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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城很是繁华,比京城也不遑多让,往来行人各个腰脊挺拔,女子们容貌温婉,一颦一笑俱是风情。
周家在扬州有一间很大的酒楼,名叫朱楼,是当初周朱衣开始学做生意经营的第一个铺子。
掌柜的一见周朱衣进门,匆匆跑过来,“小姐,您这么早就到了?之前您来信说要来,我就让人把您以前住的院子收拾好了。”
他身材有些佝偻,站在周朱衣面前都不比她高多少,却还亲自帮着卸货,牵马,忙前忙后。
“刘伯,你别忙了,让他们去安排吧,我有两三年没见到您了,您跟我说说扬州的情况。对了,这位是魏公子,你找个熟门熟路的小儿带他出去转转吧。”
“好好,”刘伯上前跟魏青霄弯腰行礼,魏青霄连忙把他扶起来,“魏公子是吧?”他仔细把魏青霄看了一遍,不住称赞,“真是好样貌。”
此举正得魏青霄心意,带着笔墨兴致勃勃的出门了,周朱衣则听刘伯叙述这两年朱楼的经营情况。
虽说每年都能收到朱楼的账目,可有些事情从账本上是看不出来的。
比如去年离朱楼不远处开了一家新的酒楼,这家酒楼掌厨师傅有几样拿手绝活,一下子吸引了不少客人,再加上他们家别出心裁,找了不少美人在酒楼里弹唱,每日往来的客人络绎不绝。
这家酒楼越做越大,最近已经隐隐有超过朱楼的势头了,朱楼不过凭借以前留下的一些回头客,可对方在不断前进,他们停滞原地必将被远远抛下。
“第一楼?还真大言不惭!树大招风,怕是不少人等着看好戏呢!”
话虽如此,可这家酒楼敢用这个名字,而且短短时间就能达到跟开了几十年的朱楼相差不远,背后的靠山怕不是那么简单的!
“他们背后是谁?”
刘伯叹了口气,“据说这家是知府大人的亲戚,前一段时间有人看他们不顺眼,去找麻烦,已经被收拾了,刘知府虽说没有言明,可显然是护着这家第一楼的。”
“刘墉?”周朱衣对这位扬州知府还算有点了解,他在扬州任职已经十几年了,能来这么个富庶的地方背后显然不简单,是谢丞相的门生,还娶了丞相的庶女。
“小姐,看对方酒楼位置就知来者不善,咱们怎么办啊?”
俗话说民不与官斗,周朱衣只是商人,那位知府大人稍微动点手脚就能让朱楼关门,然而对方没出手,那就证明,对方也在忌惮。
“不急,前几年我还曾见过刘知府,这次来了,总要去知府府上拜见。”
然而,不等周朱衣投帖子求见,知府倒是先派人来了,那小厮皮笑肉不笑的把一张请帖放到周朱衣面前,“周小姐,知府大人请您明日去赴宴。”
“能得知府大人邀请,是周某的荣幸,只是不知知府大人都请了谁呢?我也好早作准备,以防失了礼数。”
“不过几个商人,周小姐准时到就成了。”说完,那人转身就走,神情很是倨傲。
她一进城就来邀请,这是明晃晃的下马威,让她知道,这扬州城到底谁当家作主,又派了这么个奴才来传话就是要激怒她。那句‘不过几个商人’,正刺中她的痛处。
当晚魏青霄回来的时候,就见周朱衣愁眉不展,晚饭摆在一旁,一口都没动。
“发生了何事?”大部分时候周朱衣都是玩世不恭,嘴角带笑的,能见到她这幅模样也不容易。
“唉,我只想安安静静混吃等死,怎么就那么难呢?”
周朱衣从来没有什么大的梦想,不过希望吃点好的,住好些,最好再有美人相伴一生就行了,若是她有一个兄弟,那她这个愿望很容易实现,可她没有,父亲去世之后周家的担子全压在她肩上。
那些往昔的梦想如今看来越发难以实现,内有亲戚跃跃欲试,外有强敌来势汹汹,茕茕孑立,孤身一人,如何在这样的时候撑起偌大的周家?
“别担心,再怎么说我后台也要比那刘知府大,他再厉害能比得过皇亲国戚吗?”
周朱衣已经把自己算作皇上的儿媳妇了,作为皇上的儿媳妇,刘墉要是敢难为她,她就回去告状!
魏青霄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放到周朱衣面前,玉佩上雕刻着四爪金龙,外面包了一圈赤金,玉佩的最底下刻着一个两个小字,魏九。
“你拿着这个,这是能够代表我皇子身份的玉佩,若是有人为难,可护你,”想了想,他又嘱咐一句,“不可拿它胡作非为!”
周朱衣连忙将玉佩抢过来,怕他反悔要回去,找了个红绳挂在脖子上,玉佩往衣襟里一扔,“放心吧,这可是你给我的定情信物,我一定好好保护好。”
魏青霄把没说完的话咽回去,他本来只打算借给对方用一段时间的,可看周朱衣的样子是不会还了,他安慰自己,大不了回去跟父皇说弄丢了,让内务府的人再给刻一个。
朱楼后边的院子很宽敞,房间全是木质的,为了防火,院子里引了活水,比别处凉快不少,魏青霄也是满身疲惫,早早睡下了。
第二天,周朱衣换了一身衣裳,淡紫色长袍,上面用金线绣了花样,再加上腰间赤金锁南珠腰带,镂空金麒麟挂坠,以及头上有些晃眼的镶嵌着几颗五颜六色宝石的发钗,金光闪闪让人不忍直视。
魏青霄捂着眼睛退回房间,这一幕真是似曾相识,当初两人第一次见面时周朱衣就是做如此打扮。
倒是笔墨羡慕的盯着周朱衣头上的发钗,“主子,那发钗上的宝石可都是真的!当初皇上赏赐了贵妃一颗,她得意了许久呢!”
至于为何笔墨会记得,那是因为贵妃自从得了宝石每日都要带着去容妃娘娘那坐一会儿,也不说别的,时不时摆弄一番,两个月就把容妃气的瘦了好几斤!
宫里人心复杂,容妃憋了一肚子气只好跑去魏青霄那里抱怨一通,而魏青霄对于这种事情一般都是左耳进右耳出,虽她说去,反倒是笔墨记得清楚。
却说周朱衣带着两个侍卫去参加知府的宴会,一进门,知府夫人倒是亲切的把她迎了进去,问她一路上可太平,嘘寒问暖好不热情。
“你一个姑娘家,年纪轻轻的,正该天真烂漫跟闺中好友一起玩乐,却不想还要受这番苦楚,周家难道没有能顶梁的男儿了?”
“多谢夫人关心,周某早已习惯四处奔波,并不觉得辛苦。夫人倒是还跟以前一样,没一点变化。”
刘夫人摸摸自己的脸颊,笑道,“都几年没见了,怎么可能还跟以前一样呢?你这丫头,就会哄人,就该给你找个厉害的夫君,让他管着你才好。”
“哈哈,夫人,你这话可是说对了,”刘墉大笑着从里间出来,落了座,“听闻周家主跟九皇子订婚了,刘某先祝周家主跟九皇子百年好合,夫唱妇随。”
“大人客气了,这一届恩科又是谢丞相住持,大人要多几位才华横溢的同门了,据说谢丞相的小女儿也到了家人的年纪,先祝贺大人要多一位连襟了。”
刘墉脸色暗了暗,他娶的是谢丞相的庶女,已得了丞相不少照顾,若是有人娶了丞相的嫡女,怕是日后谢丞相的全部心力都要放在那人身上了。
一时间场面凝滞,没人说话,周围伺候的丫鬟下人更是大气都不敢出,直到一人出现,“义父大人,孩儿来迟了。”
那人一身白衫,容貌不凡,只是行走间又脚有些坡,倒是可惜了一副好皮囊。
“辰儿来了,快坐下,”刘墉对着这位义子倒有几分真心实意,让对方坐在他身边,又亲自动手给他倒茶。
一旁刘夫人撇了两人一眼,一福身,“老爷,您跟客人们聊着,妾身先回去照看松儿了。”
刘辰连忙起身行礼,“义母慢走,改日辰儿再来看望松儿弟弟。”
刘夫人没接话,自顾自走了。
很快,刘墉请的另外几个人也到了,这几人周朱衣都见过,俱是扬州的大商人,有卖玉石的杨老、倒卖粮食的张老,这两人是常年四处跑的,剩下三个人主要生意都在扬州。
几人落座,张老先最耐不住性子,看向周朱衣,“周老爷去了之后要你一个人撑着这么大家业也是难为你了。”
周朱衣举杯,“周某初来乍到,年纪小远不如各位长辈经验丰富,以后还请各位叔叔们多多提携!”话说完,她一口饮尽杯里的酒。扬州虽喜甜食,可这酒是烈的很,一点不掺水分。
“好!”张老先称赞了一句,“你倒是比你爹痛快,当初我们跟你爹一起喝酒,他总要推三阻四。”
杨老也跟着凑热闹,“周家主来到扬州就当自己家,不要客气,缺什么少什么尽管去老张的铺子里拿。”
张老啐了杨老一口,“你个老不死的东西,就知道算计我。”
众人哄笑一堂,说笑过后,丫鬟们上菜了,扬州位临桐江,江鲜也算一绝,刘墉用筷子指指那盘清蒸刀鱼,意有所指,“这刀鱼必要取桐江上游的最鲜,若是换到别处,怕是味同嚼蜡。”
“刘大人说得极是,周某早就想尝一尝桐江的江鲜了。”周朱衣尝了一口,放下筷子,“鱼却是鲜嫩,只是也只有扬州罢了,别处怕是吃不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