且听听。”周昶景瞧着周筠生云淡风轻的模样,随口道。
众人齐声,“恭听皇上圣谕。”
“河阳王妃萧氏,身故已久,河阳王府正妃之位尚空缺着,你们倒是说说,有何合适人选,可先呈报来。”周昶景说着,茱萸听了心下很不是滋味,只得旁听着不出声。
“皇帝,不急在一时。”太后轻咳了一声,又道,“我看生儿府里的闵氏,倒是善解人意,里外操持也是稳妥,这么多年了,给抬个正妃倒也不为过。旁的,再给纳几个侧妃便是了。”
周昶景只道,“倒也是这个理,四弟你自个觉着呢?”
“闵氏尚无所出,若是抬成正妃,怕也是难以服众。臣以为,此事可从长计议。”周筠生起身拱手道。
“莫不是你已有中意人选?”周昶景似笑非笑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