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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大规模的吞噬亡灵的行为, 似乎动摇了自然界的某种平衡生态,天空宛若破了一个大洞一般,乌云笼罩住了整个安辰的上空,绵延千里不绝。
即便在堡垒之中,一众法师和贵族们也看的清清楚楚, 惊心动魄。
芙妮雅惊疑不定道:“怎么回事?”
“……我也没有见过。”但作为经验丰富的亡灵法师,布雷狄只看了一会儿,就神色凝重的得出了结论。“可是看起来——似乎很像恶魔在吞噬亡灵。”
跟恶魔打交道的亡灵法师,对于恶魔吞噬亡灵的场面, 绝不会陌生。它们会将亡灵法师带来的亡灵们融化成灰色的烟雾, 吞入口中。
强大的恶魔甚至可以不需要亡灵法师的招魂帮助,而自主的吞噬四方。
但是……从未有人见过如此大规模的情形。
如果是恶魔, 那个恶魔……究竟强到了何等地步?
如果只是亡灵法师的话, 或许更好……不过, 能够引发如此异象的亡灵法师,布雷狄从未见过。
零已经缩回了他的耳钉之内, 布雷狄皱紧了眉头,抬手按住了耳钉, 低声吟诵起了稳定的咒文。
大约是因为相隔够远,又有亡灵法师的保护, 零有丝丝缕缕的黑气不受控制的朝着天空产生了漩涡的方向逸散而出,却始终没有被吸走主体。
然而, 恶魔贪婪的天性, 让它们对于入口的每一个灵魂, 都格外敏锐。即便在整个安辰的亡者之中,贝萝拉仍然敏感的露出了迟疑的神色,转向了布雷狄所在的方向。
“……零?”
魅魔原本一直望着那朝着贝萝拉汹汹涌来的魂流垂涎欲滴,此刻听见这个名字,他努力转移注意的问道:“谁?”
“我师父豢养的一只恶灵。”贝萝拉眯起了眼睛,言简意赅的回答道:“……我感受到了她的气息,掺杂在了魂流里。”
“你师父——?啊,那个叫做布雷狄的家伙。”乌依兹意味不明道:“他可是个厉害的角色。”
然而没想到贝萝拉沉吟了一会儿之后,却说:“……你觉得,他能够理解我吗?”
“哈?”乌依兹瞪大了眼睛,好像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做出了这样的事情,居然还需要有人理解吗?我以为你早就不理会别人的想法了。”
“我觉得他会理解的。”贝萝拉却显得有些执拗,她笃定道:“因为那个人……他曾遇见的黑暗,懂得的黑暗,所能包容的黑暗——人心里的黑暗,也许比任何人都要多。”
“可是,”乌依兹歪了歪头,提问道:“如果,他反对你呢?这个世界上,不也有很多什么,虽然我能够理解你,但是我不能认同你之类的事情吗?”
“……是啊。”他的话让贝萝拉默然了一会儿,然后垂下了眼睑,流露出了淡淡的遗憾:“……就算明白我的想法,他也绝不会站在我这一边,因为他已经决定无论何时都站在桃乐丝阁下那一边了。桃乐丝阁下……大概和我是绝对的对立面吧。”
“虽然现在可以拖着不去见面,最终也总有一天会走到面对面的时候,以前对我来说,桃乐丝阁下和师父强大的宛若高不可攀的山峰一样,即便是如今,我也不想与他们对上……如果,能有什么办法,让他们支持我就好了。”
“那怎么可能?”乌依兹嗤笑道:“虽然那个叫做桃乐丝的法师因为恶龙魔女的事情,如今并没有得到法神的称号,但她当年的实力便已经无人可比了。如今一年过去,她的实力究竟增长到怎样的地步,谁也不知道。如果没有和‘法神’抗衡的决心,一开始又何必要来跟恶魔打交道?”
他的嘲讽令贝萝拉陷入了沉默,然而过了一会儿,她忽然道:“也许有的。”
乌依兹一愣:“什么?”
“让师父站到我这一边来的方法,也许是有的。”贝萝拉道:“没有人比亡灵法师更加的接近深渊了。而我的师父,比起曾经的我来,更加的,更加的,更加的容易坠入黑暗,一旦他决意沉沦,那么他就能比谁都要坠的更深。”
“只要除去那唯一牵绊住了他的事物——只要他失去了桃乐丝阁下,他就能够明白,失去了路德维希的我了。”
“……你要杀死十四岁便实力已经无限接近法神,如今更是驯服了巨龙的‘恶龙魔女’?”
“不是我。是你。”贝萝拉却冷冷道,“正面攻击的话,谁也没有可以伤害她的自信。可是你不一样——之前捕猎那个红袍法师的时候,不也是一样?”
如果当初魅魔没有幻化成他挚爱的病逝多年的妻子模样,一个红袍法师无论如何也不是可以被轻易杀害的对象。
“桃乐丝阁下和师父不同,她虽然麾下聚集了众多灵媒,但她没有灵媒的天赋,因此并不了解灵媒们的法术。她对恶魔的事情并不清楚,也不会对魅魔有所防备。只要你显露出她心中所爱的模样接近她,然后刺穿她的心脏——就算是法神,大约也不可能再活下来了。”
“……你就不怕布雷狄事后发现是你杀死了桃乐丝?”
“那么,就把桃乐丝阁下转换成不死生物吧。如同路德维希当初一样,亡灵骑士,亡灵法师——这样,师父就能够和我一起合作,创造一个亡灵生物也可以自由生活下去的世界了。死亡不是终结,而只是另一个开始——他们不该是异端。如果有谁觉得他们是异端,”贝萝拉笑了起来,“我们就让他们先去死。”
而就在这时,她脸上的笑容突然微微一顿。只见整个安辰上空,因为无数的亡灵聚集而来蜂拥而成的灰色漩涡,突然有一部分朝着东方,宛若从麻布袋的漏洞里泄出的谷粒一般,丝丝缕缕的游去。
——有人同时开始了招魂,试图抢夺她的亡魂。
“不愧是师父。”贝萝拉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原来我吸收了那么多人的力量,才能与他相抗衡啊。”
“这样的话,”她面无表情道:“我突然越来越期待,当他听说桃乐丝阁下死亡的讯息时,会变成什么模样了。”
……
布雷狄其实并没能分走多少分量,贝萝拉与魅魔连为一体,才能几乎无限制的吸收如此多的亡灵转化成力量,而布雷狄再怎么强大,也只是凡人之躯。他所能使用的“道具”,也不过只有一个零。
零是恶灵,天生就能够吞噬其他魂灵壮大自己,但她也必须适可而止,否则就会因为吸收太多其他的魂灵意志,而失去自己的神志,化作头脑混沌,只凭借恶意作乱的厉鬼。与此同时,布雷狄还要注意,不能让她被反过来吸走。
“……这样强大的力量,不可能是人类。”布雷狄低声道,“大概是哪只恶魔摆脱了身上的咒文束缚,开始肆意妄为了。”
“可是恶魔虽然邪恶,对人类有很强的伤害性和攻击性,却大多是率性而为,”芙妮雅咬着嘴唇道:“他们自认为只不过是做了一些‘恶作剧’,只是人类太过孱弱承受不起。但这次的事情显然有人步步为营,制定了计划和方向——这不像是恶魔的行为。”
布雷狄却冷冷道:“这样大规模的法术和强度,我一个人做不到。连我都做不到,天下的灵媒就不可能有人可以做到。”
“按照你们法师的程度来说,最强大的水系法师可以随意操控海啸,却不可能把整个大海的海水全部举起。如果有一天整个大海都被人举着露出了海底——你觉得那是人能做到的事情么?”
“的确,人都有极限……”芙妮雅沉吟道:“但是,如果一个人做不到,也许对方是一个团体呢?”
“不可能。”布雷狄皱眉道:“强大而有实力的灵媒几乎都在龙岛,也许有一些天赋初显的孩子还没有被我们发现,但绝不可能有如此实力的成熟灵媒在外而我全不知晓。”
芙妮雅忍不住有些不悦道:“你是不是对你自己太过自信了一些?”
布雷狄看了她一眼,回答道:“是你们对灵媒知之甚少。”
他抿住嘴唇,又看了一眼安辰上空仍未完全消散的灰色天空,沉声道:“我一个人做不了什么。我必须回龙岛一趟。”
……
“安辰已经覆灭了。”
阿尔瓦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雅博娜即便知道安辰最近已经在瘟疫的袭击下摇摇欲坠,在听见如此确切的消息时,还是在一旁禁不住低声的倒抽了口凉气。
但探子传回来的情报中,还有着更为重要的后半截:“并且,瘟疫朝着基加利的方向扩散了。”
听完了阿尔瓦的话,雅博娜忍不住问道:“那个亡灵法师不是前往安辰了吗?难道他就没有发挥一点作用?”
“布雷狄返回龙岛了。”阿尔瓦回答道:“他说那绝不是人类所能做到的事情,他一个人的力量无法与之抗衡。”
“真没用。”雅博娜不屑的撇了撇嘴,却因为龙岛这个名字被提及,而想起了那个人的存在:“……他要去请桃乐丝离岛露面么?”
“桃乐丝……”阿尔瓦低声默念出了这个名字,随后便陷入了沉默,“她已经很久都没有消息了。”
不管朝着龙岛送去多少信件,都宛如石沉大海一般,毫无音讯。而一年之中,桃乐丝从不踏出龙岛一步,在那些离岛的灵媒口中,也完全打听不出什么有价值的消息,除了知道她在岛上一切都好,其他的消息,那些灵媒们个个都守口如瓶。
“也许她在怪我。”最终,阿尔瓦轻轻的说道。
“可是这跟你有什么关系?”雅博娜却立刻不满的反驳道:“她自己事先也不跟人商量,就带来两头那么危险那么可怕的巨龙,然后不闻不问的让你全权负责——出了事就全都怪你么?哪有这样的?别人叫她恶龙魔女,又不是你让别人这么叫的,她自己名声不好听,还不是因为她自己?”
“……”
阿尔瓦垂着眼睑,却没有说话。事实上,他看起来都不像是在听雅博娜的辩驳。
他在回忆一张笑脸。
在毕业考试的时候,那个古怪的女孩居然穿着宴会上才会穿着的小礼服,几乎算是盛装打扮着,将他冲倒在地。
可是,她的行为却如同骑士一般,单膝跪地的,环着他的腰间,宁愿自己受伤,也要保护着他,以免他摔伤。
那个时候,也许是他们距离最近的时候。
……但,在安辰的海边时,阿尔瓦觉得有一瞬间,他们的心灵要比任何时候都更加贴近。
她很真诚,也很单纯,几乎一下子,就全无怀疑的将他当做了值得信赖的朋友。
但在贵族的词典里,可从没有什么无条件的付出和回报,只有利益。
可是,当他在她永远明亮温暖的眼眸中,第一次看见她被这世界所伤害到的惊惧和疼痛时;当他在她永远平和亲近的神色中,第一次感受到她对世界的排斥与警戒时;当他看着她蜷缩在帐篷里,因为顷刻之间如山崩一般压倒在她身上的罪恶,把她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时候,他却无法冷静的在心里对她说:“这就是成长要付出的代价。”
他也经历过很多痛苦,各种各样的欺骗,才终于学会抛掉那些天真幼稚的想法,一步一步的走到了现在。
可是,他以为他只要利益就好,却在桃乐丝躲在帐篷里孤单零落,深陷在自我谴责与否定的慌张无助中时,长久的站在她的帐篷外头,无法掀开门帘走进去安慰她一句。
他很清楚,在布雷狄到来之前,只要他先一步的去到她的身边,只要他先一步的陪伴在她的身旁,他就能够在桃乐丝的心里永远占据一席之地。
但是他却宛若泥塑一般,停在门口。
帐篷里悄无声息,他在门外,也是一样的悄无声息。
这样的陪伴桃乐丝从不知晓,也毫无意义。他心中却第一次疯长出了满含歉疚,罪恶与羞耻的荆棘,那些荆棘用力的缠绕着他的心脏,将它们身体上的尖刺狠狠地扎进他原以为已经坚如磐石,结果却依旧还能感到疼痛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