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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卢卡茨的这番表述, 项灵熙哪还有不明白的!可她却是在愣愣地想了好一会儿之后才说道:“所以……十年前你去过白森林!”
卢卡茨:“是的,我去过。”
项灵熙:“你只是把我忘了……”
项灵熙愣愣地低下了头,一种复杂的情感涌上心头,让她感到失落极了,也难过极了。但是在失落与难过之后, 她又意识到, 她其实不该和对方说这句话, 也根本没有立场这样和对方说这句话。
她这样……总显得别人怎么辜负了她似的。
但卢卡茨却依旧还是很有风度地说道:“我想我应该是一时没有想起来。”
“一时没有想起来。”重复着这句话的项灵熙都要难过得都笑了, 她感觉此时此刻她根本就没法用语言来描述自己的心情,她需要的是一盘油画颜料,还有一张画布!
“阁下,卡拉乔尔杰总统阁下。我们只是决定给你赠送一幅我画的油画, 也没有别的什么诉求。您不用对我这么防备的……”
或许是因为这一整天的遭遇都实在是太糟心了。又或许是因为……十年前的那段记忆还在她的心里依旧鲜活,让她没法只是把对方当成一个令人敬畏又陌生的总统阁下来对待。但这些显得有些语无伦次的气话才只是说到了一半,她就因为从那个人身上传出的压迫感而不由自主地闭上了嘴。
“项小姐, 我来这里其实是有一个请求。我不希望让很多人知道我曾经在十年前去过白森林。所以,我希望你能够忘了那件事。我也希望你能够告诉自己, 你从来没有在白森林见过我, 你也不认识我。当初救了你的, 是另外一名索林尼亚的驻防士兵。你只是分辨不清我们的长相,所以才会有了这种错误的判断。”
说着, 卢卡茨向项灵熙走近了两步, 仿佛生怕项灵熙听不明白一般而放慢了语速道:
“如果你还能记得当年你不是只凭着自己就走到了附近的村庄, 从而救回一命,你就不应该给帮助过你的人带去困扰。”
听着这句话的项灵熙低下了头,并愣愣地点了点头。
“看起来,我已经得到了你的承诺了,对吗?”
项灵熙再次点了点头,可是卢卡茨似乎还嫌不够,并站在项灵熙不远处用那双在很多时候都会很有震慑力的眼睛继续看着她。
明白了对方意思的项灵熙只能强忍着心里的难受,说道:“我从没有在白森林见过你。我不认识你,今天晚上也没有在这里见到过谁。”
“谢谢。”
得到了项灵熙保证的年轻总统向她表达了谢意,而后就从她的身侧走过,打开这间民宿卧室的房门,并在离开时贴心地帮她关上了门。
唉,这可真是个糟糕的晚上。
糟糕得好像让什么人把一捧风沙揉进了心里,只要心脏一跳就疼得厉害。
也就是在这个晚上,项灵熙做了一个梦。
她梦到了十年前的那场风雪。
* * *
对这一带很熟悉的卢卡茨带着项灵熙走向一条更为平坦的坡道,从山的一侧绕行过去,打算步行绕去一个建在背风口的小村子,再想办法从那里回到镇上。但是想要绕行过去可不是那么容易的,那需要走老长老长的一段路。
别说走到天黑了,就算走到深更半夜也走不到。
但是被身旁的这个项灵熙今天才算认识,去世除了名字之外依旧一无所知的男孩牵着一路走却让项灵熙觉得安心极了。即便在接近天黑的时候寒风的呼啸声变得越来越大,几乎要把她吹倒了,她也不觉得害怕。
因为这个老爱冷着脸的人在就要和她一起摔下山坡的时候没有松开她的手,在两人一路滚下山的时候没有放开她,在她表示自己真的爬不上那座山坡的时候也没有弃她而去。
所以项灵熙知道,知道他肯定不会扔下自己。
于是她只是跟着这个身长腿长,一步能抵她一又小半步的人,也不多问,也不喊累。
只是她真的真的已经很累了。由于天已经很快黑了下来,项灵熙开始没法像之前一样完全踩着卢卡茨的脚印往前走了。
然后她一个运气不好就不小心踩进了一个很深的雪坑,眼见着整个人都要向前摔去,在她第一次发生这种情况的时候就开始握着她的手往前走的卢卡茨反应很快地拉住了她。
“还好吗?”卢卡茨再一次这样向项灵熙问道。
这一次,项灵熙没再逞能地给出一个肯定的回答,而是在感受了好一会儿之后才皱着眉头苦巴巴地说道:“不是太好……”
闻言,卢卡茨想了想,并叹了一口气道:“你能替我背着包吗?”
什么……?
听到这句话的项灵熙感觉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是不等项灵熙给出回答,卢卡茨就已经把他那沉甸甸的军用背包从背上放了下来。
“快点吧,把你的包也给我,我看看能不能把你包里的东西塞到我的包里,然后我把你的包扣在我的包外面,你就能把两个包都背上了。”
项灵熙觉得这似乎有些不对,但是冷飕飕的寒风到底把她吹得有点傻了,于是她就这么老实巴交的把自己的包也交了出去。
只见这个身材高大,在寒风中走那么老远的路也似乎一点都不累的大男孩蹲在雪地里把包都整理好了,在背包的背带上绑好手电筒,把他装备在他军用背包外面的雪橇也解下来,而后便把沉甸甸的包交到了项灵熙的手上。
在背上了这个两人份大背包之后,原本就已经在雪地里走得有些一瘸一拐了的项灵熙觉得自己委屈得可厉害了。可还没等她说委屈就流两滴可怜兮兮的眼泪,就见这个在没有人的风雪中带给她浓厚安全感的士兵已经穿好了他的雪橇,站到了项灵熙的面前微微蹲了一点下来。
卢卡茨:“上来吧,我背着你滑雪过去。”
项灵熙:“咦?”
卢卡茨:“快点,别磨蹭了,你走的已经够慢了,再这样下去我们走到明天天亮也到不了我说的那个木屋。”
项灵熙:“可是……可是我很重的!”
在面对卢卡茨质疑的目光时,项灵熙不禁背着两人份的大包比了比自己脑袋的高度,说道:“我有……这么高呢!”
“所以你想我一直蹲在这里?”
仿佛只要说出一句话就再不允许项灵熙质疑的士兵这样问道。项灵熙忙向对方摇头,猛摇头!但是脑袋都被冻僵了的她还是没有下一步的动作,似乎弄不清楚不希望对方一直蹲在这里和她应该现在就爬到眼前男孩的背上有什么关联。
于是先前还勉强能算得上态度温和的卢卡茨转眼就板下脸来,并一副凶巴巴的样子道:“你还要我再和你重复一遍吗?快点,上来。”
就这样,前一刻还以为对方是要她背着他们两个人的包继续走下去的项灵熙,她生平头一次地趴到了除自己家老爸以外的男人或者说男孩暖暖的背上,并被对方连人带背包地一起背了起来!
当卢卡茨起身的时候,没能好意思抱住他的项灵熙险些一个重心不稳,而后忙用手搭住对方的肩膀这才稳住身形。但是卢卡茨却在这个时候松开了托着她腿的手!
卢卡茨:“一会儿我要拿着雪橇杖,所以没法托着你,你得自己想办法。”
项灵熙:“我……我怎么想办法!”
身上背着那么重的两个大包,还要仅靠两只手扒拉着这个男孩的背来稳住自己不滑下去,这会儿在平地上就已经让项灵熙感到很艰难了,并且她也根本没法想象一会儿高速滑行起来了该怎么办!
已经不高兴再用语言去解释的卢卡茨把两根滑雪杖都插在了雪地上,并抓着项灵熙的腿让它盘到自己的腰上。
卢卡茨:“你自己把另外一条腿也盘上就可以了。”
项灵熙:“……”
这一次,项灵熙再没有试图和对方争辩什么,而是心都麻木了的把另外一条腿盘上。
“我先滑得慢一点,你适应一下。”
说着,卢卡茨再次拿起他的滑雪杖,慢慢地在雪地上滑行起来。虽然他在滑雪时会微微弯下腰,给项灵熙一点足够她扒着的坡度,但项灵熙还是很紧张。
“你的手也得能有点用吧?你可以抱着我的肩胛和脖子,但是别勒住我。”
听到对方的指挥,项灵熙又把手上的动作从扒着对方的肩膀变成了抱着他。这样之后,她才听到卢卡茨满意地说道:“这样就对了。”
而后他开始加速,并带着项灵熙开始了黑暗风雪中的一段风驰电掣般的滑行!
如果她对这种让人想要尖叫的速度感到害怕了,那她就把背着她的这个男孩抱得再紧一点!
这名出租车司机的第一反应就是:诶哟!这么大阵仗,我得照个相发朋友圈!
然而他才一手放在方向盘上,一手摸出手机按出照相机,护航的摩托车队里离他最近的一个就向他靠了过来。
出租车司机:“你们这不给拍照啊?”
骑摩托车的安保人员:“不是。但是同志,你这样开车很危险的。请把手机收起来。”
出租车司机:“诶,好。”
骑摩托车的安保人员:“谢谢配合。”
骑着摩托车在车队外围护卫的安保人员在得到了出租车司机的保证后很快就提速,并回到了他先前的那个位置上,跟着整个车队稳步向前。
这正是有外交部部长以及身为罗科曼尼亚总统的卢卡茨所在的车队。他们在重庆市内的几条最能够展现山城建设以及特殊设计的道路上行径了一圈,而后又去到了他们此行的下一个目标:铁路规划馆。
在那里,中方人员将会向他们展现最新的高铁技术。那也是卢卡茨本人和陪伴他过来内务部部长都相当感兴趣的一个环节。
毕竟,曾在二十年前分裂的索林尼亚和洛特尼亚刚刚合并,他们会需要重新规划自己的铁路网络以及高速公路网络,使索林尼亚和洛特尼亚之间变得更为紧密。而中国则表示很愿意和他们分享这方面的经验。
“在基础建设方面,中国的高效以及出众技术一直都是全世界有目共睹的。我很期待中国的建设团队在罗科曼尼亚建成高铁,但我也希望我们罗科曼尼亚的技术团队可以和中方的技术团队一起建造一条高铁。”
在一个半小时的参观结束之后,卢卡茨对外交部的王部长说出了这样的话语。但想要让中方答应他的这种希望,虽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却也不是光动动嘴就能够达成的。而正当双方在这个问题上面上带着笑意地绕着圈子并互相试探的时候,卢卡茨从罗科曼尼亚带来的安保人员中等级最高的一位突然在离开数分钟后又回到了卢卡茨的身侧,面色焦急。
以卢卡茨对的这名保镖的了解,这必然意味着有什么紧急情况发生了。但他却是不动声色,继续与中方的外交人员交谈。这样的情况大约持续了三、四分钟。在这三四分钟的时间里,那名安保人员看起来越来越焦急,并似乎一直试图与卢卡茨说些什么,却是没有上前打扰。
正在与卢卡茨说话的王部长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一情况,可站在自己上司身边的陈烨却是已经发现,并犹豫着自己是不是应该说出一个足够恰当的提议。
但是在陈秘书真正开口之前,总统阁下的脸上就已经出现了得体的笑容,并说道:“距离我们需要出发去参加下个活动的时间还有十五分钟,我想王部长应该不会介意我和家里的宠物进行一次视频通话,让我的内务部部长就这个问题再和您好好谈一谈吧?”
对此,外交部部长很快给出了肯定的回答,并让卢卡茨得以在那名保镖的陪同下先行回到车上。在车门关上,并打开窃听干扰的那一刻,卢卡茨脸上温和的表情消失了,而那名保镖则不需要他的提醒就焦急地说道:
“副总统刚刚给您打来电话,说有非常非常紧急的事要跟您说,他一直在电话那头等着,说会等到您来。”
说着,那名保镖就把加密卫星电话交给了卢卡茨,并在随后走下车,也把车门关上,在车外候命。
“埃里克。”卢卡茨在对方的视频出现的时候叫出了自己的这位副总统兼好友的名字,并说道:“你最好真的有非常紧急的事要告诉我。”
名字叫做埃里克的副总统是一个有着棕色头发和坚定目光的男人,看上去似乎比卢卡茨也大不了多少。
“的确是非常要紧的事,而且肯定是一个很坏的消息,总统阁下。在听完这个消息之后你可以自己决定到底是冒险回来还是留在愿意向你提供政治庇护的国家。但无论你做出什么决定,我都会全力支持你。”
虽然这样的话对于一名总统来说绝对称不上好笑,但卢卡茨的确因为好友说出的后两句话时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笑意,那是带着些许揶揄嘲弄意味的笑意,也成功的让已经在加密卫星电话的这一头等了好一阵子的好友恼羞成怒起来。
“我知道你一直都很有手段,我们也一起经历过大风大浪,但是卢卡茨,这次的情况不同以往!洛特尼亚人策划了一场针对你的阴谋,他们打算趁着你在中国访问的时候发起对你的弹劾。”
虽然此时的事态已经十分紧急,但是卢卡茨却依旧此时用他的那双十分特别的眼睛,不带太多温度地看向他的副总统,并纠正道:
“我猜你说的是社民党的人,埃里克?”
当索林尼亚和洛特尼亚合并的时候,身为洛特尼亚第一大党的社民党在竞选中败给了卢卡茨所领导的国家人民党,并在两党的联合执政中处于较为被动的地位。现在,卢卡茨才刚刚出任总统不到两个月,而他的政敌们则一直在跃跃欲试,似乎是依旧还不能接受这样的败局。
埃里克听到了好友的纠正,自知措辞不当,却也咬牙说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在意这些问题!”
但是在这个问题上,卢卡茨却十分坚持,于是他的副总统不得不换了一个措辞,并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让两人之间的谈话得以继续下去。
在片刻的沉默后,卢卡茨接着问道:“他们打算用什么样的理由来弹劾我?”
埃里克:“他们在洛特尼亚和索林尼亚的边境处发现了37具洛特尼亚士兵的尸骸。”
卢卡茨:“这两件事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埃里克:“通过一个多月的仔细探查,他们在当地找到了几名目击证人。那些人声称当年残忍杀害那些洛特尼亚士兵的索林尼亚士兵中……有一个和你长得很像。”
“只是这样?他们应该知道只是这样根本证明不了什么。只能给他们自己带去难堪。”
卢卡茨并没有因为这件子虚乌有的事而被激怒,并反而对于自己的政敌居然偏偏找出这样的一件事用来污蔑他而感到讶异。因为,一旦这件事被证明为纯属捏造与污蔑,已经占据优势的卢卡茨以及他的国家人民党就能够让社民党跌得很难再爬起来。
但事实上,想要以这样的方式来栽赃一国总统当然不会只需要做这么一点样子出来。而埃里克之后的话语也很快解释清了为什么这件事会让他感到这样焦急,又做出如此悲观的判断。
“是的。但是我这里截获的信息显示,他们在那37名洛特尼亚士兵遇害的地方找到了你的DNA。还有弹壳,他们在事发地找到的弹壳和你曾在同一时期使用过的子弹是同一批次的。”
当埃里克说到这里的时候,和他正进行着视频通话的卢卡茨已经能完全感受到对方此时所承受的巨大压力,并且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