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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解风情的男孩只是说出了这样一个简短的回答, 便径直走向那间他们需要过夜用的木屋,查看起里面的情况。
“不会滑雪的士兵是没法进行雪地战的。”
卢卡茨的声音从屋子里传出来, 而在外面被冷风一吹感觉自己又要倒下了的项灵熙也赶忙进到屋子里。
只是屋子里的情况显然是让人失望的!里面既没有柴火, 也没有毯子或者是任何可以用来保暖的东西。把门关上吧, 发现门居然还是漏风的!但是有一间屋子总比在冰天雪地里过夜要好得多得多了。
在这个饥肠辘辘的夜晚,卢卡茨和项灵熙分享了他的伏特加热巧克力和巧克力能量棒, 项灵熙则和卢卡分享了她的红茶和一大袋面包以及烟熏猪肉。
只是还有一样东西是项灵熙很难和卢卡茨分享,或者说不知道应该如何和他分享的……
“你还带了睡袋?”
从自己的军用背包里拿出了项灵熙出发前装好的那个小包,卢卡茨向她这样问道, 可却是得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
“嗯,这是我带来的塑料袋,大塑料袋。”眼见着卢卡茨的眼睛里满是疑惑或者是怀疑, 项灵熙不得不接着解释道:“我出发前……看到网上说,西伯利亚那里的渔民在冬天钓鱼的时候, 会把自己套进一个大的塑料袋里保持体温, 所以我也带了这样一个能把一整个我都套进去的塑料袋。”
“可是这里没有鱼, 你要是想钓鱼, 就不应该来白森林。”
卢卡茨到底还是没能忍住地笑出声来, 眼睛里的那份温度让原本还打算立马开口反驳他的项灵熙愣起神来。这是她从看到眼前的这个男孩子以来……第一次看到对方笑。也让她终于意识到, 原来, 看起来冷冰冰的人笑起来居然可以这么好看。
她几乎就要习惯性地拿起她的速写本, 却是在反应过来之后生生制止了自己的这一“专业病”, 并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或者说是羞涩而低下头来说道:
“我是……我是打算写生的时候用的。我是维也纳美术学院油画系的学生。”
“写生?在这种天气?来这种地方?你可真够疯的。”
卢卡茨语气夸张。显然, 像他这样的驻防士兵是真的想象不到,到底是怎样强烈的意愿才能让一个女孩在这种鬼天气过来白森林写生。不想被人当成是一个疯子的项灵熙不得不和对方解释起来,解释起她为什么会想要过来,又在过来之前准备了些什么,以及她入住的旅店里的人又是怎么和她保证的。可是她解释了那么多,却还是没能否认她的确是要在这种天气来这种地方写生的事实。
于是卢卡茨就看着项灵熙在解释的过程中把自己绕进去了一次一次又一次,并因此而忍俊不禁。
随着已经受凉了的项灵熙一连打了四个喷嚏,卢卡茨没有去征得项灵熙的同意就直接打开她装着大塑料袋的小包,并把这款项灵熙在出发前特意采购的超大型塑料袋抖出来。
“让我看看你的大号塑料袋。虽然看起来真的很愚蠢,不过用塑料袋套着自己来保持体温的确是一个好主意。”
在卢卡茨这样做了的时候,项灵熙也站起身来,不断搓动着双手来给自己找回一点温度,却见比自己还高了十几公分的男孩双手一起拎着大塑料袋的两头,照着自己和项灵熙比了比,而后笑着说:
“它的确很大号,看起来能把我们两个都套进去。那今天晚上就这么睡了吧。”
“啊……啊?”
项灵熙显然有些反应不过来,可是在今天已经好几次成功催促她做某件事的卢卡茨这次也不给她反应过来以及说出不同意见的时间,把塑料袋的开口拉开,并在地上摊好,又示意项灵熙快些踩进去。
等到项灵熙果然踩进去了之后他又自己也踩了进去,把塑料袋往上拉了一些之后又示意项灵熙和自己一起,小心地,慢慢地坐到地上。
就这样,等到项灵熙回过神来这样不对的时候,这名她在先前曾见过,却是直到今天的晚些时候才真正知道了名字的索林尼亚驻防士兵已经把两人的背包当做枕头给垫好了,并和她一起面对面地躺了下来。
这样的情形让项灵熙感觉自己已经紧张得连动都不会动了!
而那个好听得足以俘获她耳朵的声音却还在她的头顶响起:“你冷吗?”
感觉自己此时已经很笨很笨了的项灵熙只是抬起头来,看了离她那么那么近的卢卡茨一眼,然后就忙红着脸低下头,和对方点了点脑袋。
得到了答案的卢卡茨小心着不扯破塑料袋地挪动身体,让自己更靠近眼前的这个女孩一点,并伸出胳膊,把人抱在怀里。
“这样应该会好一点。”他皱着眉说:“你也可以再靠过来一点。我们挤一起会更暖和一点。”
被对方理所当然的语气噎着了的项灵熙瞪着对方的胸口,半天说不出话来!但是等到周围的温度慢慢回升,而属于卢卡茨的体温也渐渐从他的厚实军装里透出一些,项灵熙到底还是破罐子破摔地靠了过去。
而后,心跳不住地加快起来。
她觉得……她可能需要在两人之间找一点话题才能够驱散那种奇怪的感觉。
项灵熙试着开口道:“在我就要滑下去的时候,你怎么……怎么会……”
卢卡茨:“怎么会正好在哪里?”
卢卡茨低头看向怀里的这个女孩。这回,项灵熙总算是敢看着他的眼睛点头了。此时的项灵熙看起来虽然有些狼狈,却是说不出的可爱,好像一只才被人从雪堆里巴拉出来的小动物,用又黑又亮的眼睛看着那个人。
当卢卡茨终于向项灵熙解释清了现在他将要面临的情形,觉得这件事完全已经超出了自己想象力的项灵熙艰难地发出了这样的感慨。
而真正遭遇了这一切的卢卡茨却显得十分镇定,并说道:“他们可以。如果他们希望建成的罗科曼尼亚和我希望的很不一样,或者如果他们根本就不希望索林尼亚和洛特尼亚重新合并成一个国家,那他们就可以冒这样的风险。我甚至可以说,站在他们的角度来看,这是值得的。”
可他的这番话语却让项灵熙觉得自己完全是在对牛弹琴!现在就和对方坐在一张长沙发上的项灵熙不禁转过头去,想要好好和对方说说她看到的问题重点,可她却是因此而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一件事——现在,这间屋子里就只有他们两个,并且这个在十年前的时候就已经能轻而易举地迷倒她的男人现在就在她的眼前,和她那么近,那么近。
突然意识到了这一点的项灵熙感觉自己连心跳都乱了,并在很用力地稳了稳心神之后狠狠地想了想两人上一次见面时的情形后才说道:“但你不觉得他们不该这样对你吗?”
很认真地看着项灵熙眼睛的卢卡茨似乎有些疑惑,不明白他的那些政敌为什么不能这么做。于是项灵熙试着接着说道:“毕竟……毕竟你为这个国家做了这么多。而且,你对这个国家也那么重要!”
在看了项灵熙好一会儿之后,卢卡茨转回头去,并且终于没能忍住地笑了起来。那让项灵熙感到既尴尬又羞恼。
可没等项灵熙红着耳朵开口把话题引回到正轨上,相隔十年再次相见时总是在项灵熙面前表现得好像陌生人一样的卢卡茨说道:“那么多年不见,你看起来好像变了很多,但在很多地方又能给人熟悉的感觉。”
“那么多年都不见,你还能记得这些,也真是难为你了。”
项灵熙其实不想把话说得这么冲,却是一出口就是这样的一句。那让她懊恼极了,可才想和对方解释一下,就听到卢卡茨并不在意地笑着对她说:
“不客气,我的记性很好。”
或许从十年前起,卢卡茨在项灵熙的面前就一直是这样——顶着让人不由心生好感的帅气外表,却总是说出气人的话。但他又会在很多不经意的瞬间不自觉地说出打动人的话语,让人为他怦然心动又不自知。
就好像现在这样,他准确无误地叫出项灵熙的名字,并在得到了项灵熙的惊讶表情后笑着说道:“我说了,我的记性很好。”
如果放在十年前,看到这样的卢卡茨,项灵熙会觉得……无论他之前说了多讨人厌的话,自己都能原谅他了。
而如果放在十年后的今天,项灵熙会觉得……她应该能立马被激发出无限的斗志,去为对方上刀山下油锅。
但这其实是不对的!
于是项灵熙头疼地问道:“如果我跟你一起回罗科曼尼亚,去那里出庭作证,我的处境会不会很危险?你能保障我的安全吗?”
“如果从一名政客的角度出发,我会说——在进入罗科曼尼亚之后,你不一定完全不会遭遇危险,可我会保证你的安全。但事实是,索林尼亚和洛特尼亚才刚刚合并,在罗科曼尼亚的洛特尼亚部分,我的掌控力还不足以做到完全保证你的安全。我甚至可能连我自己的安全都保证不了。”
项灵熙简直目瞪口呆。要知道她原本打算在对方给出他肯定以及万分肯定的回答后顺势表示——那她可以考虑考虑。可谁曾想,已是一国总统的卢卡茨先前在首都机场见到项灵熙的时候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睁眼说瞎话,说得每个人都信他,甚至说得项灵熙怀疑起自己的记忆。可现在,他却是在这么关键的问题上如此直白,直白得项灵熙都不知道应该如何接话。
深吸一口气后沉默许久之后,项灵熙终于在憋得窒息之前问道:“那如果我选择不去呢?毕竟我那么弱小,又胆小,而且还是一个神经纤细的艺术家!我觉得我很可能没法鼓起勇气跟你一起去罗科曼尼亚。”
卢卡茨:“那我就对你的选择表示理解,然后启动备用计划。”
项灵熙简直要大声喊他“卢卡”了,但就在她觉得她与这位阁下之间的谈话是真的继续不下去了的时候,卢卡茨又说道:“但是只向你表示理解而不表达遗憾,是为了激发你的愧疚感。为了让你最终改变想法,决定跟我一起回罗科曼尼亚。毕竟,这是在中国,绑架一名中国公民去为我出庭作证不像是一个足够好的主意。”
在短短几分钟里已经经历了数次激烈的内心挣扎,并且来回摇摆的项灵熙听到这里又觉得哭笑不得了,并说道:“对,那主意糟糕透了。因为我肯定会因为心怀怨恨而去做不利于你的伪证。或者干脆就伪装出一副妄想症患者的样子,就好像今天下午在国安局里的那样。”
可谁曾想,卢卡茨居然还会在回想了一会儿之后说道:“你装得不错。如果在法庭上的时候你也这么表现,陪审团的人会相信你的。”
说着,两人就都笑了起来。
可是在之后,项灵熙脸上的笑容就很快消失了,并带着紧张和挣扎对卢卡茨说道:“我觉得我可能需要更多的时间去考虑这件事。你不能……不能突然一下就出现,然后就让我马上就做出一个这么高尚的决定。”
卢卡茨:“不是‘马上’,灵熙。我可以等你到明天早上五点。”
这一下,项灵熙是真的觉得自己又弱小还无助了!并且她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是她!为什么他们一个一个的都要让她这样的落魄艺术家去经受如此巨大的考验!
“我……”深吸了一口气的项灵熙再次抬头看向卢卡茨,看向他的的那双冰一样颜色的眼睛,却是在他的期待目光下笑容转淡,并在对方无意且间接地拨动了她神经中最为敏感的一根之后板下脸来,态度冷硬地说道:
“很抱歉,我不能同意你的请求。为了帮你搭上命可以,毕竟它本来就是你救回来。但是我不能搭上我的画——尤其是我的许多幅画。”
卢卡茨:“是的,我去过。”
项灵熙:“你只是把我忘了……”
项灵熙愣愣地低下了头,一种复杂的情感涌上心头,让她感到失落极了,也难过极了。但是在失落与难过之后,她又意识到,她其实不该和对方说这句话,也根本没有立场这样和对方说这句话。
她这样……总显得别人怎么辜负了她似的。
但卢卡茨却依旧还是很有风度地说道:“我想我应该是一时没有想起来。”
“一时没有想起来。”重复着这句话的项灵熙都要难过得都笑了,她感觉此时此刻她根本就没法用语言来描述自己的心情,她需要的是一盘油画颜料,还有一张画布!
“阁下,卡拉乔尔杰总统阁下。我们只是决定给你赠送一幅我画的油画,也没有别的什么诉求。您不用对我这么防备的……”
或许是因为这一整天的遭遇都实在是太糟心了。又或许是因为……十年前的那段记忆还在她的心里依旧鲜活,让她没法只是把对方当成一个令人敬畏又陌生的总统阁下来对待。但这些显得有些语无伦次的气话才只是说到了一半,她就因为从那个人身上传出的压迫感而不由自主地闭上了嘴。
“项小姐,我来这里其实是有一个请求。我不希望让很多人知道我曾经在十年前去过白森林。所以,我希望你能够忘了那件事。我也希望你能够告诉自己,你从来没有在白森林见过我,你也不认识我。当初救了你的,是另外一名索林尼亚的驻防士兵。你只是分辨不清我们的长相,所以才会有了这种错误的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