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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少。”沈如故叫道,秦修远这才平静了情绪。
但他脸上的怒意并未消减多少,沈崇宇面色上有着浓郁化不开的忧色,他对秦修远道:“和她发生那样的事情,并不是我的初衷,没人会想和自己的父亲共享一个女子。”
无论是秦修远还是沈崇宇,两人的脸上都多了痛色,然而,两人的痛楚自不同的缘由。
秦修远是因秦安容不堪与堕落,从而感到痛心。
沈崇宇却是被莫名的烦躁以及忘不掉那晚的秦安容,心像被针扎似的。
纵使沈崇宇说的是事实,可秦修远面部侵染了暗色,道:“你这话,我可不爱听。”
虽然秦修远和沈崇宇二人并未发生肢体上或者言语上的剧烈冲突,但沈如故还是察觉到了暗地汹涌的怒火。
“世上不爱听的话那么多,还不是要听。”沈崇宇如此回应秦修远。
秦修远显然被惹怒了,骤然就要出手,沈如故惊愕地快速挡在了沈崇宇的面前。
他的拳头顿时间,停在了沈如故的鼻尖前,差那么一毫厘就要揍在她的鼻子上。
好在秦修远的反应迅速,不然,手万万收不回来。
沈崇宇将沈如故紧紧拽住,往身后一扯,沉嗓道:“如故,谁让你给我挡了。”
方才秦修远那一拳,让沈崇宇提心吊胆,生怕让沈如故结结实实挨一拳。
“她吸了大烟,你可知?”秦修远隐忍的模样,让人动容。
沈崇宇皱着的眉头始终没有松开,摇摇头回道:“不知。”
“她口中叫着你的名字。”秦修远再次道。
他说的是事实,沈如故站在沈崇宇的身后没说话,当时秦安容神志不清说了什么,她也在场。
沈崇宇颇意外,凝视着秦修远,疑惑道:“叫我的名字?”
“我不知你和安容究竟怎么回事,我也不会强求你对她负责,只因她是个什么人,我比你们任何人清楚,但若你欺她,我定不会饶过你。”秦修远坚定地说道。
秦修远说罢,迈步离开了账房,沈如故看了一眼发愣的沈崇宇,收回视线,最后追了出去。
沈如故轻悄悄地跟在秦修远的身后,夜色下,只能瞧见地上的影子,她一脚接着一脚,每次都能准确地落在秦修远欣长的影子上。
秦修远刷地反头,他停下了脚步,沈如故却没有防备,直直地撞在了秦修远结实的胸口上。
沈如故忙往后面退,秦修远空出的手却直接勾住了沈如故的腰肢,他脸上的表情稍稍缓和了些许。
“放……放开。”她顿时间紧张起来,结结巴巴地对着秦修远如此说道。
秦修远并未因她的话放开她,反倒收拢了自己的手,加大了环在她腰肢上的力道。
“想不想听一个故事?”他缓声轻轻地问她。
两个人贴得如此近,秦修远稍稍低下头,对着她的耳朵说着。
沈如故只感耳畔一阵痒,她忍不住地往后仰去,让自己和秦修远间隔开一些距离。
她依旧是紧张的口吻,问他:“什……什么故事?”
“和安容有关的。”秦修远说着,放开了沈如故,就近在沈公馆院子里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沈如故拘谨地站在秦修远的面前,他却朝身边的位置拍了拍,然后道:“坐!”
不知是她太过敏感,还是夜里太过安静,一男一女反倒让人很不自在。
在暗处,沈如故总感觉有一双锐利的眼睛盯着自己,她扫了一眼四周,又细致地看了一遍,周边没有任何人。
包括离得最近的账房,沈崇宇也并未从里头出来,她舒了一口气,果然是自己多心了。
秦修远的眼神坚定,当然他话语上并未强求她非坐下来不可。
秦安容的故事,会是怎样的故事?
或许是因那份心底的好奇心,或许是因她瞧见秦修远眼底里化不开的忧色……最后,她还是留下来了,坐在了秦修远的身边。
他很规矩,两个人坐在长椅的两端,距离也不是很远,但似乎,两个人都不是很自然。
秦修远双眼望着远处,轻悠悠地道:“安容她见过我母亲吸大烟,她总角之年,母亲便将她扣在怀中,一起吞云吐雾。”
沈如故的视线却一直落在秦修远的身上,然而,顺着他的视线,前面伸手不见五指,漆黑一片,又有什么好看的呢?
但她听到秦修远如此说,顿时觉着秦修远的心,此时此刻,是否也漆黑一片。
总角之年,是女子幼年时期,那时候的秦安容还很小吧,沈如故想,一个人若是面对母亲和亲妹妹一起吸食大烟,心会遭受怎样的打击?
她不清楚,但她坐在秦修远的身边,能够清楚地感觉到秦修远那发自肺腑的难过。
“所以,你今日对她的行为很气愤?”沈如故问。
秦修远点点头,接着,又摇摇头,道:“我气的不是她吸大烟,母亲因吸大烟不被秦家容纳,但没人知晓安容小时候也吸,后来,我让人想办法带她去洋医那里戒烟,她自此便好了,可我没料到她在江北又染上了烟瘾。”
“纵使老一辈的人,再大的仇恨,她也没必要将自己作为复仇的赌注。”沈如故发表自己的看法。
秦修远听到她如此说,缓缓侧身,靠在长椅的扶手上看着她。
沈如故有一句话忍了许久没有对秦修远说,她见他的表情有所好转。
于是,她对秦修远道:“其实,你作为兄长,就算很难管,也要尽力管,她现如今的遭遇,不单单是一方面的责任。”
“她有心病,若我不允许她做某件事,她便越是要做某件事,只有她说的,没有我说的,不然,就是闹自杀。”秦修远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道,“这些年,她很辛苦,我也一样。”
沈如故除了惊讶,没有其它反应,她细想起来,秦安容确实说话带着戾气,可有时表现出来的又不像上一刻的她。
心里上有病吗,有病就要治,秦修远应当不差那些钱,每一次秦修远面对秦安容都是到极致的无奈。
沈如故忽然明白一个道理:有些人,纵使站在某一个领域的顶峰,也并不是那么称心如意。
每个人都有不得已的苦衷,富甲一方的秦修远也不例外。
她忽然想到了一个人……沈崇楼。
他有苦衷吗?如若有,他的苦衷又是什么?
“那你打算拿她怎么办?”沈如故如此问,但回想一下秦修远对她说过的话,又道,“说着差些忘了,你要带她回南京。”
“不了,让她留在江北吧,我让人好生照看她。”秦修远意味深长地道。
沈如故不明白他的意思,既然放心不下秦安容,为何还让秦安容一个人留在江北?
秦修远接下来的话,算做解释,让沈如故顿时明了他的用意,他道:“父亲不会容下吸大烟的她。”
沈如故在南京读书时,虽去过秦家,却没和秦家的人接触,她并不知晓秦修远父亲是一个怎样的人。
但听秦修远的口气,他父亲并不好说话。
她本有些忐忑,到时候去南京,她如何在秦家生活?
转念一想,她只是接着去南京的机会,逃离一切,心又安定下来。
“好了,你早些休息,明日一早,我们就离开。”秦修远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如此道。
沈如故点点头,她也随身起来,就要去自己的房间,站在原地并未离开的秦修远,忽然叫住她:“如故!”
“嗯?”她回头,应了一声。
“无事,去吧。”秦修远将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沈如故点点头,示意离开,她一步一步往前走着,还能感觉到秦修远那炙热的眼神。
不过,和沈崇楼视线相比,秦修远的视线,却让她好受许多。
也许,那句话没有错,越在乎的人,越会让人难受。
秦修远望着渐渐消失在视线里的沈如故,他的眸色黯然下去,又坐回了椅子上,夜风有些凉,可细细感受又有些燥热。
最后,他自己都怀疑是否感受不出冷热,身边空出来的位置,好似还有她的余温。
他的手落在沈如故坐过的地方,心却空落落的。
回了南京,她便要买票离开,秦修远内心有一个声音在叫嚣着:既然自私过了,再自私一点也未尝不可。
他双眼越发深邃,在黑夜中,显得有些骇人。
沈如故回到房中,见窗户敞开,她上前,就要关上窗户,突然冒出来的人影,让她吓了一大跳。
她险些惊呼出声,却被从窗户口跃进来的人,捂住了嘴巴。
宽厚的大掌,那里的温度,让她无比清晰。
窗户突地一声被对方顺手关上,沈如故望着死死扣住自己的沈崇楼,他的眼猩红一片。
最让她内心不平静的事情是,沈崇楼身上有浓重的酒味。
印象里,沈崇楼并无喝酒的嗜好,沈如故蹙了蹙眉,她双手极力拉扯着沈崇楼的手,越是如此,沈崇楼越是不肯将她轻易放开。
“别动,我想你。”从沈崇楼的薄唇里,倾吐出浓情的话。
沈如故在他的掌下胡乱地摇着头,想要脱离他的钳制。
他说着胡话,什么叫做想她,两人从饭桌上离开,才间隔多长的时间,他醉了,醉得厉害。
沈崇楼终于松开了五指,但他却朝她倾身而来,吓得沈如故自己捂住了唇,她呜咽着:“沈崇楼,你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