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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崇楼被带回沈公馆的时候,身上的衣衫干净,却在里衣褪下之后,却遍体鳞伤。
沈昭年本就是一个带伤者,听说儿子伤口溃烂,踉跄着从床上下来,让人搀扶着去了沈崇楼的房间。
这么多年以来,在沈昭年的印象里,儿子只有两次病得如此严重。
上一次还是因为在南京惹了事,带回江北,重病在床好些日子,现下,却是从上海过来遭了罪。
他面色凝重地站在沈崇楼的床边,秦修远这次,着实过分了。
当年父辈的恩怨,难道让秦修远如愿得到沈如故还不够么?
秦修远的目的究竟是什么,难不成,真的要沈家命运彻底改写,秦修远才会罢休?
“大夫,他怎么样了?”沈昭年急忙上前询问。
老中医却叹了一口气:“伤势太过严重,加上感染风寒,伤口沾了水已经溃烂,只能看三少自己的造化了。”
造化?沈昭年从不相信造化二字,不然他不会成为江北统帅,也不会改写江北命运。
可瞧着老中医的面色,沈昭年知晓,这次,沈崇楼是真的性命垂危,能不能熬过来,只能靠他自己。
沈昭年那一刻,心中最后一线希望像是被人彻底击溃。
他多年培养的儿子,到头来却遭人算计,而这种罪孽,偏生是他带来的。
沈昭年扶手,示意让人带老中医下去。
房里,只剩下沈昭年坐在床沿,两眼失神,他一直认为沈崇楼是个可造之材,将来是成大事者。
可有一点,他似乎疏忽了,沈崇楼终究不能做到像秦修远商人那样城府之深,沈崇楼善良的一面,大概随了沈崇楼的母亲。
若是能像他杀人不过头点地,也不会着了别人的道。
二房一家结伴而来,敲了敲房门,等沈昭年准许他们方才进来。
沈崇霖瞧着床上躺着的三弟,嘴角暗自多了一抹笑意,要是死了,对他来说,能够得到更多的利益。
“大帅,别难过了,崇楼吉人自有天相,会好起来的。”沈崇霖的妻子,在这个时候,讨好地说道。
沈昭年早年知晓媳妇儿红杏出墙,不待见她,此番言语,他也未真的当做关怀。
只是,他还来不及出声,外面一阵哭声。
虽不见其人,哭声越来越大,沈昭年有些躲避的神情出卖了他此刻的心情。
除了沈昭年,二房一家脸色都白了下去,是寻常在佛堂念经的尚文瑛来了。
“沈昭年,我不求别的,只求你好生照料他,听大夫说,他要不行了。”尚文瑛一进来,就直呼沈昭年的大名,后面的话却说得没有了底气。
想必,尚文瑛也着实怕儿子支撑不下去。
众人都不敢吭声,在沈家,敢直呼沈昭年姓名的人,怕是只有尚文瑛一人。
沈昭年无话可说,大夫说得是实情,倘若崇楼真有个三长两短,也瞒不住。
尚文瑛原本温婉贤淑,性情也淡薄,可关乎儿子生死,像是变了一个人。
她双手用力捶打在沈昭年的身上,不顾周边有谁,哭声怒道:“都怪你,都是你色心招惹来的罪孽啊!”
沈昭年心中有数,只是,他不曾料到尚文瑛竟然对他过往的事情如此清楚。
所以,当年她决意去佛堂待着,并不是因为他取了二房三房,而是千金大小姐出生的她无法容忍他在酒肉之地逼死了一个吸大烟的风尘女子。
有些真相,竟然要到多年之后,才明白。
他风流一世,但从未因此懊悔过,可秦修远母亲的事情,却是他一辈子的污点,怎么也洗不掉。
“倘若我儿子没活路,你也去死吧。”尚文瑛嘴上话,很毒,一边说,却一边紧紧转动着手中一串佛珠。
她说的是她儿子,到这个时候,人气起来,都不愿承认沈崇楼是他儿子了。
沈昭年命不久矣,尚文瑛明知,还说出这样的话来,二房这边看不过去了,就要应声冷嘲热讽几句。
可没等二房开嗓,沈昭年察觉之后,让二房一家无事离开,二房见好心没回报,也不赶这样的热度,带着儿子媳妇不悦离开。
沈昭年仔细想想,竟然想不起来究竟有多少年,没有心平气和的和尚文瑛说过话。
“如若我的死,能够换来儿子的生,我倒是愿意。”他的语音苍老暗沉,早已不复当年的雄风壮志。
沈昭年说罢,又自顾地笑了起来,拐杖敲击了一下地面,道:“可惜,老天爷压根不给人赎罪的机会。”
尚文瑛冷笑:“你也知道你自己身上背负了太多罪,晚年想到赎罪了?既然如此,何必再招惹秦家的人,你还和秦家小姐有染。”
她的话一出口,沈昭年原本无神的双眸顿时间像是有了闪光,他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知晓一切尚文瑛,迟迟说不出半个字。
“你一直待在佛堂。”他怔怔地道。
尚文瑛面无表情,道:“足不出户,仍旧知晓天下事,有心便能做到。”
沈昭年离开了沈崇楼的房间,只因尚文瑛不愿再看见他。
回到自己房间的沈昭年望着雕梁画栋,心中却有着无限感慨,人这辈子就是如此神奇,无人知晓自己以后的日子。
他前半辈子风光无限,谁又能想到如今落到这般田地。
秦安容的真实身份,他早就知晓地一清二楚。
沈昭年想到那具年轻的身体,就想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光,即便他知晓这是天理不容的事情,但他想着,只要没有血脉相连的关系,即便遭天谴又如何。
他以为花些心思对这种妙龄女子,秦安容总有一天会明白他的良苦用心,谁知晓,有的人并不像外表那般无心计,有的人也是养不熟的狼。
秦安容对他下了毒,便是最好的证明,他养了一头狼在身边,被咬死,也是迟早的事情。
想到这里,沈昭年一股气血冲上来,最后忍不住,喷溅出去。
有的时候,人不惧生死,可真正面临死亡,却像是被恐惧笼罩了灵魂,无法逃脱。
他想要叫人,却发不出声音,手一扫,床边的檀木架子倒在了地上。
阵阵声响,引起了外看守的人注意,他们破门而入,瞧见地上都是血,吓得立马叫大夫再来沈公馆。
沈公馆顿时间乱成一锅粥,沈昭年呼吸渐无,沈三少又在生死边缘徘徊……偌大的家庭一下子像是没有了领头的主,人心惶惶。
尤其是二房那边,暗自商量如何拿到最多的钱财,然后自立门户。
沈崇霖在不干不净之地染上了鸦片烟,妻子虽然和他感情不和,但知晓这东西碰不得,当她知晓丈夫要趁着沈公馆混乱跑出去抽大烟之时,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却被沈崇霖踹了一脚:“臭娘们,当年的事情老子不管你,现如今,你还敢管我,滚!”
沈崇宇站在账房外,望着沈公馆的种种场景,拢眉,神色凝重起来,也许,此时正是他该帮沈崇楼担起沈家来的时候。
等沈崇楼醒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二少,南京那边,来电了。”账房先生叫了一声沈崇宇。
他缓缓转身,朝账房里走去,接通电话,和他所预料的没有差,是沈如故的来电。
“二哥!”沈如故在电话另一头轻声叫道,显然,语气里面夹带着的疲累与伤心之色。
沈崇宇想到秦修远痛下毒手,心中有一股气在作怪,他并不想多说任何话,此时沈公馆要处理的事情很多。
即便,他明明知晓这一切并不能怪罪沈如故,可他也做不到和她畅谈沈崇楼的事情。
没有得到回应的沈如故,再次问道:“二哥,你在听吗?”
“在,有事?”沈崇宇故意问,他知晓她通电过来,话题无非围绕沈崇楼。
“我听闻,他无事,是真的吗?”她急切的语气,传来。
沈崇宇眉宇拢地更深,道:“你已是秦家的人,沈家的事,我看你还是不要过多问比较好。”
沈如故的心,一下子跌落到了谷底,她一直认为,二哥是不同的,在南京安定之后,她只和三姨娘以及沈崇宇有通讯。
如今,连二哥也说出这么生疏的话,令人伤心!
“我只是想确认,他是否安好。”沈如故凝神,天知晓这些时日她如何过来的。
夜里,常常做噩梦,沈崇楼鲜血淋漓一直闭着眼,不肯看她。
她总觉得沈崇楼要彻底离开这个世界了,那种被剜心,最后到麻木之态,只有她梦醒过后,一身冷汗的人才知晓是怎样的感觉。
沈崇宇不冷不热地回应她:“托秦修远的福,不怎么好。”
沈如故想来想去,没有想明白沈崇宇的话,什么叫做托秦修远的福?
沈崇楼不是由于乘坐上海通往江北的船只出事吗,怎么会和秦修远有关联?
“二哥,你的话,是何意?”她问。
“如故,你如此问我,不如直接去问你的丈夫,为何在船上安排人对崇楼下手。”沈崇宇说这话的时候,带着怒意。
不过,愤怒不是对沈如故,而是针对秦修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