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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笙没有回宿舍,他来到办公室,将案情分析板拉出来,一条一条地往上添加新的线索。然后找出所有死者的资料,包括其他警员调查取证时获得的各种视频和笔录资料,有些背景调查是从网上得来的,所以还包括大量的电子资料。
目前为止已经有三名死者,确定了凶手的作案手法与选择受害人的类型,然而,却还没有找出几名受害者间的联系——总不至于是在所有触犯七宗罪的人群中随机挑选的吧?
这种类似上帝审判一样的罪名,不像身上穿的衣服那样明显,不特意去查根本不会知道。凶手所选择的三名死者,都基本贴合他给他们断定的罪,凶手没有乱扣罪名,说明他对死者是做过调查的,还是长期跟踪的那种调查,他很了解他们。
跟踪调查是很费心力的一件事情,凶手不可能随便定一个目标,调查发现不符合后又再换一个。
他一定,有自己特定的目标,在深入调查后,分别给他们套上更贴近自己的罪名。
没错,庄笙认为凶手是先搂过来几条鱼,通过观察,再给每条鱼贴上符合的标签。
毕竟,像出轨、酗酒、暴饮暴食、功利心重等,不是极个别的现象,标准稍微放宽一点,每个人都触犯了七宗罪的其中某条,甚至数条。
那么,这些被先搂起来的鱼,彼此间有什么相同点呢,曾经在哪个池子一同出现过吗?
庄笙陷入沉思,一片安静中,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庄笙盯着手机看了两秒,拿过来接起。
“庄笙,你看新闻了吗?”电话一接通,史柯略显暴躁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带着质问的语气。
庄笙皱了下眉头,“没看,怎么了?”
“三起案件都在新闻里报了出来,而且跟七宗罪联系到了一起,跟你说的一模一样!”
庄笙抿唇顿了顿,淡然问道:“你以为是我透露的?”
史柯一顿,似乎因为庄笙的直接而有些尴尬,“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新闻上说得那样详细,我虽然听你说过一次,却也必能知道那么多,所以——”他顿住不说,庄笙却明白他的意思。
他是第一个将案件起七宗罪联系起来的人,别人知道的都不比他多。现在新闻里详细报道出来,局里内部人员报料不会那么详尽,只有做出这个推测的他才会知道那么多。
庄笙挂掉电话,直接打开新闻看,不光是网络,电视上也有报道。网络报道得更为详细,有死者生平资料,以及他们的罪与罚。庄笙看的是本地头条,一目十行快速浏览。
第一名死者张诗语,属于奉子成婚,但与丈夫并没有多少感情基础。孩子生下来后扔给公婆带,自己天天打扮得花枝招展出去玩。常常是与一群闺蜜约着做头发,深夜才回,有时甚至彻夜不归。
配图是张诗语和几个同样打扮精致的女人,在一家美发店发的自拍照。图片下有一行小字:
婚内出轨,所犯□□罪,戒之在色,火焰罚之。
第二名死者蒋伟,不仅酗酒,还有浪费食物的习惯。他因酗酒失去了女朋友,失去了工作,却不思悔改,反而更加自甘堕落。
配图是垃圾筐里塞满的食物,以及地上散落的酒瓶,下书:
浪费可耻,所犯暴食罪,戒之在馐,饥饿罚之。
最近一名死者蔡明辉,企业高管,对金钱与权力有着狂热崇拜。为了往上爬不择手段,甚至让自己的老婆陪领导睡过。
配图是蔡明辉站在一张铺满粉红色钞票的桌子前,表情痴迷。下面同样有一行小字:
利欲熏心,所犯贪婪罪,戒之在贪,伏卧罚之。
看完之后,庄笙陡然明白过来什么,拨通史柯电话。电话一接通,史柯的语气与刚才判若两人。
“哎,是小庄啊,有什么事情吗?”
这样一副好像什么事都没有的口吻,让庄笙顿了顿,慢慢开口问道:“史队,给媒体报料的人,找到了吗?”
史柯打着哈哈,“报料?什么报料?这些个媒体,就喜欢捕风捉影,什么搏眼球写什么,一点公德心都没有。”史柯拉拉扯扯说了一堆有的没的,庄笙越听越沉默,直到史柯挂电话,他没有再说一个字。
另一头,史柯按掉电话,抹了把额上虚汗,对沙发上翘腿坐着的男人说道:“孟二哥,这样欺骗小庄,不太好吧?”
孟衍背靠沙发,手上端杯红酒,懒洋洋看着前方墙上的幻灯片投影——现场照片与新闻报道一张张切换。听了史柯的话,孟衍轻飘飘扫他一眼,“怎么,这个案子有我插手还不够吗?还是你想要那个留过学的小博士?”
史柯听着这话觉得有点怪怪的,但他不敢得罪孟衍把人推出去,于是只得陪小心,“孟二哥说的哪里话,有孟二哥出手,几个博士生都抵不上。”他小心翼翼观察孟衍表情,试探道,“不过,我看小庄人不错,虽然是新人但在FBI实习过两年,有孟二哥再带带他,保管局里以后又多一名虎将。”
孟衍眼色微沉,酒怀“哐”地一声搁桌上。史柯不知哪里说错话,忐忑不安地看着他。
“你和这新人关系不错?”孟衍横了眼史柯,语气低沉,听不出喜怒。
史柯:“还、还好吧。”
孟衍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收回视线,目光再次移到前方投影上研究起来,“行了,就这样吧。”
史柯眼神茫然,就这样是哪样?
“孟二哥,那这个案子?”史柯语气小心,孟衍思绪被打扰,嫌弃地看他一眼。
“我会远程协助你破案,之后所有案件进展情况,你只向我汇报即可。至于新人,就该有新人的样子,我看先整理文案就不错——你们当年不也是这样过来的吗?”
史柯在心里吐槽,人家这个“新”是有含金量的“新”,跟他们纯粹的新人可不一样。但他也只敢腹诽,不敢说出口。
“对了,把蔡明辉的妻子带到局里问话。”在史柯临走前,孟衍突然补充一句。
史柯:“问什么?不是已经问过了吗?”
孟衍:“从凶手报料的情况来看,他与死者都有过接触。尤其蔡明辉,那样隐密的事情都知道,可见不是一般接触,那个女人是很好的突破口。”
“等、等等——”史柯完全跟不上孟衍思路,“什么叫‘凶手报料’?新闻上报出来的那些东西难道是凶手——”史柯说到后面蓦然瞪大双眼。
孟衍看了看瞪大眼睛的史柯马上收回视线,嫌弃地皱眉头,“一点都不可爱,学人家瞪什么眼——我问你,新闻上报出来的事情,跟警方查到的比,哪个更详细?”
史柯还来不及因孟衍的嫌弃而心塞,听到后面的问题心神陡然一紧,喃喃自语,“能比警方知道的更多,除了凶手,还会有谁?”
孟衍在旁边补充,“即便不是凶手,也跟凶手脱不了干系。”
史柯精神大震,“我知道了,多谢孟二哥!”
史柯兴奋地离去,孟衍视线落在墙壁投影上,心神却不在案情上面。
幻灯片一张一张切换,最后出现一张跟案件完全无关的照片——那是一名笑容灿烂的少年,笑起来嘴角有个浅浅的酒窝,甜蜜而可爱。
照片定住不动,沙发上的人也坐了很长时间没有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