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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州九边。
自百年前边境出现了第一个裹着兽皮的骑士后,这片被黄沙草原所掩盖的土地硝烟就从未停止过,没人知道这支民族是何时出现,但染血的石剑和嘶啸的骏马让这片土地的汉人总是在恐惧和慌乱中度日。
汉景运十二年,当时的大汉天子下旨增设边境三边,设府立军,希望能够让这边陲之地得以安稳,却不想一发不可收拾,成群的游骑肆无忌惮的在幽州边境旁飞驰而过,偶尔停下的马蹄,常有如狼窥食般血红的眼神盯着南边不算雄伟高大的城墙。
年与时驰,意与日去。
百年韶华在黄沙中翻滚,当年的三边到了如今已然成了九边,唯一相同的是战火仍燃,赤血仍殷。
燕阳郡北边一个在国境上的小村落。
几匹快马上载着欢快的口哨声飞驰而过,远远传来几声无助的悲喊,几个身穿羊裘的匈奴游骑将他们此次掠夺的战利品打点清楚后又心满意足的看了看眼前这座还冒着黑烟的土房。
“回去吧,阿于提大人说了,部落里的羊够用,起码四只脚的够了。”
剩下几人发出类似满足兽欲的笑声,将马背上一个衣衫褴褛的女子毫不怜惜的扔了下去。
这座日升前还袅袅炊烟的村落除了几声悲鸣外再无其他,一群匈奴游骑聚集在村落外围,清算此次掠夺的战利品,顺便将一些他们眼中无用的两脚羊割破喉咙丢在一旁,任凭鹰鹫扑食。
黄昏日下,遥遥望去,远处离离青草上溅起滚滚尘烟,一杆蓝底红字的旗旄像是从地而生,比血还要艳上三分的‘燕阳’二字苍然有力,嶙峋而劲。
“最近几月,这些匈蛮是越来越不安分,都敢闹到燕阳郡了,看来今年咱燕阳虎枪上的缨头不用染料了。”
只是眨眼功夫,几百只骏马像是幽灵一般踏在了这片草地上,悄无声息,连一声马鸣都未听见,唯有那面大旗迎风而舞,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远处匈奴游骑很快便看到了这面大旗,在这空旷的草原上实在太过显眼,本还悠然自得的匈奴们像是炸了锅一样,也顾不得给一旁的两脚羊放血,已经有十几骑朝着相反的方向奔去。
这几百燕阳义骑纹丝未动,只是齐刷刷的竖起一片枪林,在红日的照耀下枪头银光绚烂,可执枪的人知道马上将饮血而歌。
村头的土路上一匹神骏踏着沉重的步伐在黄土上不停的踹足,马背上的身影格外英武,与那些燕阳义骑装束相似,不同的是这人背后悬着日月二旗,一面书着‘义’,一面写着‘威’,双手紧紧攥着两把长枪,左枪稍长,右枪稍短,雪亮的枪尖在暮日黄沙下甩出几朵枪花,再加上这人一身的装束,像极了一朵带血芙蓉花。
那几个反应很快的匈奴游骑先是看到了两面旗,随后视线移到了两杆枪,不由的勒住了缰绳,面色如灰,比起之前任他们宰割的两脚羊还要难看几分。
陲塞九边三府二十万汉家将士,燕阳义的名头却远远压过另外两府,现任的燕阳将军马昊明正是当年在汉字赤旗下第一个冲进匈奴王庭生擒特勒单于的人,除此之外,燕阳府十万铁骑也是英雄辈出,若说风头最尽者,莫不过是匈奴人口中的天威将军雪海山了。
日月旗如九幽令,子母枪是夺魂锁。两杆枪尖不知挑起过多少匈奴人,这两年游牧大帐里谈虎色变,玩命出来抢一把的匈奴只希望长生天佑护,避开这杀神。
看来长生天这次是舍弃这几个信徒了。
雪海山胯下的神骏沙里飞鼻孔里冒着森森热气,显然已经耐不住性子,想闻闻血气味。
这时燕阳大旗舞动起来,村落里还散乱的匈奴人只觉得地面一阵颤动,惶恐的抬起头,看到不远处朝他们奔来的几百个包裹着铁甲的战马和闪烁着银光的百来只枪头。
燕阳十万铁骑,铁甲虎枪,红缨猎弓。其中八千人是当年随着马昊明冲进匈奴王庭的骁骑,泰天帝为表其功彰亲自书了一面大旗,在燕阳府内日夜高悬,这八千铁骑更被御封为燕阳义骑。
匈奴人自恃为马背上的民族,只要跨上骏马,他们就是长生天最忠实的战士,汉人以农耕为主,中原各地又不产战马,只有凉州与幽州盛产骑兵,燕阳府之所以被匈奴忌惮,不光是因为有与他们一样在旷阔平原驰骋的战力,马上的弓弩箭张亦不逊色匈奴这些从小牧马放羊的战士。更为让匈奴眼红的是这十万死敌不光人人身披厚重铁甲,连胯下的战马也披带铁甲,百步之遥,弓箭无用。
燕阳十万铁骑虽成军不久,但却是公认的大汉第一战力,幽冀二州每年要花去三分之一的税银来供养这十万将士,十万战马,泰天年间曾有谏官上疏言其中猫腻无数,建议裁军五万,以养边民,奏折刚递上去这谏官便被发配荆州边驿,在未入过长安。
有次先河后御史台每日奏折如雪花一样上奏,却无一人胆敢弹劾燕阳府,圣恩浩荡,连三公对燕阳府都缄口不言。
这几百铁骑马蹄狂奔,大地震动,每日刀口舔血的匈奴游骑血性也随着羌笛长鸣的悠悠声而爆发。
天威将军雪海山纵马提枪,只是一个照面两杆枪头上便溅血黄沙。其余几骑匈奴人高声喊叫,手里拿着他们独有的草原弯刀朝着雪海山划去。
枪尖红缨上甩出血花,轻轻一挑便将一把来势凶猛的刀刃挑开,另一把长枪直捣黄龙,将一名匈奴戳了个透心凉。
村庄里几百骑兵碰撞在一起,燕阳铁骑并列一排,连奔驰的马蹄起脚频率都一样,在枪尖距离匈奴游骑还有十几步的时候随着当头校尉的一声喝令下整齐的横在战马左侧。
“燕阳骑!破阵!”
一排红缨慢慢游曳前伏,靠着百米距离的冲刺只是一轮冲锋便将匈奴游骑慌忙组成的阵型击穿。
硝烟弥漫,战马悲鸣。
几把燕阳虎枪刺透几骑匈奴飞了出去,第二排的燕阳铁骑以枪做棍,将一些漏网之鱼从马上一枪敲下,乱马嘶鸣中仍能听到很清楚的骨骼断裂的咯咯声。
虎枪冷面,几个从匈奴游骑阵中冲出的赤色铁骑枪头支着匈奴尸体拖了一路,被马蹄溅起的黄沙上染着鲜血黏在他们毫无表情的脸上,令人胆颤。
雪海山双腿牢牢的夹住马鞍,左手猛刺将一骑匈奴喉咙刺穿,挑在空中砸下,右手铁枪则将一个从马上被他扫下的匈奴扎进黄土之中。
这条小道上的游骑皆成他枪下亡魂,独留几匹骏马驻足打着响鼻。
匈奴游骑已然士气全无,几人为了让马跑的再快些连抢来的粮食都全然不顾,看到空隙便伏身在马背上想要逃离此地。
几百游骑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尽做鸟兽奔离。留下几个打扫战场将士后,随着这队校尉的指挥,百来张铁胎弓拉至满月,对准了几个亡命逃窜的游骑。
箭雨如蝗,连马都未能逃过一劫,直挺挺的载着马背上的尸身倒在了地上。
有几个重伤喘气的匈奴做着之前他们眼中两脚羊那副苟延残喘的样子,只求得能活命,前一刻还在鄙夷这群羸弱两脚羊卑躬屈膝的样子,用锋利的弯刀证明自己是长生天最勇猛的战士,此时却希望自己这副拖着残躯伤痕的可怜模样能撼动这帮人的恻隐之心。
这帮不是常年在此地游荡的部落游骑不知晓燕阳军密密麻麻的军令中,第一条便是不留任何匈奴俘虏。
黄沙漫过,消散了这片的血腥味。
看起来很年轻的燕阳骑校尉举起赤红的手掌想抹一抹脸上的血迹,却越抹越多。
“校尉,此村所有村民都被匈蛮杀尽,无一活口。”
年轻校尉闭上眼睛喉结滚动。
雪海山驾驭神骏到他身旁,校尉满脸鲜红,唯露出森森白齿,沙哑道:“收枪回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