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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
青年表情冷峻, 一头栗色的长发因为没有时机耐心修剪打理,已经长到可以用墨绿色的布条在脑后扎起。
他的眼睛是湖水一般的湛绿,英挺俊秀的面容往日总是显得温和忧郁,却从未像现在这样仿佛结着一层寒冰。
在阿尔瓦兵临安辰帝都城下的时候,斯塔比尼斯仍旧滞留在安辰的边境之城中没有离开, 而这次,他在这里见到了一位出乎意料的客人。
“我有什么必要用这种事情来骗你?”
与他说话之人有着远超人类所该有的精致美貌,正是法师学院的院长,芙妮雅。
这女子同时糅合着少女的娇美与成熟女人的风韵, 一头金色长发宛若金丝织就, 而那双淡紫色的眼眸里此刻满是焦躁。“法师们自有通讯渠道,这件事早已经传开了。你可以随意去问, 看看我哪一点在胡说。”
她原本为了准备婚事而离开了法师学院, 却在得知桃乐丝操纵巨龙毁灭安辰的消息后, 立刻折向了斯塔比尼斯所在的地方。
事实上,也许她只是需要一个理由, 一个可以暂时摆脱婚约,理直气壮去找斯塔比尼斯的理由。
而被萨格鲁的士兵围而不攻了许久的边陲小镇里, 斯塔比尼斯的确不曾得知这外界已经闹得沸沸扬扬的灾难。
然而无论如何,他也绝不相信这一切会如传言所说的那般。
他坚持道:“桃乐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芙妮雅不禁为他的固执而气急道:“你对她又知道多少?”
对她又知道多少?
这世界上, 又有几个人可以确信无疑的宣称自己完全了解另一个人的全部?
这问题让斯塔比尼斯沉默了起来,他垂眸不语的看向了自己腰间的长剑——他的腰带上如今同时悬挂着法杖与长剑, 加上他那如骑士披风一样的白色法袍, 很多人都觉得他身份含糊不清, 暧昧不明,颇为古怪。
但都是因为桃乐丝,他如今才能正大光明的在腰间别上长剑。
都是多亏了她,他才终于能从囚笼一般的法师学院里毕业,摆脱桎梏。
他对于蓝色水晶关于瞬间传送的研究,就连自己的父亲都认为是异想天开,但她却认可他,并且与他一起期望和努力着。
但芙妮雅说的也对,如果不是有确凿的证据,她不会用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来戏弄于他。
可他信任芙妮雅这一点,却也同样信任着桃乐丝。
他们往日相交的场景一幕幕的在脑海中重放,他不知道法师学院里原本阴郁孤僻的少女为什么突然大放异彩,而那些出人意料的言行举止,也实在不能让斯塔比尼斯对芙妮雅肯定的回答道:“我完全了解她”。
回忆着她的一言一行,还有结伴旅途中的点点滴滴,最终烙印在斯塔比尼斯脑海中的,却是他们在艾菲镇外等待的时候。
那时候,因为队伍中的亡灵生物,他们被阻拦在城门之外,而天又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桃乐丝蹲在他的长袍底下,又用法杖挑起他的袍摆,挡在查尔斯的头顶。
瞧见他无奈投下的视线后,那个平常总是很少有所表情的少女,却会抬起头来,朝着他露出一个稚气而灿烂的笑容。
想着那个笑容,斯塔比尼斯垂下了眼眸:“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也许桃乐丝的确做出了这样的事情……但无论如何,我要听听她的理由。”
……
桃乐丝用大轻功准确无误的找到了贝萝拉。
因为抵达之前就用聊天系统沟通过,贝萝拉等在丛林之中,瞧见她从天而降的时候,虽然对这样新奇的法术感到惊叹,却也没有太过吃惊。
她显得有些畏缩的迎了上来道:“桃乐丝阁下!”
这让桃乐丝察觉到了些许不对。因为以往的少女虽然因为出身农家而有些腼腆内向,却不至于像如今这般瑟缩。
她看起来过的并不算好,比起分别之前,贝萝拉原本红润的脸庞显得憔悴了不少,而眼睛下方也阴影深重,好像很久都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这副模样,令桃乐丝禁不住有些担心的瞪大了眼睛,“贝萝拉,你还好吗?”
贝萝拉勉强笑了笑,“我?我还不错。”
“但是……路德维希呢?”
贝萝拉垂下头道:“在……在他的房间里。”
“我带你走的话,他一个人留在这里没有问题吗?”
“……我想……应该没有问题的。”贝萝拉抿住了嘴唇,眼睛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闪现出了泪光,“……我这次离开之后,大概也不会再回来了。”
桃乐丝一愣:“……发生什么了吗?”
“不……只是,像我这样出身不好,还是亡灵法师的人……领主大人容许我呆了这么久,已经非常宽容了……”
“可是,这里的领主,不就是路德维希的父亲吗?”
“是啊……”贝萝拉咬着嘴唇道,“我……擅自把他为之骄傲的儿子转化成亡灵生物,如果不是路德维希挡在我的身前保护我,也许……也许我早就要被绑上绞刑架烧死了。”
桃乐丝呆了一呆,“但是……是路德维希渴求着回归故乡,你才……”
可说到这里,她便沉默了下去。
说到底,操纵生死的事情,除了神祇,谁又有资格评判无论出于怎样的缘由,也许贝萝拉当初就应该对那深夜跪在地上,拄剑泣泪的骑士幽魂视而不见。
但无论如何,就算贝萝拉有错,可若是要把所有错误都推到她头上,那也未免太不公平。
而既然路德维希的亲人是如此态度,那么贝萝拉在这片领地上遭受到怎样的冷遇,恐怕都不奇怪了。
桃乐丝不禁问道:“路德维希……没有陪着你吗?”
“路德维希……看见他如今的模样的时候,他的母亲一直哭,一直哭,哭得眼睛都快要瞎掉了……所以他不能再跟我见面了。”贝萝拉艰难的忍着眼泪道,“而他的父亲不许他出门,原本他的房间是在塔楼之上,可是那里阳光充足,亡灵生物厌恶光与热,所以他的母亲把地窖收拾了一番,让他住了进去——说是住了进去,但自那之后,路德维希就再也没有出来过了。他好像很歉疚,让母亲那么痛苦,让父亲那么蒙羞……”
说着说着,她便忍不住想起了他们刚刚抵达这片土地时的情景。
那时候,贝萝拉非常高兴,因为他们不必参与危险残酷的战争,顺利的回到了路德维希的家。
但路德维希却好像已经冷静了许多,他骑着马,将少女环抱在怀中,勒马驻足在丛林之中,看着不远处自己家族的城堡,沉默不语。
“怎么了?”贝萝拉那时不解的仰起头来,好奇的问道,“只有最后这么一点点距离了,不是就快要到你的家了吗?”
“……我的家。是啊,我的家。”路德维希喃喃道:“正因为那是我的家,所以我才不想带给他们任何糟糕的消息……”
糟糕的消息……
是指变成了亡灵生物吗?
尽管知道这一点,但贝萝拉却天真的觉得,既然回家是路德维希的执念,那么他的父母对他的爱也一定可以弥补世间的偏见——
她没有意识到,尽管从小到大她都听说世人对待灵媒如何严苛,可是真正的暴露身份之后,她却是一直与桃乐丝他们为伴的。
桃乐丝对于灵媒的态度,让贝萝拉产生了微妙的偏差误解,让她生出了一种“即便是亡灵生物,即便是亡灵法师,也是可以被轻易接纳和谅解”的错觉。
所以,她天真而又轻率的回答道:“可是,想要再见到你的母亲,不是你一直以来的愿望吗?”
听她这么说完,路德维希沉默了片刻。
与从未接触过贵族阶层的少女不同,他在萨格鲁的军营之中,就已经感受到了——就算他认为自己仍然是自己,可是对别人来说,他已经变成了一个无法理解,也无法靠近的怪物。
他希望自己往日的同袍和朋友能一如往昔那般的对待他,然而尽管他们已经非常努力了,路德维希还是感觉到了生者与死者之间那不可跨越的鸿沟。
阿尔瓦没有给他派遣任何作战任务,反而让他径直回家的举动,也让路德维希察觉到了,死亡就是死亡,复活这种耍赖一样的说法,是不会被生者所接受的。
他的回归,真的会让父母感到安慰吗?还是说,还不如就让他们接受自己的儿子作为一名骑士,已经英勇战死的事实?
“怎么会呢!”但听他这么说完之后,贝萝拉不假思索的回答道,“不管怎么说,活着当然比死了更好啊!你的父母一定会更加希望你还活着的!”
现在想想,她那时候的断言是多么的想当然和不负责任。可路德维希最终听从了她的话语,说明他心中其实在自己的家人身上,仍然存在着最后一丝希望。
但,那希望很快就覆灭了。
惊恐的仆从,暴怒的父亲,崩溃的母亲,自他出现的那一刻起,整个家就全部陷入了混乱。
“把这个邪恶的,肮脏的,低贱的亡灵法师拖出去烧死!!她怎么敢!她怎么敢这样亵渎一位贵族的尸身!?”
在贝萝拉慌张无措的时候,路德维希挡在了她的身前。
他的身形高大,一身漆黑,于是那猩红色的披风,就显得更加英武而又明烈,贝萝拉无数次的躺在他结实有力的臂弯里,甚至曾经不止一次的妄想过,她也许可以在他身边快快乐乐的过完一辈子。
“……她并没有亵渎什么。是我请求她帮助了我。”路德维希的语气很悲伤,因为他清楚,他的父亲愤怒的是他让家族的名声蒙羞。
但他不能杀死自己的儿子,就只能迁怒于贝萝拉。“……因为我死之前,仍然还怀有对故乡的眷念。于是她完成了我的心愿。”
因为他说了那样的话语,贝萝拉的身份便终于没有被定位为囚犯。路德维希被他的父母带走,关进了房间。
似乎是出于对父母的歉疚,路德维希没有反抗,而显得格外沉默驯顺。
他只说:“请你们照顾好贝萝拉。”
于是,没有人说要驱逐贝萝拉,但每个人的反应都在告诉她,她仍是令人讨厌的不速之客。
仆人远离,无视她,既不给她住所,也不给她食物。
于是她每天晚上蜷缩在马棚里,白天只能去森林深处采食野菜野果。路德维希住在高楼之上的时候,她只能站在塔楼下久久的仰望他的窗口。这种时候,她就很希望自己能跟自己的师父——布雷狄一样,豢养着零那样的鬼魂,可以帮她传递情思。
但后来,路德维希住进了地窖里。她就可以趴在地上,从通风口里与他说话了。
路德维希总是问她:“你过得好吗?”
贝萝拉就非常高兴的回答道:“很好。”
事实上,只要能看着他,听见他的声音,知道自己与他近在咫尺,她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但这件事情最终还是被路德维希的父母所知晓,于是这样的相见最终也不被允许了。
就在桃乐丝联络上贝萝拉的前几天,她再一次的去找路德维希的时候,亡灵骑士对她说:“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