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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闹得太过, 第二天是周一, 巧巧差点没醒过来,最后是烛台切光忠冒着碎刀的危险掀了她的被子才把人叫醒。
烛台切光忠的强迫症有点严重, 具体表现为喜欢强迫自己的主人起床。
他细致周到的性格除了某些时刻太过于婆婆妈妈之外优点还是十分明显。给眼睛还没睁开的女孩子梳了头发,洗了脸,想了想干脆直接接了杯水给她刷牙, 最后一看人还没清醒,忍无可忍的把自己准备好的清醒神器端了过来。
屏住呼吸, 烛台切光忠揭开盖子,在心里倒数了三秒。
巧巧猛得睁开眼睛, 摔下了床。
她眼睛睁得圆圆的, 活像一只受了惊的呆兔子:“什么东西?”
可终于醒了, 烛台切光忠捏着鼻子, 声音嗡嗡的:“臭豆腐蛋。容我提醒您一声, 要是现在再不去学校又要迟到了。”
巧巧搓了搓眼睛:“可是我今日掐指一算。”
“怎么?”
“算到自己有大难。”
烛台切光忠嗤的一声:“日本今天没地震没台风也没海啸,该上课还是得去上课。”
在他心里, 主人就是一个小姑娘,小姑娘到了点该做什么?就得去上课。
再说上文化课又怎么了, 多点又不怕多, 给自己镀镀金也是好事。烛台切光忠好几次都发现主人日文文化水平堪虞闹出了好多问题。
该逃的还是逃不过,巧巧实在受不了房间里的气味了, 她也不想去碰那个东西, 背上书包捏着鼻子赶紧出门, 自从上次的事情过后烛台切光忠也知道她并不会真的拿自己什么样, 所以才肆无忌惮。
自己宠出的刀,说什么也要养下去。
转两趟车之后终于到了冰帝的站点,巧巧又见到了那个一头绵羊发,戴着圆框眼镜一脸乖乖的男生。
两人每天都同坐一趟车,又经常会不经意间对上视线,也算这么熟了……尽管一句话也没有搭过。但是视线交汇间会互相笑一笑就当打过招呼。
不知道怎么回事,巧巧今天总觉得自己的右眼皮子一直跳个不停,早上那话虽然是用来搪塞烛台切光忠的,不过倒也不是完全的杜撰,她确实觉得今天运势会不太好。
上学高峰期人实在太多,好不容易下了车要迈步却发现走不动,巧巧这才发现校服裙被电车门给夹住了,眼看电车就要开,再不想办法没准后果很严重。她用力一扯,嗤的一声裙子的布料就坏了半边,原本离膝盖还算近的后裙摆一下子变得岌岌可危,绝对不能弯腰,否则随时都有走光的危险。
真的是倒霉到家了,巧巧纠结了下,面前却忽然有一件衣服递过来,她抬头一看是刚才车上的那个男生。
男生的个子也不算很高,笑眯眯的,显得很好亲近,比起不二周助,过多的发量让他看上去就像一只没有薅过毛的羊。
“衣服,下次见面的时候再还给我好了。”
她确实需要,于是伸手接过:“谢谢。”
虽然对方的身高不算特别高,但是男生和女生的体型还是不一样的,对方借的是一件男式的衬衫,和冰帝穿在里面的衬衫看上去比较接近。不过奈何织羽樱奈的身高太矮,刚刚一五零出头的样子,她也只能放弃自己的大长腿跟着变矮。
这件衬衫被套在了她现在身上穿的冰帝衬衫外,然后又套上了一件冰帝的外套,前面过长的部分用腰带别住,后面刚好可以拦到膝盖。
虽然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但最重要的还是不走光,毕竟这具身体是她自己的,就算顶着别人的脸,真要露点吃亏的还是自己。
一踏进冰帝的大门,巧巧就觉得有些不大对劲,虽然她一向我行我素,不过对于走光这种事情因为生理本能还是觉得有些尴尬。她不太自在的扯了扯衣服,又用眼睛瞪回了几个目光隐晦又指指点点的人。
不是说日本最讲礼了吗?礼都喂狗了吗?
不就是穿着的奇怪了点嘛。
巧巧一路招摇着走进教室,教室的人在她走进来的那一瞬间忽然都变安静了,众人纷纷把脸转开,集体假装没有看她。
但实际上,巧巧却觉得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并不是多心,随便一转头就能够抓到一个偷偷摸摸看过来的人。
“有病吧……”
简直莫名其妙,不就是裙子破了在外面披了一件衬衫吗?冬天还有人因为怕冷把棉裤套在校裙底下的,她现在正常不过,有什么好瞧的?
再一次抓到一个偷看过来的人,巧巧终于不耐烦了,她走到那个男生面前,用力的在他桌上一拍:“你给我站起来!”
男生被她这么一拍真的吓住了,猛的撞开桌子站起来,本来她就是众人的关注焦点,又加上桌椅移动刺耳的声音,几乎全班的人都朝中间看了过来。这回是明目张胆的,因为他们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
男生叫冲野。冲野有点紧张:“那个,织羽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找你有什么事?哼,这个问题,你问我做什么?”
巧巧冷下脸,顺手拿起桌上的一支钢笔在他面前单手一折,钢笔应声而响,竟是被活生生折断了,黑色的墨汁喷了冲野一脸。
她身上的戾气让教室的温度骤降下来。
冲野伸手摸摸脸,却把墨水晕得更开,一句话都不敢说。
今天早上被臭的要命的东西弄醒,又加上裙子被电车给扯破,她的耐心已经告罄:“现在知道我找你做什么了吗?”
“知道了知道了……”
偷看的人明明也不止他一个,还有其他的人也都看了,为什么独独就逮着了他,冲野心里既是郁闷又是敢怒不敢言。毕竟刚才巧巧单手折断钢笔那一幕威慑性实在太大,让人生怕她一生气掐的不是钢笔,而是脖子。
冲野苦笑:“这件事情真的说起来我也不清楚啊……”
都这个时候还想打马虎眼,他眼里明明不是这么说的,巧巧刚想说话,手腕却被人握住,一转头,看到千叶诗织的脸。
她现在懒得跟人扯:“干什么?”
千叶诗织左右看看,似乎忌讳着什么不敢说出来一样,最后一脸为难,眼看着冲野投过来的求救的目光就顺水做了个人情:“小奈,你就别为难冲野了,他……”
“好。”
巧巧忽然应下,果真不再看冲野。眼见她终于转头,一八五的大男生长长的舒了口气,也不嫌丢脸的抹去额头上的汗。
不是他脸皮太薄也不是太胆小,没有人知道刚才他都快要吓死了,无形中就像有什么气场压迫了过来一样,让人喘息不得。
也没想到对方会这么爽快的就答应了自己的提议,千叶诗织脸上维持着朋友之间那种担心的神色,心里早已经按耐不住疯狂的笑了起来。可是巧巧却看着她们交握着的手的部分,目光越来越阴沉,千叶诗织生怕这女人又要出什么幺蛾子会甩掉自己的手,于是当断立断的松开了她的手腕以免自己被甩,显得丢人。
为了让自己这种举动自然一些,千叶诗织显得十分贴心:“对不起,我刚才太紧张了,是不是握疼你了?”
“你说呢?”
巧巧目光没有温度,这种注视让千叶忽然感觉到无比的心慌,她有种错觉,觉得对方看自己的眼神不像在看一个活物。
“我也是太担心你,如果刚才我真的过分的话请你原谅……”
眼看织羽樱奈的神色已经降到极点,正当千叶诗织以为她会在暴怒下做出什么事的时候,她却忽然笑了,像潜伏在水下的食人鱼,咬人一口深可见骨:“千叶诗织。”
巧巧像刚才千叶诗织握住自己的手腕那样反握住了她的手腕:“你说让我不跟冲野计较,我这人听话,就按你说的做了。”
千叶诗织有点慌,脸上维持着笑:“毕竟同学之间还是要和睦相处嘛。”
巧巧附到她耳边,唇角一勾:“可是不跟他计较,我现在,少不得就要跟你计较计较。”
看来她已经知道些什么了,千叶诗织目光阴沉不定,最后一咬牙:“小奈!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很苦……毕竟自己的私生活流露出去还被人公布在外,的确是对名声相当大的一个毁坏,也怪我当初没有提醒你要注意安全的,是我没有尽到朋友的责任,如果你要怪就怪我好了……你要是真的受不了的话,千万不要伤害自己,你可以打我……”
旁观的学生叽叽喳喳讨论起来:“这事是她自己不检点,干嘛还要怪到别人身上?”
“身为朋友做到这一步也够了,把自己的错推到朋友身上这分明就是毒闺蜜吧?”
“私生活太过放荡了……”
“啪!”
清脆响亮的声音立刻响彻了整个教室。
所有人都噤下声来。
千叶诗织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手,看着握着她手的手腕,最后又看向握着她的手又打了她的脸的织羽樱奈:“你……打我?”
巧巧讥笑一声:“不是你让我打的吗?难道你刚才是开玩笑的?”
“不……不你……”
她想过有很多种可能,却没想到对方竟然真的毫不留情面的甩巴掌过来。
这一巴掌将千叶诗织心里仅剩的愧疚彻底扇干净了。她没有挣脱被巧巧握着的那只手腕,而是伸手抚上已经高高肿起的脸,凄楚一笑:“如果这样能够减少你心里的一点痛苦,我是心甘情愿的。只是请你原谅,在这次之后,我们就不再是朋友了。”
“朋友?你还真是用你那厚厚的脸皮刷新了我对这个词汇的认知。”
巧巧声音温柔,像和朋友一起说私密话那样亲密随和,捉着千叶诗织的手腕拿到手里把玩。
千叶诗织想收,力不够,收不回:“你到底想干什么?”
对方看上去状态就不对,她也就不再一昧温婉,亮了爪牙以示自己并没有那么好欺负。
“织羽!”
巧巧迎声看去,白鸟樱一脸急切的跑进了教室,气喘吁吁,又放缓了脚步向她走来:“你的照片……”
她轻轻的说:“在公告栏里。”
哪怕没有明说是什么照片,可是在场的人哪有不知道的,巧巧来学校已经算来的偏迟的,几乎是踩着早课铃的前几分钟赶到的教室,已经错过了人流量最大的时候,冰帝人多,公告栏在最显眼的地方。
织羽樱奈的照片就静静的躺在那里,一波又一波的人经过去,掏出手机拍个照,围着议论纷纷,当成一件丑闻轶事。
这个年龄的人都对性早已有了认识,对于黄色和桃色有着天然的偏爱。白鸟樱早晨习惯在舞蹈室练舞,打开手机看信息,却忽然发现学校的论坛又炸了,她甚至来不及跑去公告栏,就跑回了教室。
巧巧分出关注给白鸟樱:“我知道。”
肢体接触所传导过来的那些信息,让巧巧觉得十分的恶心,她看着千叶那双隐隐约约现着得意的眼睛,里面有着对织羽樱奈的恨意。极端的恨意,或许偶尔会有愧疚和良知浮起,却又很快的被她的恨压了下去。
恨不得食其骨,剐其肉的恨。
就那么恨她吗?
白鸟樱小心翼翼:“要不然你不要去了,我现在……”
巧巧依旧看着千叶诗织,看着她终于有些慌乱的移开了自己的眼睛:“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好。”
“千叶诗织。”
她这么喊了一句。
千叶诗织应声抬起头:“什么……”
巧巧嘴边漾起笑意:“给你离别礼物。”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千叶诗织的脸被狠狠的一巴掌甩向另一边,力道十足,耳朵里像是忽然钻进了无数只小蚊子,在耳道里嗡嗡个不停。她的嘴角有丝丝血溢出来,白鸟樱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眼睛一跳,却什么也没说。
巧巧撤了手,两根手指捏住她的下巴:“打脸痛吗?”
连续被扇了两道耳光,而且第二道的力度远胜于前,扇的千叶诗织脑子都有些犯混起来,只是她本能的对眼前这个人有敌意,眼中的恨意不减,变得更加炽烈。
她用力的捏撰住千叶的下巴:“对,就是这样看我,这样的眼神还有些血性,把虚伪的那一套给我收回去。”
千叶诗织两只手用力的把巧巧的手从脸上扯了下来,使劲的擦了一下自己的脸,温柔的面具全然破裂:“你这个不要脸的贱人,自己私生活不检,还想要怪到我头上?”
人群一下子就哗然起来。
就算不能保证自己在被这样对待的情况下还能保持礼貌文雅的语言,但是在看见别人人设破裂的时候,还是免不了议论几句,毕竟谁也想不到一向温柔端方的千叶诗织会说出这样社会小太妹才会说的话。
巧巧松手,问旁边的冲野:“介意拿你一张抽纸吗?”
“不,不介意!”
冲野连忙把自己整包抽纸捧到她面前:“你全拿去吧!”
她就那么把千叶撂在一旁不管,施施然抽出一张纸巾,缓缓的擦拭自己的手,直到千叶诗织临近爆发点,巧巧才懒懒抬眼,笑了笑,把纸团吧团吧,随手往千叶诗织脸上弹了过去。
“走了,你就留在这里吧。”
再留在这里不走,她就快压抑不住自己心底的戾气了。
巧巧经过白鸟樱,淡淡的留下一句:“不要跟着我。”
白鸟樱嗯了一声,没有追上去。
她神色有些复杂的盯着一脸羞辱之色的千叶诗织。
千叶诗织从前是她钦佩的前辈,哪怕两人平级,哪怕白鸟樱也一派傲气,可是只要在舞蹈上的事情,在对方面前,她总会自觉低下一头。
她不相信一个冒着危险去救其他人的女孩子会因为脾气而肆意妄为的伤害别人。
除非是有的放矢。
千叶诗织来不及躲闪,被弹了个正着,眼睛一闭,心里感到了一阵羞辱。那个女人已经大摇大摆的走了,她却不敢真追过去。
难道说这个女人她已经知道了吗?
不,不会。她站在原地,闭着眼睛,强忍恨意,只要自己咬死不说,那里也没有监控,绝对没有人能拿出证据来说是她做的。
到那个时候……她一定要把现在所受的耻辱一点一点千倍万倍的,全部报复回去。
***
围在公告栏前的学生,一排一排的已经将整个公告栏紧紧的围住,就像一堆蜜蜂围着它们的蜂巢一样嗡嗡的宣誓着自己的主权。
远远看过去,并不能看清楚公告栏上贴的是什么照片,但是可以看出来不仅贴了一张照片,整个公告栏已经被密密麻麻的照片贴满了。
平时读书也没见这么热情。
巧巧伸手按在挤在最外围的一个男生的手臂上:“让一让。”
“凭什么让我让啊?先来后到懂不懂?你这人真是……”男生有点抱怨的回过头,对上了她的正脸,神色蓦地一变:“我……你……”
她平静的问:“可以让开了吗?”
“可以可以……”
男生唯恐躲避不及,不仅自己退开,还把一边的几个朋友也扯下来,那几个男生本来同样不满,可是一当发现对方的脸和公告栏上的几乎一样时也立马噤了声匆忙退到一边。
紧紧包围的人流就这样被一层一层拨洋葱似的散开了。可是仅仅是散开而已,并没有谁真的舍得离开,眼看事主来了,甚至忍不住浮上了期待之情。
巧巧身上还穿着早上那个大男孩给她的那件衬衫,虽然遮住了破掉的裙子,可是也一看就知道是临时换上去的男士衬衫,这让许多人像是忽然从结论上找到了证据一样指指点点。
“看来还不止一个……”
“你看她身上那衣服……”
她没怎么理会人群里的碎嘴子,素质高低并不和文学修养完全挂钩,哪怕在这里就读的,十有八九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可是也不妨碍他们脑袋里装着肮脏下流的东西。
巧巧随意扯下来一张照片。
是那天晚上拍下来的照片,织羽樱奈的衣服并没有完全被撕扯下来,而是刚好脱去外套,白色的衬衫也被扯开,扣子崩落了一地,虽然没有露点,可是脸上潮红的颜色却让人遐思。
甚至有一只手指伸进了织羽樱奈嘴里,强迫她流出了生理性的眼泪。
可以有许许多多的解读,也许被强迫,也许只是双方自愿,只不过都玩嗨了而已。
照片并没有贴在公告栏里,而是简单的用胶水贴在了板子上,周围这一块刚好监控设备坏了还没来得及更换新的,这里恰好就是监控的死角区。
公告栏附近的人流那么大,想要不引人注意的做好这一切,就必须及早的赶到学校。
可是从这些照片贴上到现在,或许已经过了好几个小时,可是这几个小时里,却没有一个人撕掉上面的照片。
没有一个人。
可是这里明明有这么多人。
他们是人吗?
他们明明比兽还要服从于人心的险恶。
巧巧握着手里的照片,织羽家连同房里的东西都被封住,织羽樱奈连张照片都没留下。
这张照片竟然是她仅存的一张照片了。
不知人群中谁最先带起的头,大声的说了一句“这种行为不检的人不能够留在冰帝以免败坏名声”,随后,许许多多人都附和的嚷了起来。
喧闹的话里无非就是这么几句。
“她怎么还有脸留在这里?要是我早就找根绳子上吊了。”
“要是脸皮不厚怎么可能做得出这种事?冰帝的名声就是被这种人败坏的……迹部君之前肯定是被骗了,现在应该看清真面目才对……”
“还是自觉点,快点滚出去吧!”
心里的戾气在疯狂的转动着,巧巧慢慢放下了手里的照片,努力的让自己缓过劲,不至于失控。
可是人群的议论却愈演愈烈,甚至于咒骂和诅咒等不堪的话来,女生的声音逐渐压过男生,毕竟有那么多女孩子爱慕着迹部景吾,她们无法容忍自己视若神祇的人被这样一个人玷污。
就算不是,她也不配站在迹部景吾身边。
最开始给巧巧让开路的那个男生还是站在最外边,他忽然觉得有些冷,明明刚到春天,可是头顶的樱花花苞却忽然掉了下来,他伸手接住一个:“奇怪……今天没风啊……”
一树的花苞很快就落了个干净,学生们纷纷抬头往上看,飞鸟惊叫着四散。
没风,这树上的花苞怎么会自己掉下来?
可是他话音刚落,却看见远处的叶子忽然打着卷儿,好像被卷进了一个风眼里,那个风眼越转越大,慢慢把地上的落叶都卷了起来,他呆呆的看着忘了呼吸。直到同伴几次叫他没反应不耐烦的拍了拍,他才猛地惊醒:“你们看——”
学生们忽然沸腾起来的声音把他的惊叫一下子就压了下去:“迹部君!”
“迹部君来了!”
巧巧什么声音也听不到,她的手里已经慢慢的聚拢了一片又一片的风。
在古老的传说里,龙是可以呼风唤雨的。
那个时候的人们为了乞求风调雨顺,会将无辜的清白的姑娘推入河中,作为河神的祭祀,可是那些愚昧的村民却不知道她对那些冷冰冰的尸体一点也不感兴趣,她喜欢鲜活的,有热度的身体和皮肤。
只有那样的才是人。
原来这些年的想法竟全是错的。
鲜活的人带着这样的恶劣,一点也比不上在她宫殿里静静躺着的那些美丽的姑娘,她们虽然不会说一句话,可是神情却那么温柔。
从她们的嘴里永远不会吐露一些难听肮脏的字眼,尽管体温是那么冰凉。
果然还是死人比较好吗?
那么,就用风将他们通通绞坏就好了。
这样那一张张的嘴里就不会再吐露出难听的话,他们会和自己宫殿里躺着的那些姑娘一样变得温顺起来,不会再让自己不高兴。
看不见的风从四处飘荡而起,像一张蓄势待发的渔网一样,开始向众人慢慢包围过来。
只待某个时机,就将他们彻底收入网中。
可是这中间有一道奇怪的风,他比其他的风要更快,就连巧巧的额发也被他吹了起来。
怎么会有这么快的疾风呢?
她好奇的偏过脑袋,模模糊糊的看见一个高大的男生正在公告栏前,一张一地张将上面的照片用力扯了下来,撕下来的照片他连一眼都没有看,全都被他修长的手指绞成了碎纸片,张手一扬,飘飘洒洒而去。
而不久,他又转过了头,步履沉沉的朝她走了过来。
越是这个时候,脑袋里总能浮上些不相关的东西。
一个魔鬼被封印在了一个瓶子里。
第一个世纪的时候,它说如果有谁把它从瓶子里拯救出来,它一定会给他这辈子都花不完的钱,可是第一个世纪结束了,没有人拯救它。
第二个世纪的时候,魔鬼许愿,如果有谁将它从瓶子里救出来,它会指出这世上所有埋藏着的宝藏,可是依然没有人。
第三个世纪的愿望也没有实现。
第四个世纪。
魔鬼想如果有谁把他救出来,它就要把他杀死,是可以让对方选择死法。
为什么要来得这么晚呢。
她眼神依旧裹在一片猩红的赤色里,缓缓的抬起手,想问问对方打算怎么死,他到底是不同的,他是自己所喜欢的一具身体,她要给他特殊的资格。
可那道疾风却紧紧的抱住了她。
没有丝毫缝隙的。
迹部景吾在头搁在了她的头顶,整个人还有点喘,一只手从她的脖颈后面还绕过去,按着她的头扣在了自己的胸膛上,一点也不华丽的喘着粗气。
他是跑过来的,在训练场以及健身房之外的地方,迹部景吾很少奔跑过,因为他觉得在公共场地这样做会有损于他的华丽。
可是他今天差点跑断了气,风像刀一样灌进了肺里,还想要将他的喉咙撕裂。
他却想,他跑得好慢,不够快,他还可以再快一点。
巧巧有点迷茫的声音响起,她抓着他胸前的衬衫,想问他:你想怎么死呢。
迹部景吾紧紧的抱着她,让她连气也喘不过来,更别提说话。
她竟然听见他用那种近乎诅咒式的语气骂了一句“shit”。
居然是粗话。
“迹部景吾,”巧巧的脸被迫埋胸,声音有些模糊不清:“你怎么说脏话了,你怎么会说脏话呢?”
抱着她的身体僵了一下,然后就有一双大手紧紧的捂住了她两边的耳朵。
迹部景吾捂住了巧巧的耳朵,抬起头,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眸光阴鸷无比,对着一大圈一脸围观想要看好戏的学生毫不容情的呵斥:“Get lost,take a hike!”
在场的学生都愣住了。
并非他们听不懂这些英文是什么,只是这些粗鲁的,和华丽毫不沾边的话从迹部景吾的嘴里说出来实在让人接受不能。
迹部景吾低低咒了一句:“Drop dead.”
在英国待了那么多年,地下网球场也去过不少,迹部景吾不可能没接触过那些下流话。打球high到兴起时很多人都会骂上一两句,只是他从来都没有这样做过。
可是现在一连串粗俗的俚语却自然而然的从他的嘴里流利而出,所有人都吓得怔怔的,不敢发声。
“都听不懂吗?”迹部景吾近乎冷漠的笑了起来:“给我滚开,现在。”
学生被他这副魔鬼般的姿态给吓到了,纷纷如梦初醒一样散开,甚至还有女生哭了起来。
她们痴恋痴迷的是球场上那个会抛外套打响指一脸骄傲所向无敌的king,是那个不管什么事情都永远做得无可挑剔的天才,也是那个无论何时何地永远保持着华丽作风的国王……而不是眼前这个一脸冷漠嘲讽到认不出来的几同野兽般的男生。
人群做鸟兽散,很快偌大的场地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风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停歇了下来。
迹部景吾感觉到胸前的衣服外面有一片湿润慢慢浸透,怀里的女孩子肩膀一抖一抖,好像哭的很伤心。他慌张得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下意识的紧紧抱住了她,一遍遍在她耳边重复:“没关系,没关系的……”
“哈哈哈哈哈哈……”
感觉到怀里的女生似乎不是在哭迹部景吾一僵,慢慢松开她,看着女孩的眼角带着泪,嘴上的弧度却很高:“真是……我真是没有想到,你说脏话原来说的这么溜啊。”
迹部景吾习惯性扬起眉,心里一松,他也不知道该说眼前的女孩子是没心没肺,还是用笑去掩盖心里的真实感情。
她的笑声渐息,眉梢眼角都是笑,可是笑意却不曾达到眼底。
“迹部景吾,”巧巧的手很自然的搭在了迹部景吾的脖子上,他甚至微微弯了弯腰,配合她的身高:“你看了照片,有什么感想啊。”
其实现在说什么都不太合适。
迹部景吾想轻松一点,他脑海里甚至闪过了用几句诙谐的俚语“身材看上去很糟心”“是营养不良还是后天不良”把这件事情给揭过去这种糟糕的念头,幸好理智还在,他及时刹住了这种愚蠢的想法。
他并没有看那张照片,他也不会准自己看那张照片。
他并不是想拿这件事情借机打趣她,他只是想告诉她,没关系的,他不在乎。
迹部景吾低下头,对方正在认真的看着他的脸,好像在等着他的答案。
巧巧听见他说“我想抱抱你”的时候忍不住笑了一下:“你觉得我在害怕?其实我不……”
她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匆匆的,有些慌张的拥进了他的怀里。迹部景吾的声音有些哑,是过度运动之后的声带损伤,仿佛留声机磨损之后的那种音质。巧巧觉得不是他嗓子坏了,而是自己耳朵坏了。
因为迹部景吾说:“我害怕。”
你害怕?巧巧想笑,而她也真的就笑出声来了,带着几分迷茫和冷漠:“你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他到底在害怕什么?可是这个问题就连迹部景吾自己也说不上来,他本能的将手臂收拢得更紧:“我也不知道。”
曾经阅过的莎士比亚上有那么多动听动人的话语,可是现在迹部景吾却一个也说不上来也不想说,语言是传递情感的工具,肢体更是,他现在只想紧紧的抱住她,什么也不想说。
巧巧觉得自己好像一株被落水者紧紧抓住的救命稻草,她快要被他勒得喘不过气来了。
“放松点,迹部景吾,你想把我勒死吗?”
他对手稍微松了松,却依然没放开。
巧巧放弃,觉得自己大概是拗不过这么个呆子了:“我不会跑。”
迹部景吾无动于衷。
“真的,我不跑。”
“我也绝对不会想不开自杀。”
“你有完没完到底松不松!”
“……”
巧巧绕在迹部景吾脖颈后的手动了动,指尖可以轻易撕裂一头野兽的赤金色指爪慢慢收了回去,然后顺着他的脊背慢慢落下,环住他的腰。
她叹息了一声,既无奈,又像一种不知不觉的妥协:“真是……拿你没办法呢。”
她像只无助的小兽一样用头蹭了蹭他结实的胸膛,迹部景吾听见她喃喃的声音:“这样的话怎么办才好呢,迹部景吾。”
迹部景吾下巴抵在她的发旋上:“怎么了?”
“这样下去很糟糕啊……”
他轻轻的说:“那些事情就交给我好了,很快就会解决掉的。”
鸡同鸭讲,自己根本不是这个意思,巧巧想笑,但这次没能再笑出来,她慢慢抱紧了迹部景吾,这个人的腰怎么就这么细呢?
害得她都舍不得杀掉他了。
她甚至,好像开始有点喜欢他了。
力量顺着两人相触的肢体源源不断回到巧巧的身体里,她茫然了一下,然后似有觉悟,低低的笑了两声,问:“迹部景吾,你喜欢我吗?”
迹部景吾的身体略有些僵硬,但很快又恢复了自然:“啊嗯?你居然傻到连这个都看不出来了吗?”
“看不出来,你看上去那么不正经。”
“喂!”
他觉得好气又好笑,但是一瞬间心头却闪过情怯,即便那的确是心里真实的感情,可是现在说出来难免显得有些狼狈。
如果这样能够让她有所安慰的话,迹部景吾嗯了一声。
又过了一会儿,紧贴着巧巧脸庞的胸膛一阵震颤,她觉得自己的半边脸都要酥掉了:“我喜欢你。”
巧巧用力攫紧了他后背的衣服,都要将整齐的衬衫捏皱,好像这样就抓住一点让自己心安实在的东西。
迹部景吾郑重的重复:“我喜欢你。”
然而下一刻她的心直直的坠落下来。
他在她耳边说的是。
“我喜欢你,织羽樱奈。”