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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氏的声音总是暖暖慢笑的, 听起来让人感觉很亲切。邹茵好几次一句“已经分手”的话在嗓子眼里张口欲言, 最后出口都变成了:“知道了, 张姨。你和陈伯还有阿公也要注意身体。”
九月底的时候,何惠娟和邹茵聊QQ, 那段时间郑元城的家里似乎出了点什么麻烦,很少看见何惠娟再天天上网泡吧了。邹茵问她具体的,她也含含糊糊说不清。
视频那头何惠娟问邹茵说:“糖糖, 你是把陈勤森甩了?”
语气有点唏嘘的,小心探问。
邹茵“嗯”了一声默认, 然后问:“怎么了?”
何惠娟就喃喃道:“也没什么, 就是前天我和元城去酒吧,看见陈勤森身边坐着个女的,他手揽她的腰, 那女的还给他拭嘴角,看起来挺亲密的。我就问了郑元城, 郑元城说是他新女朋友, 我这不纳了闷跑来问你吗?”
邹茵听了,只觉得心里哪块地方被钝钝的一扯。说分手的时候, 看着他阴沉的隽脸,满心斩钉截铁地想要摆脱, 怎么听到他另觅了新欢, 却仍涩涩地不适。
但一想陈勤森的招桃花属性, 即便之前没分手,他身边的莺莺柳柳还少吗?
邹茵就做一脸淡漠,透过话筒问:“哦,那个女的怎么样?”
何惠娟答:“叫张什么洁的,哦,张晓洁,好像是黄瑶男朋友张志列的堂系族妹,头发长长的,瘦瘦的,比咱俩年岁差不多,长得挺可以。”
又问邹茵发生了什么?
邹茵就说:“他在我学校里打了人,一个高年级的师兄,鼻子都出血了。”
何惠娟吸-奶茶的动作一滞,末了慨然道:“邹糖糖啊邹糖糖,陈勤森要是比作一条龙,你就是他命中的那条凤,注定要被你相爱相杀伤筋伤脑啊。”
邹茵便没继续追问。十一月陈勤森过生日那天晚上,十点多时他一直沉默的QQ上线闪了下头像。往常陈勤森过生日邹茵都会送些小礼物,比如一个两百来块的打火机,或者檀木镶黑曜石手串之类的。
陈勤森收到总会嫌弃:“邹糖糖你这么抠,老子给你的钱都包养男人去了,买这么廉价的玩意。”
但说归说,打火机和手串都是一天不离地戴在身上的。
那天邹茵在线隐身查资料,看到他[轩辕勾陈]的上古神兽明了又暗,她抿了抿嘴角点开,但又关掉了。一直到凌晨12点过后,陈勤森的头像似乎隐身下了线,因为那只神兽变成了在酒吧里揽着一个长发女孩子的照片。邹茵没有点开大图看,也关了电脑去睡。
她那段时间除了上课,忙学生会的事,外面还兼职做着家教,忙得什么也顾不上心思想。那个叫吉泽的师兄升大四了,邹茵大三,自从被打伤后,反倒便对邹茵多了几分关切。两个人以工作的名义吃过几次饭,吉泽问邹茵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找他。邹茵心里闷,也没有刻意拒绝。
这样一直持续到十一月底,有一天姑奶奶出事了。
是在起夜的时候出的事,厨房喝了杯水走到房间门口,忽然心口一拧,整个人就歪在了地板上。凌晨两点多,她在倒下去之前,摁通的是陈勤森的电话。那会儿陈勤森还在音乐-城里抽烟,接到电话听一声,便赶忙起身回去,把她送到了市里的医院。
急性心肌梗塞,好在发现得及时,住几天院就没什么问题。姑奶奶怕邹茵担心,没告诉,那几天都是陈勤森安排人照拂的,自己也时常买了水果去探望。
姑奶奶的哥哥比她大十多岁,那年姑奶奶五十六,她的哥哥都快七十了,回来不方便,叫她出去生活一段,说美国那边什么物理疗法效果很好,有病早治疗,不要拖久了麻烦。
姑奶奶以前舍不得出去,签证是早就办好了,但她从邹茵六岁小脸蛋粉嘟嘟的时候起,一直看到邹茵长成一个标致的大姑娘,从小学初中到高中,她哥哥都叫她去,她都舍不得丢下邹茵一个人没人照顾。这次她终于就答应去了。
电话是陈勤森给邹茵打的,邹茵接到他电话时还有些意外要不要接,然后听着听着,眉头便锁了起来。
和学校请了7天假,回去是陈勤森到火车站接的,这次他没进站台,只在出站口等着。
邹茵出来,他就落下车窗。十二月的天已入冬,他穿着黑色的棉服,依然是那个铮铮帅气的飞机头,鼻梁英挺,一副阴冷的大少爷做派。
邹茵这次穿的朴素,他看到她把头发又剪到肩头了,绾色大衣里一条银红的半身裙子,他的眼睛便眷眷地凝了一眼,继而又漠然地收回来。叫邹茵坐上他的后座。
姑奶奶最后住了两天,给邹茵留了不少腊肉、腊鱼和泡菜,说可以放到你寒假回来,过年的时候刚好拿出来吃。又叫邹茵在家时把电视声音开大点,费不了几度电,喧喧嚷嚷的也就不会那么冷清。
然后给陈勤森和张氏送去了几盒红豆小馅饼,说以后想吃了可以叫邹茵做,她的手艺都是我教的,就是平时我没舍得让她下厨。
走的那天早上,邹茵和陈勤森开车送她到隔壁X市的国际机场。
X市是个小岛城市,冬天虽然不太冷,可近海的风总是呼呼地响。两个站在那里,为了怕姑奶奶担心,是假装牵着手的。
但姑奶奶吃了多少年米,是明眼人。对他们说:“人家结婚拜堂的夫妻,还保不准三天两头吵架,年轻人谈个恋爱有什么过不去的。少宝是个会担事的好孩子,邹茵你不要总欺负他。少宝也疼爱邹茵多一点,她没妈妈在身边的。”
说着祥霭的脸上就堆出笑,擦擦眼角进站了。
远处一架飞机起飞,发出轰轰的鸣动声响,邹茵的心里涌起酸楚。
待看不到姑奶奶了,两个人便对视一眼,松开手,一前一后地往回走。
陈勤森睇着她鬓角光洁的颈子,问:“头发剪了。现在有人照顾你了么?”
他的嗓音低哑,几许生疏中几许沁入已久的柔情。听得邹茵的答话不由有些哽,邹茵答说:“不需要你管这些,我自己会过得很好。”
陈勤森却就最见不得她这样。忽然两步紧过去拽住邹茵,说:“邹糖糖,你什么时候才肯跟老子和好啊?”
邹茵抵着他的胸口,一抹熟悉的温暖。她就揩他的衣角:“好什么,你都已经有女朋友了。”
眼角红红的,他看到她轻咬起的唇瓣了,那抚在他衣领上的手,白-嫩有如葇荑,他还是那么习惯她的温柔和她的香。
陈勤森默了默,大手便在邹茵腰上一兜,抱紧了说:“老子那不都是给你气的。只要你肯再和我好,我现在就给你把她断干净!”
“那你也亲过她了?”邹茵倚着他说不出别的话。
陈勤森没应,一辆车开过,溅起路上几点水渍。他可能没有听见,俯唇在她额头上宠溺地亲了亲。
姑奶奶走了之后,邹太婆留下的屋子静悄悄的,明明还是那么小,怎么却空寂得叫人心慌。那天晚上陈勤森送邹茵回来后并没有回陈宅。
Z城靠海临山,冬天还是湿冷。邹茵的火车在四天后,那四天里陈勤森就寸步不离地陪在邹茵的左右。
似乎是空荡下来的房子叫邹茵害怕,就是害怕那种身边世界再没有人的感觉,她对陈勤森显得很主动。柔软的被子里,两个人密不透风地纠缠着,陈勤森动情地问她说:“邹茵,你以后还要不要我了?”
陈勤森自从那一次起,都没有再问过她爱不爱自己,后面即便再问,也都只是问“要不要。”
“陈张宝……”邹茵就喊他名字,主动地仰起身子,去吻他脊背上斑驳的龙凤纹身,一点点细腻地在唇齿间游过。
他叫她用言语答,说:“邹糖糖,你要我,敢不敢就喊我一声老公?”
邹茵吟咛地叫了他一声。陈勤森听罢,忽然便咬唇俯下去:“操,邹糖糖,老子他妈一点心髓都断送在你这里了!”他们互相荒芜贯穿着,在那个冬日的几十个小时里,像在海水中缥缈过了不知道多少次。
那几天是邹茵大姨妈前几天的安全期,陈勤森没有做防护。两个人除了吃饭,所有的时间就都圈在邹茵的床上,被子里裹着两颗朦胧试探的心,好像永远也做不完。
陈勤森没有问邹茵有没有和别人怎样,动作却是极劲而温柔的。每天早上七点多起来,做了一次后邹茵起床去洗漱,陈勤森就裹了外套骑车去早市上买菜,然后回来给她做饭。但他做不好,回回洗好菜了又都是邹茵来帮忙。陈宅那边也不管他,有什么事只叫徐萝卜去办。
四天后,陈勤森就开着车把邹茵送去了车站。
陈茂德听完气杀杀地回村去,下午吃饭的时候就跟儿子说:“陈家的嫡子长孙,以后要传承家统的。你那些堂哥堂弟也不回来,这么多家财就靠你一个,年纪轻轻不惜身体,家法还没挨够是不是?”
邹茵那段时间和陈勤森的交往,是要他瞒着家里大人的。陈勤森就回陈茂德说:“知道了,谁还没个年轻的时候啊,你自己年轻的时候不也一个样……”
当时张氏正站在一旁抹胭脂,陈茂德转头一看见老婆就蔫了。
话被徐萝卜往邹茵跟前一传,邹茵听得就变了味。
隔天晚上村里戏台子唱大戏,邹茵就拽着陈勤森的袖子问。陈勤森说是给郑元城买的,郑元城让他顺手帮忙带。
“那为什么要买多买一盒?”邹茵问得很认真。
陈勤森听了就捏她脸颊:“都以为我和你那个了,老子不要装装?就算不装,保不准什么时候你就范了,老子也有个备用。”
嘴角噙着哂笑,说完揽过她亲亲-嘴,那副冷隽模样即便在夜色下也是撩人的。
到了十一月他过生日,在冠凯华城订了个豪华大包,请了圈子里的一群人小聚。
那天晚上邹茵坐在陈勤森身边,黄瑶一身兰紫色薄线衫,手上端着酒杯走到她跟前,笑得酸溜溜:“我知道我比不了你,可我就是看着难受。那这样吧,我喝三杯,你喝一杯,你把这些酒干了,今后我也把之前的忘了。”
邹茵当时坐着没有动,这个酒她并不想喝。
黄瑶看见她没动,就自己干了一杯亮底,她不动,她再干一杯,等到喝第四杯的时候,陈勤森就微瘸着站了起来。说道:“这酒我替我女人喝。过去不管什么恩怨,都是我陈勤森惹来的账,老子的账自己清,和她没关系。”
即便在陈勤森上职高谈那个小女朋友时,黄瑶也压根儿都不忌惮。可是她没料到陈勤森现在竟会护短如此。黄瑶眼眶晕着红,凝着陈勤森俊逸的脸庞,最后就咬咬牙对他恨声道:“好,既然是阿森你要代喝,那也可以,我喝一杯,你喝一瓶。”
邹茵不知道陈勤森最初的那一次,到底给过了黄瑶什么,以至于都这么久了,黄瑶还对他耿耿于怀。
那天晚上的陈勤森喝了十一瓶,最后的半瓶是被邹茵夺走的。陈太太张氏疼爱儿子,私底下曾和邹茵闲聊,说他的胃从职高毕业后就一直不好。陈勤森喝到第十瓶的时候,脸色就已经有些显灰了。彼时邹茵就抢过酒瓶说:“陈勤森,你再喝我就走了。”
最后黄瑶的男朋友张志列也看不下去了,上前拖着黄瑶离开:“好了好了,谁还没有个过去。过去都过去了,老子都不介意,你那么放不下做什么?”
黄瑶的这个男朋友张志列对她很好,几乎到了百依百顺的地步。
回去的时候便只能打车,那天是周六,原本打算聚一聚就回水头村的,但陈勤森喝过了,开不了车。
夜里十一点多,酒散后天空下起雨,凉飕飕的,郑元城带着何惠娟去开房间,邹茵就只得和徐萝卜一起,把他扶到了他在淮嘉路的公寓。陈茂德疼儿子,怕陈勤森夜里玩太晚,去了乱七八糟的地方住,给他在城里置了好几套房子。
一座高档的住宅小区,两个人进电梯的时候都被淋了个半湿,徐萝卜自己去找地方住了。
他的楼层在四楼,陈勤森喜爱4和7,他是个怕死的人,只说地震来的时候跑得快些。
打开房门,他一进去就脱衣服,又解开裤袋,露出脊背上赫赫斑驳的一条龙凤纹身,然后晃进卫生间开淋浴。
邹茵坐在沙发上等他,深色的沙发上散着他不知何时换下的两条内裤和背心,其中一条内裤的中档面朝上,隐约一点男性的浊痕,边上还有一本各种大尺度的欧美情涩画刊。邹茵往纸篓里凝一眼,眉头微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