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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八一)
当时的展昭同丁月华目中无旁人地寒了一会喧后,便转去柜台处找店家问了好一些问题,花了小半晌时候,方见他颔首让店家离开去忙旁事。
那时丁月华点的一桌菜色已经送齐,正在欢快地大啖特啖,我见他离开柜台处便朝我们这儿走来,想来该是要来打声招呼再告辞去忙公事的。
体谅一般人应会想尽量与心上人有多一点的独处时间,我便思考自己还是去外头买碗酸梅汤喝完再进来好了,这里边便留给他们小俩口培养感情吧!
……虽说丁月华不确定究竟是否已有了意中人,但凭展昭这般的条件与人品,在下以为假若他一朝能下定决心认真起来,这赢面恐怕还不是没有的!
这么一想,便侧去头与丁月华说了一声,其后便起身离桌准备去实施酸梅汤的采购计划,经过展昭身边时还对他挤出了个「朋友我支持你!」的眼神,尔后便赶紧抬脚往门外赶。
「等等!小春,你要去哪里?」男主角却很不解风情地拦下了我,一手擒了过来,抓住了我的手腕,导致大灯笼自主退场的酸梅汤计画才刚开头就遇上了阻碍。
瞧他的架势,不说清楚搞不好还不会放人深藏功与名地走!
「呃……」我只好抬手随便往门外一指,回道:「天气太热了,我想去外头买碗梅汤来喝喝呢,你跟丁女侠先聊啊,不用管我!」
随即朝他一阵眨眼,试图提醒他这是在给他制造机会,可得好好把握!
……话说,他之前才警告过我,要我莫再掺和进他与丁月华之间的事,在下现下就这般明目张胆地鸡婆好吗?
待会这脸皮薄的一受刺激,又把好不容易开窍的爱苗给掐断了他下半辈子该怎么办呢?
思及此种可能,在下的面情瞬时回复了平静,目光炯炯,哪敢再同他胡乱眨眼?
展昭大概以为刚才我的眼睛只是一时让风给吹瞇,未以为意:「既然如此,你且稍待,等我与你一道出去。」说完快步走去丁月华处,简单道几句后又快步走了回来,道:「好了,我们走罢。」
我:「……」
(一七八二)
在下直至与他一同走到大街上时还是没能搞懂,为啥他就这样跟着我一起走出来买酸梅汤了呢?
就算他来不及明白出在下挤眉弄眼的暗示与好心——可明明小别一月的心上人就坐在桌子边等他,他却宁愿跟别人去外面买解渴的饮品,也不把握机会上去跟人家多聊上几句话?
——朽木不可雕也!
——枉费在下还特意替他制造机会!
这展昭真有如此口渴吗?!为了下半辈子的幸福人生给我稍微忍耐一下啊!!╯‵□′)╯︵┴┴
要是早知他恰好如此乾渴,在下一开始就该选个出外买乾饼或肉乾之类一听就要噎死人的借口才对啊……
(一七八三)
卖酸梅汤的摊子在上土桥下,端午刚过,天气愈发炎热,堤岸虽绿柳茵茵仍遮不住酷热的暑气,路上买汤解渴的人很多,导致我们需要陷在人龙里排队。
一路走来,我陷在「怎么会这样?他为什么可以这般不开窍!」跟「这展昭同丁月华那种跳跃性思维的人都立马建立心灵连结,为啥跟我这认识多年的朋友却老是在关键时刻失去讯号?」的思绪里闯不出来,直到经过一群正在互相推闹玩乐、眼睛没放在路况上的粗爷们身边,他适时将我往内侧一护,避过他们无心的推撞的时候,我脑中才不太敢确定地跑出了一个猜测。
「……怎么了么?」
展昭发觉我在看他,侧过头来问,其冠上垂落于两鬓之旁的红绳与墨发随此动作滑落下了肩膀,在他胸前摆荡出了一个微幅的波动。
我情绪复杂地定定盯著他看了一会,才道:「……你方才为何要同我一齐出来买这梅汤?」
展昭失笑:「我本便要回开封府,顺道同你一齐出来,有何不可?」
「……既然如此,你为何不直接回府便是?何必同我一道留下排这队呢?」
展昭眨了眨眼:「炎炎夏日,难道便不允我偶尔也偷个懒,停在路边喝碗冷饮么?」
他面上的笑容如往日般稀松平常,眨眼的动作也如同往常那般闪萌,可我见了却笑不太出来了,低下了头,视线紧盯在地上,情绪有些波动。
展昭察觉到异样,慢慢收了笑容:「小春……你怎么了?」
我觉得闷:「……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在我家附近安了人手?」
……街声嘈杂。
各式小贩唱喝的调子充斥在大街上,远近重迭,种类多有。
街人聊天取闹的喧哗声、市井上的叫卖声、驱赶驴牛畜生的吆喝声、间或还有些狗鸡之类的动物鸣叫声……
各种行在路上本不会特意去分辨甚或注意的声响,在此种刻意沉寂下来的时刻,却显得格外喧嚣也吵耳。
沉默了片刻,展昭的声音才响起:「……你知晓了啊。」
平平淡淡的语气,却好像是在叹息。
「……嗯。」我点了点头,问出来后,心内反而轻松了一些,便有了开玩笑的心情:「说起来这包大人也真不够意思。好歹我也在开封府里打了好几年的工了呢,怎么遇事还要这般排挤我?」
「我等并无——」展昭眉间一蹙,却又止住道:「此事不能怪包大人,是我让府里的人……先莫同你说的。」
「哦?」我瞅向他挑眉问:「原来是你在排挤我啊?」
「小春,你知我不会有此意,我只是……」他蹙眉欲言又止。
我却瞧著他不放:「……只是如何?」
他皱眉瞅我不语。过了片刻,才叹息地闭上了眼,道:「我只是……不欲你太早为此些尚无法确定之事忧虑,至少不需甫回京城便要烦心。本打算待你安顿好后,过些时日,再寻机同你说的。」
我眨了眨眼:「那你现下可以说了。」
展昭皱着眉,神情复杂地瞅着我,半晌后,才叹出一口气,终与我道出了事实:「……其实,在当初前去秀州救你之前,五影阁便已有派人至我等当时的落脚处,探查上两回了。」
我讶异:「什——」
他接着说:「我想他们当初应是冲着邱封兄妹而去的。不过当时我等已有准备,是故并无让他们探查出我等将人藏于何处。」
展昭的视线定定落下:「你可明白,他们早便怀疑邱封兄妹当时在我等手中。去别庄寻你之时,与其说是我和欧阳大哥声东击西,出去吸引他们的注意,倒不如说是他们刻意在拖延后来我等二人往主院去与其他人会合的时间。立即便燃起的火势不说,此方起之火,却猛烈到能于倾刻间烧毁一整座庄院?还有观他们当时包围我与欧阳大哥二人的人手与装备,若非早有准备,又怎能有如此周全的阵仗?」他顿了一顿,才道:「小春,他们早便有了,我等会去闯庄救人的预料与准备了。」
我是当真不解:「可是,他们若是预料到你们会来,何必还待在原处等着你们……」
「……也许,是已不介意曝光了罢?」展昭嗓音沉沉,「又或者,邱香手里的东西重要到,即便有可能使他们曝光,也要确定我等究竟是否真与邱香有了联系,才能寻至那座庄院里找你。请君入瓮,或许仅为一下马之威。」
「邱……邱香?」这女人真是阴魂不散!
展昭点点头:「无论她从五影阁内取走的为何物,那样物事一定对他们至关重要,不然他们不会做至如此地步。能寻到庄院所在,便证明我等已与邱封兄妹达成某种程度上的共识,如今他们很可能认为邱香已将那样物事,交到了我们的手上。」
「这也……不见得吧?」我中肯地表示意见。
展昭垂望下来的眼神微微闪烁,偏开了头道:「……他们,已经派人来找过了。」
我不明白他意思:「……啊?」
他望着桥上来来往往的人潮,语气很平淡:「于陷空岛时尚无动静,可一待我出岛,几拨刺客便陆续尾追而来,目的皆是欲从我身上,截下那项不知为何物的物事。」
「什——那你有没有怎么样?受伤了没有!」我就着他上下左右地乱探了起来。
「我无事。」展昭制止了我的动作,不知是否系怕我趁机假藉关心之名行性骚扰之实,他抓得是格外严实,甩都甩不离手。
「可他们无在我身上找到欲寻之物,我怕……他们最终会将目标放在,同样从秀州回来的你身上。」
他灼灼盯过来的目光太过灼热,以至于让我清楚看见到那掩藏在他目光底下的担忧与后怕。
只听他缓声道:「是故,小春,在尚未确认安全以前,你暂且便先搬来开封府里与我等同住,可好?
(一七八四)
被他用那种深切的目光注视着,用那种注入了强烈期盼的语气请托着,我却没法一口就答应下来,此事著实让我甚感歉疚,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回欺负汴梁之宝的罪人。
我迟疑了一会,低下头,只能如同曾回答青师兄的邀请一般,回了他一句:再让我想想吧。
白玉堂和丁月华二人还会在自己家中再住上一段日子,安全无大虞,还有些时间,让在下我好好地,再想一想。
(一七八五)
有件事不得不于此顺带提上一提,就是丁月华丁家女侠自从经过上述这场运河埠头旁饭馆里的大胃王挑战赛后,便一战成名,隔日就以自称的化名登上了汴梁逸闻的头条版面,惹得京人争相传颂,尤其在各式饭馆口谈间更蔚成了一则传奇!
在这之后,但凡丁女侠尚在汴梁的期间,每每外出上馆子吃饭,都会引发起路人夹道的围观。
话说汴梁这座京城汇集了来自四海八荒的珍奇之物,亦常可见到各式样的奇人献艺,是故长居在此处的京人们,便是仅为一名小老百姓,亦皆各是眼界开阔,对新奇事物的接受度特别高——因此有不少路人在围观赞叹之后,还会好奇上前找丁女侠(易名『岳娘子』中)搭话,向其请教好胃口的秘诀。
在「能吃就是福」的思维影响下,许多人竟因此便将「大胃」此种现象,扭曲视成一种一等一福气的象徵,不少有钱又有闲的富人贵族间,纷纷开始流行起将胃口撑大这种奇怪的运动,间接引发出一股推崇「大胃王」的社会风潮。
——此举间接激发了餐饮业界求新求变的生意头脑,各式饭馆酒楼间自此常定期开始举办起各种不同内容的大胃王挑战赛,一来刺激买气,二来新饭馆还可以顺道藉此争争曝光率提高个知名度,真可谓两全其美。而夺冠之人不但可享饭钱全免优惠,还可以获颁荣誉锦帜一面,挑战失败者则需负担全额的酒菜钱,兼之报名费没收。
此举一开,渐有一窝蜂人以巡礼于各式挑战赛搜集锦帜为其生活目标,风行到时人还特为此类竞赛活动取了个专有的称呼,谓之为:「大饭桶赛」。
一时之间,京内大肚腩盛行。
仿唐之审美风由此短起,衬托得彼时隐约已有发福迹象的包大人都快要显成了个苗条的瘦子,足见此风气歪长程度的夸张。
再然后,由于瘦者成胖、胖者更胖,朝堂上有月饼身材的人数日益增多,连深居于宫中的顶头官家都不免注意到了此种复古的现象,据说究明缘由后还曾一度好奇到以微服出巡,跑去亲身体验了一回所谓民间风行的「大饭桶赛」为何物——
据说不小心参加到的还是最高等级的「巨饭桶赛」规格,选手们无不是膀大腰圆人人可媲美相扑手的壮汉子,我们文雅秀气的好官家,坐在这群「强人」里边,简直就像被扎进河马堆里的大白鹅,显得特别的鹅立河马群,简直夺尽了当场围观群众的目光!
其后,罢朝三日。
官方给出的理由是「圣体微恙,偶染风寒」,休朝静养了整整三日才听说「龙体稍缓」。
可是从宫内八卦渠道里流传出来的版本,则表示罢朝的原因纯粹是因为我们的皇帝在「巨饭桶赛」那日吃得太撑了,胀坏了身体,得休养数日才将能肠胃养回来……
重新上朝的当日,位于九五至尊的官家立马就下了一道新令,内容严加谴责了时下崇尚大胃王的不良风气,并全面禁止此种「饭桶赛」系列的活动,违者要勒令关店重罚。
首先,诏令以一句笼统的保健守则开头,曰大宋子民应注意平日该「避风如避箭,避色如避乱,加减逐时衣,少吃申后饭」来赡养自己的健康,强调对饮食应采取「勿拣择,食适可,勿过则。食欲数而少,不欲顿而多。」的态度,严正指出时下「大饭桶」风气的种种弊害,表明暴饮暴食乃「伤身之举」,「若好其道,则气血自亏,寿命自短」,后果十分严重!
故「为朕子民康泰计」,「大饭桶赛」应全面禁止,再不得举行,否则「违者重罚,绝不宽待。」
末尾,未免前文用词遣字有太过文言之虞,导致一般百姓有看没有懂,误会皇帝的一番好心意,甚至贴心地让负责起草诏书的臣子补上了一句通俗好懂、琅琅上口的口号做总结,曰:「吃饭省一口,活到九十九!」
结尾语乃:「朕之子民当谨慎奉之。」
下令城内各处张贴诏告,诏令即刻生效。
东都大饭桶传说,就这么成为京人拿来形容昙花一现的代名词。
造句范例如下:
唉,良辰易纵,美景难留,年华一如大桶饭,当是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时至今日,此种用法仍是不时偶有耳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