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一五七章 论爆衫一事引发的影响

萧安平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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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八〇〇)

    后来回房换了件新衣出来后我才知晓,原来这阿全小时候给贵富人家霸凌过,还被迫品尝了什么胯.下之辱之类的耻辱,因此一路成长起来都特别仇视有钱人,其心态简直已经到了扭曲的地步:一见富人就想揍,再见贵物便想摔!于是见珠宝摔珠宝见丝帛撕丝帛,发起癫时就誓言要摧毁一切富人的象征!

    但人想在外头混,却总不能一直依靠暴力行事,否则迟早会踢到铁板混不下去……说实话,他以前就是因为纵放自己此般的暴力情绪在乡镇闹出了事,最后被逼得再混不下去才来从军的。是故于他经过一段艰辛修身养性的过程之后,好不容易才锻鍊到平日在外头若受刺激不马上发作,已可强自忍耐到回到居所领域内再私下爆发的级数,不再残害外人,却朝内残害他身边的朋友室友。

    由于他这个怪症,他朋友们平日就算有余钱,也只敢在他的面前穿最俭朴军配的衣衫,用最朴实的物品,并习惯将贵重物品全部藏好好,轻易不露白给他看,免得他不爆发没事,可一爆发起来若正衰赶上,就得面对被砸个破产嚎哭的窘境了。

    前述他扑上我身的那日,在下因天气炎热,穿的是透凉的上等罗纱,标准的富人象征。

    那日,他在外头路遇富裕上级被冷嘲热讽刁难了一番,当场已积怒成山,濒临喷发边缘,回到住处后又见上一套高级罗纱成衣的物体刺眼地在自己眼前晃攸,简直是罪不可逭——这是专门来刺激他落井下石找他的芢吗!因此理智瞬间断线,这才上演了一出饿虎扑羊般的「碎衫」戏码,吓得在下一度误以为青师兄院中竟包庇了一个会欺男霸男的强丨暴犯,差点没采终极手段把他的命根子踢断!

    听完阿力的解释以后,在下心中只有一个感想:

    ……青师兄呦,你这屋中,怎地就尽收留一堆牛鬼蛇神的神经病喔!

    宅男/血腥男/飙马男/裂衣男——四方巨擘,这收集齐全是可召唤四圣兽出来帮忙镇邪安宅用么!

    这座宅院里边难道就没个无怪奇癖好的正常人了么?!

    在下师兄好伟大——在下师兄是个志愿的疗养院院长啊啊!!

    (一八〇一)

    留华少年自小便听过在下笔下一些奇奇怪怪的名词与形容词,耳濡目染,大抵也都能了解它们的意涵。

    于是他在看完我写完一段以上这般的抱怨之词后,立在桌旁沉默了一会,最后终于看似忍不住般悠悠地开了口:「……老师,你将狄将军的宅子比喻成疗养院,那……能请问当时也跟着被收留进去了的你……又算是何样的人了么?是牛是鬼……还是蛇或是神?」

    此般精辟的发言顿时让我:「…………」

    …………

    …………

    在下……请问在下我,可以给眼前这位讲话太过伤人的少年,来一点所谓「以爱为名」的教育吗?保证出手遵分寸,绝对不打坏他!

    (一八〇二)

    唉……孩子都是债,暂先不管这般被小辈噎呛了的心情。

    总之当时阿力等人明明得过青师兄的嘱咐,让平日多关照我一些……可彼时他们一个碎人衣衫两个怕被波及袖手旁观,事后检讨起来都有些心虚,因此便腆着脸来拜托我可否莫将此事透露给他们将军知道,并说如果下次再有同样的事发生,他们绝对会在第一时间尽量忍耐冲动,或通知我去避难让我即时能先去躲好。

    我对阿全表示疑问:「青大哥平日总是穿著简单,莫非此习惯也是受你荼毒之后方才养成?」

    恢复冷静了的阿全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头,有点腼腆道:「哪能呢,不管将军身上穿何等面料的衣衫,佩了什么贵重事物,俺若敢动手去撕他的衣衫或动他的物事,将军是会把俺给揍死的!所以俺发作时还从没往将军那扑过呢!」满脸的自豪!

    我:「……」自豪个鬼啊!

    这算什么?!是暴力金字塔的守则吗?!是生物趋利避害的本能吗?!

    还是此人对青师兄的滔滔景仰早已超越世间一切的偏见了?这就自动将活动样本排出了侦测范围了?

    此当真乃一无奇不有的世道。

    最后我是满头黑线地答应了他们的请求。

    做为回报,他们三人终于将在下一来就空降住在他们将军隔壁霸占了他们将军的这件事给看开了,与我的相处上逐渐真心了起来。

    (一八〇三)

    可事实证明,粗爷们的保证是没有用的。

    那阵子也不知是不是天气特别炎热的关系,导致阿全的情绪特别暴躁,癫狂的次数甚多,时常学闪电侠一般神出鬼没在宅内的四周,而且还专挑青师兄不在的时候发疯,几要碎尽了在下一柜的高级成衣,简直令人防不胜防——其游击之突袭程度,甚至让阿力阿金二人根本都还来不及对在下发出退避通知,他人就已经冲将进来了啊!!

    待打包来的几套轻罗衫皆全数惨遭毒手以后,在下再也不相信阿力阿金的危机侦查能力跟口头保证,思想人最终果然还是得靠自力救济,忍痛放弃了再穿轻薄凉爽度优等的罗衫,决定到衣坊里订制几套薄一些的便宜的夏衫回来凑和,以度过这个有裂衫狂在身边的夏天。

    而便当在下我正一边饱受与裂衫狂同居的这种煎熬、一边忙着适应新居住环境的时候,展昭那儿也陷入了另一种被荼毒的状态……不过荼毒他的是一朵鲜嫩可爱的异国小花苞,此种带甜的负担,跟在下彼时所受的苦痛比起来,完全不能相提并论,哪有我来得飘摇凄楚。

    辽国使节来访,这位展昭当时在迎宾宴上因为位置站得太靠前的关系,惹到一位娇贵的小小娘子的青眼,最后于对方的请求之下,被派去护卫了此位辽国的小公主。

    ——名为护卫,其实咱们大宋的这位展护卫做的工作,也就跟地陪差不多性质。而鉴于他玉树临风般的相貌与气质,辽国这位小公主日日与他相处,当真只会愈看他愈加欢喜,每每皆仗著年纪小便耍赖般扑抱在他身上哭闹,表示欲将此人装进行李箱内打包带回去当驸马爷,惹得展昭回回都尴尬得不知该如何应对方妥。

    正所谓天下间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是汴梁这座将八卦墙砌得千疮百孔的八卦城,随便提出个小老百姓,都保证至少能有十级阵风以上的流言传播能力,更莫说还有其他深具雷达眼与怪手级挖掘能力的闲人,时时闲在那儿备战等待挖八卦了。

    于是辽国小公主这般的发言与举动,没多久便在城内迅速流传了开来,导致全城的百姓还以为自己一向只敢供在天上肖想的神仙般人物,居然要被人一步登天绑架到国外,从此成了他国的月亮——琵琶别抱,这怎么可以!

    因此百姓们无分男女老少,个个激愤不已,由下而上引发了全城性的骚动,差点要组织群众上街走行暴动,以至于同行的辽国王子不得不出面澄清,表示此事纯属小儿之戏言,不代表官方立场,贵朝莫要当真……这才算平复了一场暴躁到快准备两国开战的翻腾民怨。

    饶是如此,此位异国的小花苞仍然寸步不离地缠了咱们这位汴梁之宝好数天,直至一日前使节团准备回国时费劲地将自家公主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从「宋朝展卫,我郎君!」身上扒下来以后,展昭才得以重获自由,一遭解放就立马往包大人身后站去,浑似终于回归真爱怀抱的受惊兔,轻易不肯再随便站前位了。

    看得包大人是一阵哭笑不得,只好暂时当他的屏障,用自己一道日渐宽阔的身影,来遮挡住自家府内劲瘦的展万人迷下属被大众瞩目的视线,猜测当下便不知给了展昭多少如同避风港般的温暖!

    辽国使节归朝的隔日,午后放工,在下穿着行李中硕果仅存的一件夏衫,擦着汗收拾东西,准备跑一趟衣坊订制我的安全衣计划,在大门口遇上因被短调去使馆做地陪而多日未碰著面的展昭,似乎是刚办完交接回来,见了我微愣一下,随后便笑开同我打了招呼。

    他本以为我下工后会同往常一般,与巡街衙役顺道回去青师兄宅邸,却听我要上衣坊一趟,便奇怪地问:「你耐不得热,每逢夏日,不皆一向习惯穿轻罗裁的夏衫么?怎地突想换成一般面料的衣衫来穿了?」

    我摇头叹气:「甭提了,我穿的罗衫,都让人给压上来强著撕烂了。」

    「什——?!」展昭表情瞬时变得又惊又怒,彷佛听说了有谁大胆去偷剐包大人的肉似的,瞪着眼怒道:「何人对你——对你做出了此等事来!」

    「同住在青大哥宅里的人呢,好像是青大哥以前在西北时的下属。」

    展昭双眼大瞠,里头怒火流光,指节都被他捏出了格格的声响:「他——狄将军便这般任由此事发生?!」

    ……这展昭在激动什么?

    我奇怪瞅他一眼,照实讲:「他都专挑青大哥不在的时后动手,我又没告诉青大哥,所以他还不知道……」

    「——傻瓜!」他紧紧按住了我的双肩,表情里悲愤生怒:「为何不说!」

    「……啊?」

    等等……现在啥么情形?

    为啥他会摆出这么悲愤的一张脸在骂我傻瓜?

    而且是没透过任何委婉暗示就直接骂我是傻瓜?

    ……马逼这人除了对坏蛋歹人以外,就从没见他张口正面诋毁过别人啊!

    ——我是做了什么难忍的事难忍到让他不惜破戒也要诋毁的愤人程度吗!!

    我被他一句直白的傻瓜骂得心神俱震,半天没法回到状态。

    他对我的不在状态似乎更加悲愤,竟是略显激动地摇晃了下我的肩膀,话中更添忍抑:「……为何不与人说?!」

    「这、这种事不方便和人讲吧?」我被他摇得脑袋有些发昏,愣愣地道。四处散播人家这种有毁名声嫌疑的怪癖好像挺不道德的。我又补了一句:「而且,当时在场的几人都让我莫要说出去……」

    「——在场?几人?!」展昭倒抽一口气,一脸难以置信,眼眸中还流露出了几分惊痛是怎么回事?

    「你、你被——?」他手下攥得死紧,瞬间沉下了脸色,「……是何时发生的?发生过几次了?!」周身竟是涌起了一股风雨欲来的压力。

    我被他一身突起的气势惊得有点懵了,讷讷地开始回忆:「我、让我想想……两次?三次?四次?他这阵子情绪比较不稳,时常扑上来,下手又重,我带去的罗衫每回都让他给撕得破烂,根本就没法穿了。有一回他上午没发泄够,下午又闯进我房里继续,真把我给吓得半死!」我心有余悸地说。

    他脸色黑得不能再黑,紧抿着唇,眼底竟好似迸发出了沉沉的杀意。

    我此一看是真吓懵了:「展昭……你、你怎么了?」

    他没回我,兀自抓起我的手转身就朝门外走。

    「等等,衣坊不在这方向啊?你要去哪里?」

    我被拉得磕磕绊绊,他见状稍微缓了脚步,低沉着嗓音回我:「……替你去讨回公道!」

    我:「……」

    ……他这一身修罗的气场究竟是咋回事呀?

    不过破几件衣服,没这么严重吧?

    我怯怯不安:「不、不需如此吧?」

    他彷佛察觉到我话里的怯懦,回头望了我一眼,眼中满是痛惜:「……小春,你莫怕,有展大哥在,不会叫你再受委屈。」

    「……不是,这事其实没这般严重,他也不是故意的,他就是克制不住自己的冲动,我不怪他了。」

    「……你不怪他?」他蓦然停下脚步,转身将我整个人拉到了他的面前,压抑着一种勃然大怒的倾向,压着嗓音质问我:「——他们对你做出了此等事,你尚不怪他?!」

    我:(⊙▂⊙;)

    阿娘喂喔,在下根本就被吓呆了好么!

    这展昭的好脾气是被前阵子的辽国小公主给磨光了么?!

    难不成在这里毁损其实是条重罪?公诉重罪?人民有主动通报的义务?我不应包庇隐瞒?

    张了张嘴,我有点委屈地解释:「……我之前想说他会有如此过激的行为也是因为压抑了太久的缘故,而且他扑上来的时候虽然粗暴,可结束后都有好好同我忏悔,看来是真心想悔改,怪可怜的,所以我才……」

    「……对你做出此种事,一句道歉便想了结?」展昭声音冷肃,握着我的手下却愈加收力,紧得我都开始生疼,抬眼望见他那一双深黑的瞳眸,竟冷厉地彷佛随时都要飞出刀子:「——而你竟然还心软了?在他们后来——又陆续对你……」他几乎咬不成声,「……以后?」

    「他有说要补偿我……」

    我当真惊疑不定,还没弄懂他愤怒的来由,便见他一副像是快怒翻了的模样,阴沉着一张脸,开口几近低吼:「补偿?他拿什么来补偿!」

    「拿钱……」

    他更怒:「——他还拿钱来折辱你?!」

    「这……不能算是折辱吧?」我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小心翼翼地说:「他就是想赔偿那几套衣服的钱而已。不过我没让他赔,因为他尽是挑贵的衣衫撕,而且除了我之外,他还把自己朋友买来追娘子的金簪也搜出来摔坏了,月俸可能不够赔。我想不过毁去了几件衣服而已,人又没受伤,自己又不缺钱,才想便莫要同他计较……」

    ……

    …………

    展昭突然就沉默了。

    过了半晌,才听他缓缓开口问:「……究竟是如何回事?」

    我便将寄居在青师兄家中那群原部下们的怪癖给说了。

    他听完后又是沉默了好长一阵,然后缓缓松开了手,一言不发地兀自就回头往来时的路走了,任我再三叫唤也不回头。

    我:「……???」

    ……到底怎么回事??

    是不是真有哪里不太对劲??

    怎么好像有一种错过了什么重点的感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