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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心终究是没有坐下,跟两个人互换了姓名之后便如做贼似得,逃一般的翻过院墙跑掉了。
李星辰见明心离开,心里估计季家那些人应该都散了,也起身打算告辞。
这里终归不是他该呆的地方。
“李公子不多留一会儿了吗?”少女牵着李星辰的手,一脸的不舍。
只是李星辰用力的把自己的手从少女手中抽出来,尴尬道:“我还得去找我师父呢,灵犀姑娘,告辞了!”
他说罢头也不回的就朝前堂走去,只是宋灵犀却并未甘心,她趋步跟上李星辰,与他并肩而行。
“既然公子执意要走,那小女子便送公子一程。”
对于宋灵犀这般做法,李星辰并没有拒绝,只是刚从后院回到醉春楼内,却发现醉春楼里的门口处传来了一阵骚乱。
李星辰放慢了步子,他看着门口,心中浮现起了一丝好奇。
他觉得醉春楼今日还挺多灾多难的,早上因为自己那季家刚刚闹过,随后又有明心和尚在楼中劝人向善,这会儿门口又起了骚乱,也不知道一会儿还会发生什么。
他想着想着,干脆寻了一处放在角落的桌子坐了下来,等看完热闹在离开也不迟。
倒是宋灵犀,她趁李星辰不注意,偷偷给守在醉春楼内的一个小厮使了一个颜色,等小厮心领神会的点点头离开后,她这才跟着李星辰来到角落里。
很快骚乱声就越来越响,最后变成了打斗声。
不一会儿,门口处几个护院倒飞进来,砸到了几张桌子后,一抹鲜红的颜色在门口处显露出来。
那是一抹异常艳丽的颜色,红的有些刺眼。在李星辰的记忆里,穿过这种颜色衣服的,似乎只有肖红衣。
他不知道天底下会不会有别的人也有这般喜好,但他听说过的人里,大抵是只有肖红衣喜欢这样。
李星辰仔细盯着门口处那一抹越来越清晰的红色,右手不知不觉摸到了挂在腰间的玉石,脑海里回荡起了肖红衣信中说过的话。
“长安、扬州,只要带着玉到了这两个地方,我都会第一时间来寻你。”
门口处,几个倒飞进来的护院躺在地上呻吟不已,想来受了不轻的伤势。
“哒~哒~哒~”
脚步声飘进来,随着脚步声一起飘进来的,还有一阵醉人的酒香。
酒香甘醇,一下子勾起了醉春楼里好些酒客肚子里的酒虫。
片刻后,脚步声渐停,一个身着赤衫面色如玉的男子从门口处走了出来,他腰间挂着一柄剑,剑鞘上嵌着翠玉。
他手里拿着一个酒葫芦,从门口走进来后,猛灌了一口酒后,将葫芦塞好,径直走向临近高台的一张木桌前坐了下来。
“师傅!”李星辰低呼了一声,但是这声音很小,他不清楚肖红衣要做什么,所以还没打算就这么上去相认。
宋灵犀神色古怪的看了一眼李星辰,随后又将目光放到了醉春楼中央这个一袭红衣的男人身上。
等肖红衣在桌子旁坐下,立刻从门外跑进来数个护院,将肖红衣团团围住。
“你们还打算动手?”肖红衣拿起桌子上的茶壶,给自己到了一杯茶,方才开口。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化着浓妆的老鸨带着笑挤开几个护院,跑到肖红衣的桌边。
“肖侯爷息怒,我们怎么敢对肖侯爷动手呢!”老鸨挤出一脸笑容,伸手打算帮肖红衣满上茶水,却发现肖红衣早已自己倒好了茶,她又尴尬的笑了笑,收回了手。
“其实你们动手也无所谓的,不过最好叫你们灵犀姑娘过来,不然……”肖红衣说话间顿了顿,然后伸手指了指围住自己的几个护院武师,嗤笑一声:“凭他们几个还弱了一些。”
肖红衣的话传到几个护院的耳中,让几个护院脸色涨的通红,可是他们却不敢发作,只能强咽下这口气。
老鸨的脸色也不好看,只是她还是勉强挂着笑,有些低声下气的问了一句:“您说笑了不是,不知……不知肖侯爷来我们醉春楼所为何事?您说出来,我也好为您把事情办了。”
肖红衣饮了一口茶水,随后不紧不慢的深处两根手指,道:“我来是为了两件事,第一件事,是为了寻仇。”
肖红衣话音刚落,老鸨的脸色却僵住了,她看着肖红衣,询问道:“我们醉春楼应该和肖侯爷没什么仇怨吧?不知道肖侯爷来寻得什么仇?”
“仇怨这事儿,与你讲不清楚,还是叫你们灵犀姑娘过来吧,我知道这里是灵犀姑娘在做主,你骗不了我的。”肖红衣的手不知何时摸到了灵鸢的剑柄上,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剑柄低端那一块龙眼大小的翠玉,半晌才开口。
“这个……”老鸨站在原地,嘴里支支吾吾,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方才有个护院过来给她传话,说是宋灵犀让她先来肖红衣这里探探口风,若是能搪塞过去就尽量搪塞一下,不必要不要叫她出面。
现在肖红衣根本不漏口风,直接让她去找宋灵犀,她这左右为难啊。
角落里,当肖红衣说出醉春楼管事的是宋灵犀以后,李星辰的一双眼睛就在宋灵犀上下扫个不停,似乎想看看她身上到底还有多少自己不清楚的地方。
倒是宋灵犀抿着嘴儿笑了一声,两道柳眉微微翘了翘,对着李星辰调笑道:“公子怎么这般看我,难不成是喜欢上了小女子,想要与小女子成一对儿佳话?”
宋灵犀说着站起身来,小步挪到李星辰身后,一双柔夷直接从背后揽住李星辰的脖子,下巴抵着李星辰的肩头,光洁的面庞紧贴着李星辰的脸,低声细语:“若是公子不在乎小女子的出身,小女子可是甘愿与公子双宿双栖的……”
听着耳边的靡靡之音,感受着身后与脸边柔软的触感,李星辰的脸涨得通红,身子骨也酥了大半,浑身上下使不出力气。
他耳边似乎有人在催促他,让他答应,快些答应。
可是不知怎的,他脑海里竟在此时浮现起了李潺鸢的一颦一笑,还有来长安时与李潺鸢同行的一点一滴。
想到这儿,他身上的一下子来了力气,他双脚一用力,当即从木椅上站了起来,从宋灵犀的怀抱里挣脱出来。
“这个还是算了吧。”李星辰很尴尬,但是拒绝的倒是很干脆。
恰逢此时宋灵犀听到肖红衣在念自己的名字,她“咯咯”的娇笑了两声,伸手在李星辰的脸颊上抚了一下,这才转身款款离开。
……
“张妈妈,你退下吧,这里交给我,我来跟肖侯爷谈。”就在老鸨不知所措的时候,她身后忽然传来一个软糯的声音。
听到这个声音,老鸨如蒙大赦,连忙低着头逃一般的走开了。
宋灵犀迈着步子,穿过护院的包围,走到了肖红衣面前。
“你们也都退下吧,这里的事不用你们管了。”她面色平淡,扫了一眼围在周围的数位护院小厮,淡淡的说道。
李星辰站在远处惊愕的不止该说些什么了,这少女变脸变得也太快了吧,刚才还媚意十足,这才走出几步,就能一下子变得冷冰冰的。
大厅中央,等到护院们都退下来,宋灵犀才对着肖红衣施了一礼,笑道:“肖侯爷赏光来我醉春楼,灵犀有失远迎,还望侯爷见谅。”
“无碍。”肖红衣也笑着回了一句,他看着宋灵犀提着襦裙在桌子对面坐下,又接着说道:“看姑娘气息平缓,灵力充足,想来是修为又有所精进,看来江门主倒是调教的不错。”
宋灵犀微微颔首,笑道:“有劳侯爷挂念,灵犀全赖舅舅帮衬,才能有今天。”
她说着顿了顿,继而问道:“不知侯爷口中说的仇怨,所指是何事?莫不是我醉春楼里有什么人得罪了侯爷?若是真的这样,那侯爷尽管指名道姓,我将这人叫出来,任凭侯爷发落。”
只是肖红衣倒是一点都不急切,他徐徐饮下一口茶,这才开了口:“四年以前,我受帝君之命去北地平辽,曾在北地遇到过江门主,不过他当时似乎修行出了岔子,神智有些不清楚,想要对我和我家徒儿出手。”
“我徒儿当时被打成重伤,虽说后来逼走了江门主,可是我徒儿的伤,可是落下病根儿了。这个仇,咱们该算一算了吧?”
肖红衣一双星目盯着宋灵犀,似乎在等她的解释。
倒是宋灵犀心中腹诽不已。她也知晓当年江承恩去北地的事情,可是舅舅从北地回来后却丢了一条胳膊,看样子伤势更重,想不到今日肖红衣却为此事先找上门来告状了。
可宋灵犀却并不打算提起这件事,甚至连质疑都没有质疑,她低下头,微微沉思了片刻后,展颜一笑,问道:“既然如此,我们也没什么可说的。过去这么多年,侯爷弟子的伤势肯定是没办法医治了,那我们只能拿点儿赔偿出来,不知侯爷觉得什么样的赔偿才满意?”
“这件事不急,我来醉春楼还有第二件事。”
“何事?”
“来找个人。”
肖红衣这句话说出来,宋灵犀倒是笑了。她大概已经猜出来肖红衣要找的人是谁了,这醉春楼里,怕是除了那个少年,应该没有谁会是肖红衣要找的人了。
“侯爷是来寻李公子的?”
“是。”肖红衣眼睛朝着角落里瞥了一眼,叫到:“星辰,还不赶紧过来。”
李星辰面露喜色,三步并作两步就跑到了肖红衣身边。
“师傅!”李星辰惊喜的唤了一声。
肖红衣点点头,他上下细细打量了一番李星辰,然后才扭过头去,对着宋灵犀说道:“不如这样吧,你们醉春楼帮我在长安城里购置一处院落,让我徒儿有个歇脚的地方,这笔账,咱们就算揭过了,如何?”
宋灵犀看了看李星辰,又看了看肖红衣,沉吟了一番之后,点了点头:“如此也好,倒也还算公平。”
……
李星辰和肖红衣走了,早早地就离开了醉春楼,没做什么停留。
宋灵犀看着醉春楼的门口,看着街上穿梭的人流,不知想些什么。
“张妈妈。”半晌,她才唤了一声,将老鸨叫到了自己跟前。
“小姐,请吩咐。”老鸨低着头,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
宋灵犀眼帘微垂,在心中思索了片刻,心中做出了决断。
她看着老鸨,吩咐道:“你去账房那里拿上银子,把东城杜家那间空下来的宅院购置下来。价钱可以稍微压一压,只要不是太贵,你可以自行做主。”
老鸨愣了愣,问道:“小姐不是在东城已经有了一处宅邸,怎么还要购置房产?”
只是宋灵犀面色一冷,寒声道:“叫你去你就去,问那么多做什么。在醉春楼做事这么久了,还没记住规矩?”
被宋灵犀呵斥一句,老鸨噤若寒蝉,道了一声“是”之后,连忙快步离开。
宋灵犀站在原地,目光有些迷离,此刻的她显得柔弱无比,无论是面对李星辰时的媚意还是对待老鸨的冷态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卸去了外衣,她终归还是一个女孩子。
她将自己变成那个样子,以为为自己添上了一层铠甲,却不想自己也多了一条软肋。
而自己这条软肋,早已被别人握在手中许多年,让她无力反抗。
街上人流来来往往,宋灵犀一双如水的眸子里光彩明灭。
“舅舅在北地丢了一条胳膊,会是谁做的呢?肖侯爷?还是李公子?”宋灵犀喃喃低语,心中做着猜测。
只是半晌后,她忽然明媚的笑了出来,那一刹那,仿若有绝代的风华,令世人赞叹。
“想那么多做什么,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就已经没有可以后悔的机会了。”只是说着说着,她的眉间又浮现起了一抹忧愁。
“董掌柜……哎……若是当年听了董掌柜的话,今日怎么会有这么多仇怨!”
一声叹息,消散于长安的春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