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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若白的剑法比起主修武术的南梁楼古兰毫不逊色,对方两人联合夹击,但他暴风雨狂暴的剑势又岂是他们能抵挡。
楼古兰几人接近不了席若白心里便盘算着拿下甘青司。
吴峥汇一使眼色,示意冯澜一人换一人,会意的冯澜提气便翻身跃过席若白上方,而吴峥汇则掩护着他与席若白相对。
冯澜速度越来越快,剑直逼甘青司的眉心,可他却无半分动作。
为什么呢,因为席若白对他说,‘你别动,我来就好。’
就在冯澜与甘青司不到两尺距离时,冯澜停了下来,整个人陷入冰窖般森寒之中不得动弹,他双腿因恐惧而战栗不已。此时一根丝线绕过他身后,弦尖对准他眉心,就如方才他举剑对着甘青司那样。
对面吴峥汇也垂下双手,席若白的元夕正架在他的脖子,剑气割得他生疼,他知道再有动作,这个人一定会毫不留情的动手,绝望地闭上眼,吴峥汇道,“我们认输。”
雷鸣般的掌声响起,席若白收回弦杀,将元夕猛地一掷,竟是擦冯澜侧脸而过,稳稳当当的归鞘。
扛在肩上的剑鞘与剑合一,甘青司手一转,元夕便握在他手中。
江溢这才明白他师弟当初的意思。
干事情当然没事!因为他什么都事都不用干!他师弟一个人就够了!
别说受伤了,一根头发都没掉!
对面的楼古兰彻底崩溃。
说好的以多欺少呢?
说好的非议呢?
说好的比赛简单呢?
楼古兰门人皆是颓败之色。
别人眼中看到的当然是席若白的精彩,可江溢从席若白拔剑和收剑,他看到的是两人的精彩。那样的默契换做他可做不来,若非完全的信任,一剑过来,旁人都会吓破胆,可甘青司就那样笑着等元夕回来,就像相信它一定不会落偏一样。
席若白温吞走回,甘青司扬眉,赞叹道,“干得漂亮!”
“等你身子恢复,你再出战。”
“好,你说什么便是什么。”甘青司道。
席若白笑得眉眼弯弯,冰雪消融之感,便是惊华。
三日下来,五十二支队伍将在三月后去往南梁首府酆阳。
四更天首式引得四国人惊叹。什么席若白一人威武!梦岭的新战策云云,实是五花八门。原本备受瞩目的几支队伍也开始各种猜测。
大家提得最多的还有上场拿剑的甘青司,有的人说席若白不如传闻中风雅清高,比赛还带人炫耀抢风头!也有人说甘青司是梦岭的关门弟子莫测高深!更有人说席若白叛门,与梦岭决裂,故意争抢头筹!
一时间百姓们津津乐道,同门们胆战心惊。
就连江溢说起来都觉得很是有趣。“我说,你不会真打算下一场也在赛场上站着吧?”
“那就要看你能不能上场了,你要是上场我就什么都不干!”甘青司耍无赖道。
“你还真是……,”江溢见天色已晚,开口问,“师弟出去多久了?”
“约莫四个时辰了。”甘青司也觉得奇怪。“我出去找找。”
“你认得路吗?”
“你们城里还有人不知道梦岭在哪?”
“也是。”
石坎还没下完,甘青司就听到一声喊,“前辈!前辈!”
“左铭儿,我正想问你,你可见得你七师兄?”甘青司问道,却见左铭抹着眼泪跑过来。
“前辈!你快去救救七师兄!”左铭抽泣。
甘青司心下一震,“出了何事?”
“七师兄在祠堂跪了一早,现在被带到戒堂受刑,长老说要打完整整两百鞭,再打下去非出人命不可!”左铭抓紧他袖子,“前辈你想想办法!大师兄和二师兄不在,我不知道找谁了!”
“你带我去!快!”甘青司听过他们戒堂的规矩,凡是受刑之人,必须清醒,人晕后灵震醒了接着打。那痛苦莫说是两百鞭,二十鞭下去都得废!灵力灌鞭,伤得不止是皮肉,还有一身灵力!那苦谁受得!
左铭带着甘青司偷偷潜入,两人躲在树丛之中,忽听见两人对话。
“真不知长老们如何狠心!”一弟子愤愤不平。
“七师兄也不知怎么的,这么死撑下去如何要得!”弟子叹气道。
“师兄性子一向如此,唉。”
“几位师兄不在谁敢拦啊!你看看斐灵!不一并被罚了嘛!”
听到这左铭也急了,两人翻过树丛飞身而去。
说是戒堂,刑罚之地却是在梦岭仙坛。此时周围早已跪满子弟,仙坛之上坐着三位老者,还有一人手执鞭,脸色极为难看。他呵斥道,“尔何错之!”
“余无错……,”声音平稳却有力,席若白跪在地上,神色凛然。
他的背早已血肉难分,直挺的背脊却一如往常。
“好!好一个余无错!今日我非要看看尔能撑到几时!”
众弟子揪心,个个偏头不忍再看。倒在一旁的席斐灵早已泪流满面。
老者扬鞭,鞭子过肉时,没落在席若白身上。一个人从身后环住了他,轻怜得恍若他抱住的是稀世珍宝。怎么不是,席若白可是他最宝贝的。
“听欢,我来了。”
恍若他等了十年的话,少年来到西越,对自己这般说。可席若白一下反应他的来意,慌忙道,“夙冶!你回去!”
他的力气很小,这么虚弱的席若白他也是第一次见,他希望以后永远都不要见。反手握住他的,甘青司无赖道,“我不走,偏不听你的……,”
席若白摇头,骨鲠在喉,担忧地侧脸去看他。
“无理取闹之徒!大胆!”梦岭大长老席台怒道。
席百须是见过甘青司的,当即开口,“他是那位甘小兄弟。”
席台一听,更加恼火,想他梦岭最具天资的弟子竟然罔顾同门去帮一个外人,藐视门规这怎了得!当即狠声道,“去!我管束门中弟子,由得尔等造次!”
甘青司铿锵有力道,“要么我带走席听欢!要么我受这两百鞭!”
“尔等何人!竟敢如此!”席台一听这话恨不得一鞭子断了他的脑袋。
“心系席听欢之人!”
话一完,鞭子又是狠狠砸在甘青司身上。
听声入心,席若白喊道,“要罚便罚我一人!还请长老放过夙冶!”
鞭子不停,抱着他的人也不吭声。
席若白汗水淋漓的脸上尽显哀色,让甘青司替他受罚,他心如绞,比鞭子抽在自己身上疼千万倍。“父亲!长老!求您们放过夙冶!”
席严生气愤至极,他何曾见过自己儿子这副模样。席若白自小便恪守礼教,少言慎行。那日他心软答应是因为在他面前向来心高气傲的儿子,竟然对他下跪。从来打骂不求情的人,如今又再为同一人当着全门之面这般,他怎能不气!
席若白声颤,“我错了!求长老放过他!”手上青筋四起,他挣脱不得,只能垂头发出痛苦的声音,若不是甘青司抱着他,他已摔倒在地。
无人不错愕,怎不错愕,九十二鞭下来席若白都不肯认错,死死跪在那硬是回长老一句,‘余无错,’鞭子打在甘青司身上他便轻易认了。
那可是席若白啊!那个不卑不亢的席若白!
没人敢相信,那个谪仙的席若白竟然就这样弃下他的自尊。
“听欢,你没错。”
“夙冶……,”
“何错有之?”
席若白摇头,回握他的手。
席台看见两人这副样子,也是于心不忍,席严生没见过这样的席若白,他又何曾见过!他苦心培养的弟子不仅驳了他的意,为了外人缕缕犯戒,他岂能放过。
时间流走,甘青司把无力的席若白抱在怀里却是半点不动,仿佛皮开肉绽的不是自己,一脸镇定。
席台一扔鞭子,道,“九十二鞭,我徒弟挨了多少你也一样!”
甘青司放下手,转到席若白前面,笑道,“听欢,痛不痛?”
席若白的手挨着他的脸,“你总是这般……,”
“我如何?”
席若白不答他,靠在他肩上。夙冶,你总是这般让我动心。十年前是,十年后也是。
甘青司也不管背上伤口深浅,转过身对席若白道,“我背你回家。”
席若白摇头,看到他满背的血眼里又是一痛。
“你不上来我便硬来了。”甘青司威胁道。其实大多时候的威胁大多都是以伤自己为前提,可对于席若白却很受用。
席若白磨蹭了一会儿,手臂还是慢慢绕上他的脖子。甘青司咧着嘴起身,笑道,“抓紧了。”
仙坛之上,甘青司背起席若白一步一步往回走,两个伤痕累累之人,就这样下山去。没人上前打扰,也没人阻拦。
路上没人说话,只有左铭和席斐灵跟在后边一个劲儿的擦眼泪。
待两人进门,江溢一群人急忙上去拉的拉接的接。甘青司死活不肯让人给席若白擦身上药,关上房门把众人拦在外边。
江溢等人无奈,只得候在屋外,生怕他们有什么闪失。
脱下他件件血衣,甘青司只觉得眼睛干涩。等席若白身子全部现在他面前,他再无暇顾及后背的痛楚。
席若白的皮肤白皙细腻,身上一个浅痕都没有,如今全是血痕,看得他直心痛。拧起帕子甘青司就给他清理,从脸到胸前,再到腿,就连脚趾他都给擦得干干净净。水换了一盆又一盆。上药时他更是手抖,缠绷带也不敢用力,生怕弄疼他。
其实席若白并无太大感觉,他不娇弱,也是个大男人,一点伤忍忍也就过了。可他见不得甘青司担心,便由着他倒腾。
席若白趴在床上,屋内烛泪燃尽,他看着屋外成片海棠,含笑而眠。
甘青司走出门外时,身子骨已经不大听使唤,也是左铭席斐灵二人搀扶才得以回房,请来的郎中可劲儿骂,甘青司也可劲儿赔笑。
最后离开时,郎中还不忘念叨,直把甘青司烦的受不住。
他皱着眉头问江溢,“我平日是不是也这么唠叨?”
“你那哪是唠叨啊,”江溢抱臂,“你那是讨嫌,别人至多招人烦,搁你那是招人恨。”
“……,”
江溢看他不回话,心里也是爽快,平日逞不了嘴上威风,今日倒是得偿所愿。再看看床上那人,早已睡过去。他合上房门,留得一室药香。
夜里风过,甘青司睁眼,低低唤了声,“蜀卿。”
蜀卿化在一片暗影之中,“世子。”
“竟然叫出来了。”甘青司惊讶,这一打还打出鬼来了。
“世子身子可还好?”
“不必担心。”
“世子唤我出来所谓何事?”甘青司能唤出自己,便代表鬼气已恢复,他也放心下来。
甘青司故作可怜道,“我睡不着,想找个人说话。”
蜀卿愣,“世子。”
“开个玩笑,许是打通了脉络,不必心忧。”甘青司道,“你回殊途吧。”
“是,世子多保重身体。”
再次睁眼,已是后半夜,一人靠在他床前,小脸皱成一团,“阿哥。”
“阿愿?我唤你了?”
甘愿点头,他来到现世时,阿哥正在做噩梦,喃喃喊着爹娘和他,“阿哥,你为何不唤我?”
“不舍得。”甘青司手摸着他冰凉的脸,他总想着甘愿还在,怎会舍得。
甘愿低唤他一声,柔柔笑意不乏心疼,倦意袭来甘青司沉沉睡去,甘愿陪在他身边直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